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五分鐘，我突然醒悟跟老馬擠進來有多麼蠢。
這場面，攀談是肯定攀不上的，能瞻仰一下面容已是萬幸。
瞅一眼而已，又何必擠在這個水深火熱的地方。
動物園裡看猩猩，都是隔得遠遠的，我們完全可以連院子都不翻，站在園區外面遠遠地看著就行。
老馬之前擠開的人群，像是潮水一般再次為了過來。
情況和騾子直播倒閉時，老馬辦公室裡圍滿了討薪的人一樣。
討薪和求活也一樣，不過是為了幾兩散碎銀子。
可是這幾兩散碎銀子，不僅壓垮了世人肩膀，還擠出了我的腰椎間盤。
到了準點，剛才喊話的小姑娘挎著個小包再次出來。
熟練地推開人群往門外走去，走過我們身邊的時候，我聞到很好聞的香水味。
香水這東西我聽夏雨秋說過，一分錢一分貨，越高檔越好聞。
我趕緊深吸一口氣，多聞一點，再偷偷觀察一下人群，發現他們並沒有這個閒情雅緻。
大家多有骨氣，寧願賺了錢再花錢去找曖昧，也不願意享受這免費的曖昧。
一會兒，猩猩，哦不，陳主任出來了，大家剛才的骨氣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像是蒼蠅見到了生肉一樣，飛奔著圍上去。
陳主任長了一張儒雅的臉，穿著一身儒雅的中山裝。
中山裝的胸前口袋處，還打了一個補丁，很是艱苦樸素。
但是為什麼那個位置會弄破，這就很比較神奇了。
領口處露出裡面洗得雪白的襯衫，雪白也掩飾不住歲月的皺紋，與外面的中山裝一看就是一對兒。
陳主任完全無視身邊的人群，自顧往前走去。堵在前面的人群，就好似水面上的油層，遇到清洗劑一樣散開。
誰也不敢擋他的路。
這境況恐怕要叫那些當紅的炸制雞明星羨慕死，和他們擁有一樣的人氣，卻仍然獲得了他們奢求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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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一路走到停車場，走到一輛款式很老的轎車旁邊。
需要插鑰匙開門的那種。
老馬認清了車型車牌，對我說道:“咱們走！”
我回頭去看，那些人兀自圍在車旁，祈求臨幸。
真是一群蠢材，這麼多人，陳主任臨幸得過來麼？
即便你眉清目秀，媚態橫生，陳主任看上了你，也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示什麼。
還是老馬聰明，早放棄早撤退，及時止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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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上得車，並不發動車子，而是緊緊盯著園區大門。
我說:“咋滴，咱們還要等陳主任？”
老馬點點頭。
我又說:“等到他也沒用呀，他又不理咱們。”
老馬笑道:“只要盯緊了他，總會有機會的。”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高手，也不可能沒有破綻。”
有破綻又有什麼呢，我們也見不到最厲害的高手啊。
就好像有人拿到了屠龍刀，學會了屠龍之術，可是這世上，哪兒有龍呢？
即便有，也是特特特級保護動物，你要去屠龍，估計還沒接近五公里，早被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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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的車子從園區駛出，後面依然有堅強倔強的人跟著車子跑。
這他媽的也太誇張了，一個不一定能拿到的專案而已。
車上又沒有他被搶走的老婆。
黑人博爾特百米短跑不到十秒，堪稱地表最強。換算成時速，也不到每小時四十公裡。
人類的血肉之軀，怎麼可能和機械鬥呢。
所以很快，陳主任的追隨者就只剩下了老馬，當然也不排除其他善於跟蹤的老司機。
我們跟著他的車，接近市中心，然後拐進一個老舊的小區。
裡面的房子雖然老，屋子裡的裝修多半是富麗堂皇。這種地方的的房價，堪比天價。
一般沒有地產開發商敢拆，拆不起。
陳主任停好車，又往小區外走去，慢悠悠，怡然自得。
下班不回家的男人，不是去作妖就是去使壞，又或者去應付酒局。
老馬得意地說:“看吧，機會來了！”
“跟上跟上！”
我們兩個又像是狗仔隊一樣，小心潛行，做起了狗仔的勾當。
這種事去年的時候好像也做過，跟蹤一個叫什麼大鬍子的導演。
那會兒的目的可比現在崇高得多，僅僅是為了保護夏雨秋。
那是我第一次和夏雨秋的親密接觸，現如今，斯人已經成了我媳婦。
哈哈哈，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想起來還真是有些小感慨。
那時候只是想把活做好，如今，大部分的活已經不成問題了。
卻開始想著挑好活了。
人心，什麼時候才知道滿足呢？
我正出著神，遠處的陳主任拐進了一條小巷。
小巷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幾乎都是大媽。
沒想到這個臨近退休，手捏肥差的陳主任，竟然口味奇特，好這一口。
真他媽的刺激。
我和老馬收緊了腳尖，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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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咱們撤吧，這就是個農貿市場，買完菜回家做飯，再跟下去也沒搞頭了。”
“陳主任就算愛偷腥，偷的也是魚腥。”
“偷魚才算把柄，偷魚腥可不算。”
老馬不肯放棄，堅持道：“誰說菜市場就一定要買菜做飯的？”
“殊不知最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把貓膩藏這裡面，肯定連貓都想不到。”
“咱們上！”
老馬的邏輯真是讓人佩服，只可惜脫離了實際。
他肯定從來沒有逛過菜市場，這裡面的味兒，讓人們連下象棋的慾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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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場人口密集，陳主任又沒有見過我們。
所以我們大搖大擺站到他旁邊的時候，他正在以蔬菜攤前面挑黃瓜。
男人挑黃瓜是這世上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為女孩子們即便想吃，也不好意思挑，往往都是揣上就走。
陳主任挑得很仔細，輕輕摸了摸，又放到掌心捏了捏，然後接過菜商遞過來的塑料袋，裝了四根。
老馬在一邊學著他的樣子挑番茄，摸了又捏，番茄被捏爆，爆出鮮紅的汁液，場面略微血腥。
老馬說：“老闆，你這番茄不新鮮啊！”
作為一個誠信的商人，捏爆番茄他的番茄就算了，還懷疑他菜的品質。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闆擼起袖子，從攤位上面翻了過來，要找老馬理論。
這時候，老馬麻溜地丟下十塊錢，“對不起，我番茄我買了。”
老馬能為這種事兒認慫，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時間緊迫，陳主任要走了。
只買四根黃瓜的主任，晚飯想必非常的寡淡。
我和老馬又跟出了菜市場，一直跟著進了小區裡的一幢樓，跟到了三樓，聽見老舊的鐵門合上的聲音。
太棒了，陳主任的收貨地址跟到了，以後可以給他寄紅包，或者寄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