弘晝動了動唇,本想說你不必親自去不可, 可是, 這話說出口,除了更添同情以外,還能有什麼?!所以弘晝難受死了, 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只是蒼茫的看著弘曆的背影, 傻乎乎的站著, 看了很久, 直到弘曆上馬離去,遠遠的看著,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寶親王。
四哥,以後還能一道喝酒嗎?!
弘晝想問的話, 終究是嚥進了肚子裡,飄散在這風中。
四哥,我真的不是示威,也不是告訴這一切,只是為了讓你知難而退,更不是炫耀。這些, 你又信我嗎?!
啊, 原來人有一張口, 發明的語言, 也是如此的蒼白。
想要知心,剖出心跡,也是難, 難到沒有必要。
弘晝在寒風中站了很久。
也許,很多事,做不做都是錯的。
弘晝上了馬,侍衛營的人跟了上來,道:“五爺,您的傷……”
“無妨,”弘晝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絲,道:“這點傷值得興師動眾嗎?!不必聲張。”
事關寶親王和和親王,因此他們也不敢多事,便點了點頭,尋思著等到了下榻之處,趕緊的安排著大夫看一看。和親王若是有半點事,他們都少不了要受責罰。
事關重大,因此,沒有人敢馬虎。
說是下榻處,其實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哪有地方能下榻?只是帳篷呢,還扎在水邊,有水源的地方取水用水都很方便,就是賊冷,風還特別大,那呼呼的風大的時候,一刮,臉上賊冷。
和親王來看了這裡的環境,心都涼了,道:“這的風,一點也不溫柔……”與江南是真不能比啊。他也是奇怪自己,為什麼非要跑到這裡來受苦受難的。想到這,想到皇阿瑪,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來迎接的官員也是苦呼呼的,那臉上手上都被風吹的難受著呢,那風呼呼的往衣服裡灌,冷的真是沒法說。
“船塢所設是在何處?”弘晝道:“去看看吧……”
“是……”隨行官員上了馬,也都跟過來了,道:“王爺,就是這裡,前期寶親王已經搭建了人員,開始督造了。這是圖紙,以及人員名單。”
和親王看了一下設址,再看了一下這進度,嘆道:“這才是剛開始啊。”
誰說不是呢,說是船塢,現在可遠不到船塢的地步,其實就是一個架子在,離塢的程度還差的遠。
但是工人啊之類的民工,做事還是挺認真,完成度很高。
“他們的工錢可多?管事的呢,尋來我問問。”和親王道。
臣工應了,忙去尋了兩個管事的來,弘晝細緻的問了薪水的事兒,又問了工作時間的問題,等等,又怕這些人糊弄自己,又尋了兩個民工來,親自問了,這才放心,便對管事的道:“若敢陽奉陰違的剋扣薪水,仔細皮……”
管事的跪下來了,道:“為朝廷督造船塢,怎麼敢欺瞞王爺,萬不敢的!”
弘晝笑了一下,這才讓他們繼續去了。
塢算不上,廠,還遠著呢。
他又去看了海兵駐紮處,現在也只是分支駐紮著訓練,只怕還需時日,才能下海剿賊。
弘晝尋思著現在還冷,等再暖和些,夏天剿賊,收穫才大呢。那個時候海上的賊盜很活躍。
這些兵,他打算親自帶了,他很是忙碌,又尋了這邊跟進的人開會,開始督造和規劃別的事務,集市的建造,衙門的跟進,律法的改,一條條的,一件件的,不嫌細緻的認真的做。
每個城市,每個集市的建成都是從無到有,再從細緻瑣碎到有章程,和規律可尋的。
人類擅長這一點,而朝廷,則更擅長規劃。
“要建防風林,在這一塊種點椰子樹,”弘晝道:“沿海啊,說是防江水,其實防海水更難,一則是鹽漬地無法種植,二則是,還要防海浪高騰,傷了民屋和百姓。是個難題。這裡得要壘高。”
有臣工道:“王爺,壘高是可以,當然可以防浪,但是,又防不了風,所以怕是不能太高,太高了,風吹著,都能吹倒了。常年累月的海風吹著,鹽氣漬著,會風化受損。”
弘晝道:“商議一個合適的高度,然後再建。”
臣工們都應了。
弘曆一直窩在帳篷裡呢,只知道送了摺子去了皇阿瑪那,卻不知道送的是什麼,弘晝有心想與他一併議事管理事務,又想尋他一道喝酒,可是去了幾回,只是閉帳不出,他也只能悻悻的遣回來了。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只能給他們兄弟一點緩和的時間了,只希望四哥氣過以後,能夠理智的與他談一談,兄弟還是兄弟,一道喝酒的情份。
弘曆看著弘晝一來就管事積極,一改常態,也是默然無語。
“王爺,”幕賓低聲道:“王爺真的要退一步嗎?就這麼看著和親王一步步的接手所有的事情?!”
“不然呢,不退又如何,進一步,如何進?”弘曆道:“皇阿瑪早不給我這個機會了。既是如此,不如以退為進。再留下來,只會越來越擋著路,越來越不被順眼相待。現在皇阿瑪看他樣樣皆好,看我樣樣皆不好,有何用?!你還不明白,現在的局面,已是非人力所能為,若要進一步,得看皇阿瑪心意。”
幕賓覺得現狀慘不忍睹,從京中,一步步退,到蘇州,再到這兒,現在再退,就要退到海上去了!
他竟是對現狀說不出話來,心中慘痛莫名。
弘曆早經過挫折,現在也淡定了,心中雖苦楚,但不至於歇斯底里。認清了現實,反而做出決斷更快。
“有個有意思的情況,”弘曆將手中的信遞與他,幕賓看了,愕然道:“漢人打扮的兩個人?!一名扶蘇,一名李斯?!皆是秦制服飾?”
“二人領了官職,皆來此助此處事宜?!”幕賓喃喃道:“怎麼會?!自旗人進關以後,所有人皆剃頭,漢人打扮又是怎麼回事?!”
“這兩個人是突然冒出來的,來無影去無蹤,名字也很特別。”弘曆諷笑著道:“我就知道有秘密啊,只是沒想到皇阿瑪將秘密昭然於天下,這兩個人,會不會是秦的長公子和相呢……”
幕賓只覺得荒誕,道:“不可能。”
偏偏弘曆卻覺得這才是真實的。若是以往的他,一定自負的認為不可能。然而現在不可能恰恰就是最可能。
看,連弘晝都有了競爭的資格,這世上之事,還能有什麼不可能,連他自以為必一步登天的人,也退一射之地了,還能有什麼不可能?!
幕賓道:“皇上突然用了兩個漢人打扮的人來,是什麼風向呢?!示意滿漢一家?!不,不會,應該不會……”
示意滿漢一家,也是可以剃頭再用的啊。張廷玉不就是這樣?!
他現在也暈了,完全弄不清,這到底是什麼風向。
果然啊,離開了恩寵,連皇上的示意都看不明白了。現實就是這般殘酷。
弘曆諷刺的道:“等來了一看便知。”
只恐來了,也是向著弘晝的。弘曆見手上的籌碼一點點的失去,心裡如何不慌恐?!
而奏摺先一步在人抵達之前,送到了揚州。送信的道,畢竟快的多了。
此時已是三月,耕種完畢,已是賞花的季節,雍正除了忙政務,看河堤外,還帶著翠兒賞了幾回花,遊了幾回船,揚州確實極美。
就是這個時候,弘曆的奏摺送到了。
雍正看完,沉默了很久。這一回,竟讓蘇培盛也瞅了一眼,蘇培盛看完,也是愣了一下,道:“萬歲爺……”
他知道萬歲爺現在有點難受了。
“是不是朕逼的他太緊,他現在心灰意冷了?!”雍正道:“父子,兄弟的,朕並非要如此的,不想透過這樣的方式,讓他去海外看看……又不是流放,他又賭什麼氣?!”
未必是賭氣,而可能是以退為進。瞧瞧,萬歲爺不就自責了。
要蘇培盛說,這四阿哥爺還是能豁得出去,捨得的,好一招以退為進,倒讓皇上自個兒先內疚起來。可是這話能說嗎?說了就是挑撥。可不說也不成啊。不說就是沒情份。
“朕是不是逼他太過了頭?!”雍正道。
蘇培盛小心的道:“要奴才說,這個事,要擱在先帝爺那會兒,這就是妥妥的……要脅,不僅不會討好,反而會壞事的。”
“也是,先帝爺的雷霆手腕可比朕硬多了,要是這摺子上來,兒子敢這樣子寫奏摺,先帝爺能氣的要打死兒子,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先帝爺道:“弘曆氣性大啊……”
蘇培盛這麼一說,雍正果然就內疚少了些。
笑道:“你這麼一說,倒叫朕憶起先帝爺來,那個時候,哪個兒子敢這麼與他老人家叫板?!便是朕,也是不敢對著先帝爺寫這樣的一封信的……”
蘇培盛一句話,也算是點出問題所在了。先帝爺若是有兒子敢不服,不滿,還不把兒子罵死?還能這樣先內疚?!這不可能。康熙爺若是對每個兒子都有內疚,這麼多兒子,他都內疚死了,再說了,哪個沒委屈?對一個內疚,就是對別的兒子不公平。所以,想要想象先帝爺若是看到這樣的摺子,能不把他圈起來撒撒火氣,叫他反省反省,都不可能。
雍正並不是想不到,他只是不願意以此來揣測父子情份。不想有所損傷。弘時的事,他怕了。
蘇培盛說了這麼一句,也就不再多提了。點出要害就成。他太知道雍正其實是個心特別軟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願意逼人走入死衚衕的,與大臣的關係是這樣,與兒子的關係也是這樣。
而臣子們,兒子們,包括弘曆,彷彿都知道這這一點。
所以試探,逼迫,以此方式要脅者眾,到最後不得不到一種死衚衕裡,反而,顯得雍正刻薄寡恩。
雍正這下是想明白了,道:“也罷了,若是想要保全兩個,必不能,反而壞事。這個時候,一心要對他們都好,才是不好。”
蘇培盛過來扶住他,道:“皇上要抉擇啊,世上無有兩全之事,若放在一處,只怕會有損毀……”
窩裡鬥嗎?!
雍正道:“也罷了,便依他所言。希望他出海去能開闊眼界,真正的認清自己的所限,困住他的,不是他的父親和兄弟,而是他自己。到那時候,他對這些更平和,不怨父親和兄弟的時候,也就真正的成熟了。”
“萬歲爺一心牽掛兒子,寶親王總有一天會理解的。”蘇培盛道。
雍正心裡難受著呢,道:“孩子都是債啊,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一天能撒手。”
真到那時候,也就不管不顧了,只跟著老人家遊歷去。
還管什麼這個不滿,那個不忿的。
蘇培盛笑道:“那個時候,奴才跟著服侍萬歲爺。”
“到最後,也就只有你這個老家夥,才能常伴左右了。朕擁有天下,其實最後只剩下你。”雍正笑著頗為無奈。
蘇培盛笑道:“萬歲爺對兒啊孫的也看淡一點。老人家有句話說的好,人際關係是負和關係。你委屈,我也委屈,大家都委屈,其實就是你有理,我也有理,最後,都有理,又都無理。所以才說負和關係。”
雍正道:“唯一能破解的是情份。”
“是,”蘇培盛道:“若論情份,五爺受委屈的時候更多呢,可怨恨過皇上?!”
雍正心中更平衡了些,道:“你這老東西,現在有所偏向了,有恃無恐了啊。”要是以前他敢說這個話,還不得被他打劈了去?!這不是明顯的向著弘晝了嗎?!
“奴才也是仗著萬歲爺偏向,和疼寵才敢說這個話,”蘇培盛道:“可是人,不都是有所偏向的嗎!?”所以萬歲爺便是偏向五爺了,又怎的。
“扶蘇偏向了他,你也偏向他,難道是人心不可違?!”雍正說著還笑了一下。心裡卻頗有些釋懷了。
蘇培盛是關心他的,怕他會覺得對寶親王有所虧欠。
懷著虧欠感,又怎麼能不內疚和痛苦呢?!蘇培盛知道他是重情的人,所以哪怕棄了立場,也不再沉默避嫌,說出這一點,就是想要稀釋這一種虧欠。
雍正這下子,是真正的釋懷了。
扶蘇和李斯經過城鎮,看著大清的山河,城鎮等,一路到了沿海,還坐了船,看過了很多先進的工藝,所以二人都默默有了學習之心。
當得知海外還有更先進的工藝的時候,二人什麼心思都沒了,只一心想要學習更多,然後回到秦去。
雍正的恩准摺子與扶蘇和李斯一併到的,弘曆心中經歷兩重天雷,心中的想法可想而知。
他看著摺子,突然笑了一下,似乎是笑事情,也在笑自己。嘲諷的笑。以退為進,真的退了,徹底的退了。出海易,回來難。
那個時候,遠離的人,還能比得過會撒嬌,會邀寵的兒子更得青眼嗎?!
弘曆心裡寒的不行,將摺子放下了。
是了,在大清做皇子,做兒子,不能不滿,一不滿,就顯得有點不知抬舉了。
罷了!
弘曆出了帳篷,看著扶蘇與李斯二人,心中砰砰的跳,彷彿觸及到一個大秘密的心驚肉跳,更彷彿隔著時空,見到神的感慨。原來這世上,真的……
弘晝呢,早過去迎接了。看上去與他們二人很熟稔。熟的不得了。
弘曆恍然間,似乎全明白了。總是突然消失的弘晝。
再加上現在憑空冒出來的人。
扶蘇貴氣逼人,李斯雅儒睿智,君臣二人光站在那裡,都已經證明了他們毫沒有更改的名字的真實性。
是的,就是他以為的那個扶蘇和李斯,史上的那個扶蘇和李斯。不是只是名像而已。
弘曆慢慢的踱步上前,弘晝轉首看他,道:“四哥,我介紹人與你認識。”
愛新覺羅的子孫都是一樣的,哪怕吵的心隔了一千層,轉過首,依舊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這種天賦,都是與生俱來的吧?!與他其實也一樣呢。起點是一樣的。
弘曆笑道:“還用人介紹嗎?!扶蘇長公子,李斯相。”
弘晝怔了一下,笑著,並沒有迴避,道:“是的,也是,他們在這,哪能瞞得過四哥的眼睛啊。”
扶蘇看著弘曆,都恍了一下眼睛。比起弘晝,弘曆更具有皇家的風範,長身玉立,風度翩翩,乍然看去,也是滿身貴氣,而且帶著書香儒雅,十分不同的。
只看外表與氣質,弘曆的確過人一籌。
只是觀他行事,扶蘇實在喜歡不起來,因此,便道:“寶親王。”
李斯也草草的行了個禮,沒出聲。心中卻想,這個人與弘晝還真是完全不同的性格。還以為又是一個混世魔王呢。
扶蘇是很少有表現喜惡的時候,更多的時候,面對的是臣子的缺點,他必須得要包容,並客觀中正的去看待優點缺點,加以任用。
但是弘曆與他並沒有這種君臣關係,連朋友也算不上,所以,扶蘇也難得的有了一點護短之心,一點私人情感。
弘曆看出來了,這是氣場不合啊,便道:“五弟招待便是,我就不礙眼了,我還得準備出海之事。”
說罷轉身便走,他也想虛與委蛇應酬一場,問點東西,探點根底,可是,現在覺得沒什麼必要了。在皇阿瑪那裡不得心,在這裡用勁,反而錯了方向,還費力不討好,沒意思。
“四哥!”弘晝心中難受,忍不住喊道:“你真的要出海嗎?現在海上並不太平,若是要去,不如等賊剿了以後再說,萬一遇到賊人,怎麼是好?!況且,這沿海的事務,沒有四哥在,我……”
“有這兩位幫你,你自得心應手,”弘曆頭也沒回,只是擺了擺手上的摺扇,走人了。
弘晝眼中酸酸的,他擋不住四哥的遠離。他理解弘曆,也許他不想面對的是有朝一日,自己躍然而上,而他屈居自己之下吧。他受不了的其實是這個。
弘曆心中的疑惑已經慢慢解開了,雖不知全貌,然而扶蘇與李斯竟然關係這麼好,就說明,秦史已變了,那麼清史呢……是否到了自己這裡,其實也改了?!
原來如此!
弘曆不想追究了,只想去海外拓寬一下眼界,否則陷在這局中,他永遠不服,加生怨氣。現在的他都不像他了。這一點,弘曆接受不了自己變成現在的模樣。他原本是自信,風度,有大度大氣的寶親王的。
也許答案不是在此死磕,而是出去找尋一下迷失的自己。
不想只怨尤了,至少要感激皇阿瑪沒有攔著他,不讓他出去吧。
扶蘇過來對弘晝道:“看你對胡亥挺有章法的,不料對自己的親兄弟,卻如此的無能。”
“是無能,”弘晝道。
扶蘇看著他,可能是因為在乎吧,所以才顯得如此的無能。
“先做好自己的事吧,人的事,非此能為。”扶蘇道:“人的意志,不是由我們個人可控,也得看對方。他要遠離你,你不如尊重他。做好事情,才是我們可控的事情。”
弘晝點了點頭,道:“走,我帶你們先去下榻。”
李斯可沒有對弘晝與弘曆間的關係發表意見的意思,只是看此,道:“這裡近海,可真荒涼,都是小漁村。”
“沿途來,歷經很多城鎮,有些造的很是壯觀,龐大,”扶蘇笑道:“這裡卻荒涼。”
“以後只會更壯觀,龐大……”弘晝帶他們入了帳篷,道:“委屈扶蘇與我一道住了。李相住那個帳篷。”
李斯謝過,先命人將行李放過去了,又匆匆的過來。
從無到有,他都得學習著呢。
待看到這裡要做的規劃圖,包涵了所有以後,李斯也鄭重了不少,道:“事情很多。”
“不錯。”弘晝道:“李相該從這裡的文字熟悉一下開始。”
扶蘇笑了一下。弘晝有不太好的預感,道:“不會是,早就學會了吧?!”
“在路上無聊,熟悉了一遍,如今除了少見的生僻字外,常見的字通讀寫都沒問題。”李斯道。
弘晝訥訥道:“這麼快的嗎?!那如果學習外文,是不是也一樣快!?”
到時候學的比他還快,就丟人了。
不能給大清和皇阿瑪丟人啊。
扶蘇道:“李相通讀百家,他本就是讀書的天才。”
李斯見扶蘇誇自己,忙謙虛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臣這還長著呢。到了這才知還有更大的世界。以往倒是淺薄了。”
弘晝嘴角一抽,道:“李相真是謙虛。”
扶蘇忍著笑,道:“這一帶要弄起來,必是要先修一條道。否則進出不便。這裡基建,將進出更多的車馬,運輸,人員的來往等諸事,路是必要的。”
弘晝道:“那就命修起來,正好開了春,路面都化了凍,此時動工,十分合適。”
有扶蘇和李斯在,弘晝也能省心省力不少,因此輕鬆了一大截。
三人有商有量,與臣工們開會,考察現場,事情就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了。
而弘曆準備了船隻,帶了官兵,已準備出海。
弘晝來送他,兄弟二人,竟是無言以對。
船離開去了,像只風箏漸離去的失控感。弘晝忍不住喊,道:“四哥,我等你回來……”
弘曆聽到了,站在甲板上,風獵獵的響,但願有一天回來的時候,才是真的天空海闊,不再怨恨。出去走走,讓心更寬,讓眼界更大,才好。
道窮,則通則變。蓋如是也!
雍正已經收到了弘曆離開的訊息,他沉默了許久,也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雍正忙起來,始皇也忙。兩人各忙各的。
而林覓這呢,李延壽忙完春耕,下了春雨。裡正看這現狀也松了一口氣,看樣子,天氣算是正常的,沒有失控。
要不然,這人生亂就罷了,這天再搗亂,他們才是不用活了!
裡正松了一口氣,林覓與趙佶也松了一口氣。天氣給力就行。
“只要穩下去,能等到秋裡收到糧,”趙佶道:“老人家可以放半個心了。”
“嗯,只希望人別搗亂就行。”林覓略松了一口氣的笑道。
果兒進了屋,道:“奶,山上的花開了,爹說挖些下來,養在後院,再移植兩顆放奶屋裡。”
林覓心一暖,道:“難為你爹用心,他現在這麼忙,還有這份細心,極難得了。”
“爹天天到後山放羊呢,看到就順手挖了,”果兒笑道:“待到了夏花開的更豔些,我給奶摘些插瓶。”果兒道:“姐姐不在,我就給奶做貼心小棉襖。”
“好孩子。懂事了。”林覓道:“只是不許進山太深,怕有野狼呢,要上山,跟你爹走才行。現在山上,不光有獸,萬一有壞人摸過來,你一個小丫頭怎麼辦?!”
果兒應了。
她知道山上還是有流民時常會竄過來,她當然不敢大意。不過村裡有巡邏隊,到底不必太過小心,只不必上山入深,不會有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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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的花花草草的,也夠摘的了,羊雖多,但是規劃著吃草的話,其實也夠吃,草長的速度可快了。
“這孩子,彷彿過個年就長大了,”趙佶略有些不可思議,道:“舊年時,她還無憂無慮的,現在卻知道心疼老人家了。”
果兒還在呢,因此林覓聽了只點頭,並未回應。
林覓問果兒,道:“叫你爹也歇歇,你爹在做什麼呢?!”
“娘快生了,爹忙著放羊,做準備的,就怕有意外,爹可緊張。”果兒道:“上午剛去隔壁村與穩婆說了說,剛剛說要去尋個大夫呢,若是有萬一,好歹叫人家知曉,備著,到時候有人去尋,他能早點來。”
林覓聽了,便出了屋過來看王氏。
趙佶跟在她身後,飄了出來。
“娘,”王氏起身都有點艱難了。她的肚子已經大到不行了,現在的她,真不是作,不像初期那種作,而是真的走路難,坐也難,躺也難,所以顯得有點疲態和累,這樣子,哪裡還能作的起來,真累的時候,反倒不作了。
“我看看你肚子,”林覓過來摸了一把,道:“補的太過了,生怕是艱難。”
也難怪老二這麼緊張了。他是緊張過了頭,初期的時候真不該叫王氏吃這麼多,這麼好。現在肚子太大,反而愁了。
林覓看著都有點心驚,可王氏說什麼呢,她還笑呢,十分樂觀,道:“不吃多點,我兒子怎麼長的結實?”
你就知道一定是兒子?!再說了,真生不好,生了兒子,沒了娘又能怎麼?!
林覓與她是說不通。她是護士嘛,前世雖不在婦產科工作,但是,婦產科也見到很多這樣的愚婦。
為了生兒子,為了孩子,自己都不顧的。
彷彿只要生了兒子,自己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似的。
真不知道是傻還是蠢,老二還是好的。那些婦產科的愚婦,最終感動的只是她們自己。大多數不幸運的,其實她人死了,孩子也只是根草,丈夫與婆家也不多當回事的。
都說孩子精貴,其實沒了娘的孩子,孩子的其它親人,未必當他是精貴,只當是負擔。
精貴也只是精貴在娘在的時候,不用其它親人照顧的時候,那些人既不出力也不出錢,才能這樣說一聲兒,是兒子的,明明其它親人也沒付出什麼,一個個的卻跟大功臣似的。
可是,真娘不在了,看他們躲多遠去。
人活著才可靠,人死了,便是丈夫,也未必靠得住的。
當然了,老二不至於此,只是王氏這心態,真是講不通道理。
林覓也懶得與她辯,道:“找個大夫,再早點準備穩婆,母子平安才好。”
王氏笑道:“是,多謝娘,延壽去找了呢。不過現在還早,算算日子還有一個月才生呢……”
“這胎大,說不定會早產,”林覓道:“你在屋裡,若是有不妥,記得叫人。別生忍著,別只以為沒到時間就不當回事。胎大的早產的多著呢。”
王氏應了。
林覓這才回屋。趙佶在她身邊道:“這肚子,真的有點難產的跡象。”
林覓也愁悶呢,回了屋,才嘀咕道:“她蠢唄。哎,也怪我,之前沒說過她,叫她別瞎吃這麼多就好了……”
“真說了,還要怨老人家以為不給她吃。她這樣子的,話多。”趙佶在這兒久了,也知道各個人的性子了。
不過他也知道林覓確實是真擔心,也沒說太多的風涼話。
林覓果然不放心,眯眼進了空間到竹樓找婦人生產的藥物去了。翻了半天還真找到了一種。
“活血化淤凝氣散。”林覓道。
趙佶湊過來看了一眼,道:“這是生產後用的,只要生了下來,哪怕是大出血,也能凝氣不散,又能排盡惡露與血。倒是好物。”
“前提是得順利生下來啊,”林覓鬱悶道:“若是生不下來,氣要散,這藥就不能用了。”
她將藥放到一邊備用,又去找,找了半天,沒有針對生產中的藥,只找到一瓶凝氣丹的藥。
趙佶看了一下備註說明,道:“這個倒是可以用,可以保凝氣不散。有這兩種,人必無恙。”
“她這一胎生下來,怕是會傷筋動骨,還是得準備一下後續的保養和補身,”林覓將這兩種藥給收起來了。又出了竹樓,拔了幾顆人參,洗淨了,然後晾乾。
趙佶感慨道:“老人家對兒媳婦真好。”
“都是一家人,總不能見她死了,或是病歪歪的。”林覓道:“她輕狂的時候是討人厭的很,但一家人,哪能就不管不顧?”
若是真的二房散了,翠兒果兒怎麼辦,小的怎麼辦,延壽又怎麼辦?!夫妻感情這麼好,林覓既有能力保,好歹一定要保一保。
“這蠢貨,早期吃這麼多幹什麼?!”林覓擔憂的難得的抱怨了一聲。
趙佶跑去看人參,種了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拔呢,因此看的極認真,道:“倒難得見長的這麼好的。怕是大補。產婦初期不宜喝,反而虛不受補,得先穩住了,才能喝。”
“人參是有許多講究,到時候我叫大夫把過脈,再給補。”林覓失笑,窮人家,能用人參把人補死的事,要真出這種事,才是真的不知道是悲劇還是喜劇了。
一想竟是哭笑不得。
之前種下以後,知道這個東西不會一晚就熟,因此竟也沒顧得上看,就一直忙著種糧食了,現在才發現這個東西長的可真大。空間的靈氣充鬱,果然不同凡響啊。
二人正感慨這玩意咋長這麼好,雍正上來了,帶著翠兒一併上來的。
“奶……”翠兒高興極了。
林覓也很高興,見二人一道上來,便忙拉他們一道進了空間。
翠兒一進來就幫著幹活了,連帶著蘇培盛也忙著去幹活,大約是看翠兒興奮,心裡也高興。翠兒不常上線,現在又能進空間,心裡不知道有多美。
“奶,拔這個做什麼,奶要吃嗎?!”翠兒道。
“你娘要生了,拔幾顆,打算給她補補,”林覓半點不提家裡其它的事,只笑道:“你也拔幾顆帶去,給你大爹爹補補,不過得看了大夫,再定量,別補過頭了。”
翠兒哼哧哼哧的果然去拔了,多拔幾顆,再給幾顆給小爹爹。
雍正踱步過來看,瞅了一眼,道:“這還真的長勢好。”
他欣賞的跟個老爺似的,還瞅了一眼趙佶。
“咋白天有空上來?”林覓道。
“想接老人家去揚州玩一天,”雍正道:“正好玩了,我要帶著翠兒離開揚州,繼續南下了。錯過了湖景和春花,想著多可惜,因此便帶翠兒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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