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入口的肥肉, 口感上不覺得膩,但湯汁裡的油卻騙不了人, 這時喝一口黑棗山楂粥,酸味兒偏重, 細品才略帶點甜,入口之後頓覺的清爽,山楂又能開胃,如此就可繼續保持口感不敗。
而被肉湯浸過的白菜、地瓜和蓮藕片, 口感軟、面、脆, 表層都包裹著濃濃的湯汁, 也是滋味十足。
大家都埋頭愉悅地吃。
吃得差不多時, 那邊有段思廉的隨從端著剩菜和碗筷過來。
春出來放下筷子,馬上招呼, 送他們走後, 也沒有細看,又回到座位上繼續吃。
趙寒煙這會兒吃完了, 放下了筷子,琢磨下明天要備的菜, 隨後就告知了秀珠、春來等人。
白玉堂跟著也放下筷子。
趙寒煙正在用幹山楂片泡水,加了一朵白菊,見白玉堂來了,問他要不要。白玉堂點了點頭,又問趙寒煙這有什麼講究沒有。
“沒什麼講究,解膩去火。不過泡出來的水有點酸苦, 怕你喝不來。”
“苦菜汁都可以,這有什麼。”
白玉堂無所謂,要了一碗,果然喝得面不改色。
趙寒煙:“你覺得三春薛掌櫃如何?”
白玉堂的腦海裡隨即浮現出薛掌櫃那張白俊的臉,他知道趙寒煙此問是另有原因,就認真回答她。
“有酒量,聰明,圓滑,是個生意人。”
白玉堂隨後問趙寒煙為何有此問。
趙寒煙:“三春樓的粉蒸肉就是賀雲薦給我的。如果他是歐三春,偏偏又提過三春樓,你說這會不會是一種暗示?”
“可他當時並不知道你是開封府的捕快,只當你是一般的食客。”白玉堂覺得這裡說不通。
趙寒煙點頭,“我也想到這點了,所以不太確定,才想問問你。”
“那薛掌櫃是否有問題要查了才知,不如我今晚就去問問?”白玉堂所謂的‘去問問’,就是用盡手段‘嚴刑逼供’。
“卻別如此,別忘了你已經是開封府的捕快,辦事要合乎規矩。”
“蒙了面,他知我是誰。”白玉堂無所謂道。
“他若有罪,你怎麼審問都不冤枉,可而今這不過是我一時的懷疑便,萬不可去傷害人家。”
“若嚇一嚇呢?”白玉堂再問。
趙寒煙拒絕,不白玉堂亂來,硬讓白玉堂做保證。
這些江湖大俠,說話最講信用,所以這招好使。
“好,我答應你。”白玉堂無奈道。
“我先讓張凌帶人去監視,若有證據了,再考慮你出馬的事。”趙寒煙喝了一口山楂水,手指敲敲桌子,然後看著白玉堂,“真不知道這歐四春多久會出現。”
“快了,用不了多久。”白玉堂的嘴,照毒不誤。
三起案子,樁樁挑戰人性,可謂是一件比一件驚駭。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便可作將土。”白玉堂雙眸蕭肅,唇角卻起了一抹張揚,“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只鬼在作妖!”
白玉堂平常擺著一張肅淡的容顏,已然冠絕,而今忽然笑了,就若鴻羽飄遊,撩得人更是無端地心尖兒一顫。
這人長得美確實是厲害了,隨便一顰一笑都比普通人的勾人十倍。
趙寒煙提醒自己,美色誤人,不可多看。更何況眼前的美色可是一朵散發著毒香的曼陀羅,一般人可惹不起。
白玉堂本以為自己說這番話之後,趙寒煙至少會應承一聲。但是等了半晌,發現她在出神發呆,根本就沒有注意聽他在講什麼。
這要是換成蔣平,他早就一腳踹上去了。但趙寒煙……白玉堂順勢打量了一番趙寒煙,發現自己卻真一點想踹她的衝動都沒有,這是為何?難不成是因為蔣平長得太醜?
白玉堂越看趙寒煙,就越發開始自我懷疑,黑著臉轉身,背對著趙寒煙的時候才開口對她說了告辭的話。
“那你早點兒休息。”趙寒煙放下手裡的水碗,忽聽到梧桐樹那邊春來和春去正在說話。她笑著走過去,看桌上的盤子和盆裡的肉全都被吃得乾淨了,心情更好。
秀珠剛才因為白玉堂在,沒敢過來,這會兒趕緊到趙寒煙跟前,笑話春來和春去的肚子就是飯桶,竟然把那麼多肉全都給吃完了。
春來和春去過來趕緊糾正,表明自己的清白,反怪是趙寒煙飯做得太好吃,導致他們吃得太多。
“吃多了,還難受呢!”春去拍拍肚,得了便宜還賣乖。
趙寒煙:“好啊,下次滿足你們的想法,不做了,讓你們少吃甚至不吃。”
“別別別,我們錯了!”春來和春去忙鞠躬給趙寒煙賠罪,為了一口吃,險些折斷了腰。
“行了,趕緊洗碗,收拾廚房,完事我們就歇著去。”
春來春去應承,擼起袖子就要幹活,倆人這才注意剛剛那些人送回的飯菜剩了很多。
“這小王爺吃飯怎麼跟鳥似的,真是浪費。”
“沒關係,下次再少做點就是。”趙寒煙看著那些剩菜,目光更淡了。
趙寒煙早已經看出來這些菜都沒動過,段思廉根本就沒有吃她做的飯。
春來和春去乖乖地幹活去,廚房裡隨即就想起了碗筷清洗的聲音。
寒煙解掉身上的圍裙,用手捏了捏脖子,又晃了晃腦袋,打發秀珠給她燒水,她想趕緊洗個熱水澡解乏。
夾道那邊這時候來了人,衣著是濃濃的大理風,一看就知是段思廉的手下。再定睛仔細看,趙寒煙想起來了,這人是隨段思廉一塊兒來的大理使團的副使,名叫姜王集。
“趙廚子,我家王爺想請您去一趟!”姜王集拱手對趙寒煙道。
趙寒煙見姜王集這副肅穆的臉色,就知道沒好事,沒有多問,直接就去了。
段思廉等趙寒煙見禮後,就笑著邀請趙寒煙落座,讓人上茶。
姜王集這時對段思廉道:“王爺晚上還未曾用飯,不知想吃什麼,屬下這就去狀元樓買些回來。”
“唉,早說過,喜歡吃些特色菜,對了,聽說有一家粉蒸肉不錯。”段思廉思慮片刻,才接著道,“瞧我這腦子,怎麼就想不起來了。趙兄弟又是捕快又是廚子的,還是京城本地人,想必會知道吧?”
不及趙寒煙開口回答,姜王集接著說起來。
“趙廚子肯定知道,才剛屬下聽人說他就在廚房學做什麼三春樓的粉蒸肉呢!廚房那幾個人吃得可好了,那一盆的菜都已經吃得見底,連渣都不剩了呢。”
趙寒煙聽完這些話之後還是沒吭聲,她心裡大概明白了,段思廉叫自己來目的是什麼。只要知道對方的目的就好辦了,很好想應對之策。
果然不出趙寒煙所料,姜王集接下來就說:“你給我們王爺吃這些清湯素菜,隨隨便便,自己人卻做了一大盆好吃的肉,卻連一塊都不捨得分給我們王爺。這就是你們開封府的待客之道?這就是你遵包大人的吩咐對我們王爺的招待?”
“對,這就是我們開封府的待客之道。”趙寒煙回道。
一句鏗鏘的回話把姜王集的臉瞬間憋成了青色。
“你、你……大膽!連這樣的話你竟都敢說!”
“姜副使謬讚,我這個人是有些膽大。”趙寒煙犀利回看姜王集,轉即目光就坦蕩蕩地掃向了段思廉。
段思廉反而有些心虛,躲過了趙寒煙的目光。
之前趙寒煙不敬他,段思廉就把仇記下了,早打算伺機報復回去,所以就抓住了今天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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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思廉本是想旁觀看這廚子如何落魄,卻沒想到反看到自家人的喪氣樣。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區區一個小廚子,竟說出此狂傲之言,反了!反了!我必要告知史判官,上報大宋朝廷,要了你的命!”姜王集恨恨道,一個廚子竟然這麼張狂,找死!
趙寒煙再淡定不過地回答道:“姜副使大可以上報,我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人家如何說我。第一,我給小王爺準備的的飯菜是先做好了送上,先緊著小王爺來;第二,姜副使剛才也說了,我是在學做粉蒸肉。第一次嘗試,手法不穩,豈能隨便就把菜品交給尊貴的大理國小王爺品嚐?若真奉上,那才是最不好的待客之道,對小王爺和大理國最大的輕視。”
“你……你……”姜王集怎麼也沒有想到趙寒煙會這樣狡辯,一個區區的小廚子,一個區區的小捕快,竟然這般得口齒伶俐,顛倒黑白。
段思廉也很驚訝,沒料到趙寒煙有這等口才。他皺眉頭厭看一眼姜王集,覺得他不爭氣,與趙寒煙相比遜色太多。
“便是你第一次做,你嘗了好吃,也該成獻給我們王爺一份,而不是你們幾個人享樂獨吞。”姜王集急急忙忙再指責一句。
“誰說好吃了?不好吃!”趙寒煙仗著那一盆肉都吃光了,半點兒都沒留,對方也找不到證據,說這話時有恃無恐。
“你!我的屬下剛聽廚房那個春來和人感慨說肉好吃,所以那一盆肉都吃光了,連渣都不剩,怎麼可能不好吃!”
“就是不好吃,姜副使怎麼還和我犟這個事兒呢。我是廚子,我會不知道自己做的菜好與不好麼?的確,廚房那些人吃得很好,可您也要注意他們都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尋常普通百姓,並非是什麼貴族,更不是什麼大理王爺。
他們十天能吃上一頓肉,那都要高興壞的。我那菜便是做得再油膩,到底是肉,他們吃得肯定開心,別說一盆了,您就是給他準備三盆肉,他們都能給吃光了。”
趙寒煙說罷,見姜王集還要講,沒給他機會,直接繼續道:“我猜猜,姜副使要說‘他們誇我做的東西比三春樓的味道好’?這不過是恭維之語罷了,就如兩人見面寒暄一般,怎麼能當真。他們吃了我做的菜,自然不好意思說我做的不好,不然以後哪還會有他們的東西吃。”
“……”
姜王集此時此刻已經完全被趙寒煙的‘雄辯’說得無語凝噎。
段思廉在旁看著,十分生氣,但也沒有可以反駁趙寒煙的話。
“段小王爺而今之所以會住在開封府,而不是禮部準備的皇家別院,想必心裡該有點數。其實大家和和樂樂最好,若真要鬧出什麼事兒報上去,可不止開封府這一方受損,對誰都沒好處。
小王爺當年的事可是令禮部尚書很忌憚,但畢竟那時候王爺的年紀小,以此作說辭也可不算什麼。
但若此時再發生什麼,前事比被翻出來,我還真擔心這會對小王爺有所不利。”
趙寒煙說罷,對段思廉輕輕的行一禮,補充一句道歉,說自己可能妄言了,讓段思廉不必當真。
段思廉從氣憤,氣憤至極,氣到沒有辦法,以至於最後氣過了頭忽然清明起來,意識到趙寒煙的不簡單。
一個廚子,兼任捕快,還讀書識字……他早該反應過來,就非簡單人能做到的事,包大人的慧眼又豈會錯!
段思廉意識到自己又發現了一個人才,可是事情鬧到眼前這種僵局,又有有點無法挽回。
他轉即痛罵一頓姜王集,怪他挑撥亂言,呵斥其給趙寒煙賠罪。接著他就笑著也給趙寒煙賠罪,請她不要介懷,又送賠罪重禮給趙寒煙。
趙寒煙照單全收,然後不卑不亢地和段思廉告辭了。
段思廉等趙寒煙收禮之後,也沒有感覺到趙寒煙態度的變化,覺得自己把人得罪了不說,又白搭進去兩件值錢的東西,更是氣上加氣。
趙寒煙拿了兩個寶石戒指回去,洗澡的時候就交給秀珠,讓她得空就去當了。
“那可有不少錢了呢,我看這倆戒指怎麼也得值上千兩銀子。”秀珠高興嘆,又問這錢是不是都留下來給小廚房用。
“小廚房哪用得著這些銀子,現在陳州日子不太好過,把錢捐了。”趙寒煙道。
秀珠忙應承。
第二日,秀珠早起幹活。
昨晚睡前,秀珠給郡主燒水洗澡,缸裡就沒水了,所以到廚房的第一件事就先打水。結果秀珠卻發現水缸是滿的。接著聽到後面有劈柴聲,秀珠還以為是李三回來了,前兩日李三得了風寒,告假了幾天,一直沒見著,所以這幾天早上只要有空,她都會幫忙劈點柴。
“李大哥你病終於好了?”秀珠邊推後窗邊喊道,結果當她看見後廚劈柴的那個人,她當場就原地石化了。
白……玉……堂?
沒看錯?
白玉堂這時回過頭來,看著秀珠。
秀珠尷尬地對他點了點頭。
白玉堂立刻丟了手裡的斧頭,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迅速離去。
秀珠緩了一會兒,要不是看見那堆剛劈好的柴火,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秀珠搞不明白白玉堂在搞什麼名堂,轉頭就想著還是繼續做自己的事兒。
既然水和柴都好了,那她就淘米,結果去拿盆的時候才發現米已經淘好了。那就去洗昨晚郡主吩咐要備好的菜,結果發現菜也都洗好了。
白玉堂好像把她今早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秀珠掐了自己一下,她可能沒醒,還在做夢呢!
嗷——真疼!
噹噹噹噹……
後門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小廝半晌都沒有開門,估摸是還睡著沒醒。
秀珠琢磨著還是讓那看門小廝的多睡一會兒,趕緊自己跑去開了門。
這門一開,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粉粉嫩嫩的嬰兒,嘴巴有點兒溼,正吐著口水。
抱嬰兒的婦人年不過十七八歲,模樣秀麗,一雙眼特別的清透。
她看見秀珠就爽朗地笑起來,問她:“請問白玉堂在這住麼?”
秀珠點點頭,“請問你是……”
“我是他妻子,這是他孩子!”婦人乾脆回道,然後眨著一雙機靈的大眼問秀珠,“那我能進來麼?”
“啊……請進!”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日萬寫傻了都,明天可寫少點了。
累到沒力氣說話,先滾了,明天見(/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