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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幽北風雲 49.何曾聞道

顏狩在臨行前特意讓總管李清給自己繫上了一條白巾,臨出門前塞入懷中。待主僕二人坐上了馬車,李清才開口問道:

“主子爺,您是甚等身份之人?犯得上為一個巫師掛白嗎?您如此貶低自個的身份,看在奴才眼裡簡直比鈍刀子剜心還疼啊!”

宣德帝顏狩此時正手執一柄銅鏡,仔細的打量著自己那不太清晰的倒影:

“朕的想法豈是爾等可以揣度的?巴格畢竟侍奉過三朝皇帝,死後給些禮遇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番做作,又不是給那個死人看的。在那所宅子之中,不是還有個活人嗎?”

李清聽了顏狩這一番話,抓耳撓腮的嘟嘟囔囔起來。忽然間,飛馳的馬車好像碾過了什麼硬物般顛了一下,李清身形不由一晃,立刻雙眼神發亮大聲說道:

“哦~奴才明白了。陛下是想藉此展示君恩浩蕩,收攏朝中老臣之忠心!奴才猜的對不對啊?”

宣德帝顏狩噗嗤一樂:

“你這說法倒也沒什麼錯,但這並不是主要目的。朕此次出宮弔唁,是想打探一下護法何文道的心思。眼下巴格一死,最有可能接手之人,便是李玄魚的親傳弟子何文道了。畢竟,只有這位大護法,才是薩滿教中與新舊兩派都說得上話之人吶。你啊,比起你師父陸向寅,還差著一截呢。你信不信?此時朕冬暖閣的案桌之上,已經多出一本關於何文道的密折來了?”

李清表面上點頭應是,心底卻十分不以為然。是的,他明白做為皇帝近臣,最重要的是什麼:凡為君者,必定自視甚高。既不喜歡能看透自己心思的奴才,也不喜歡一竅不通的榆木腦袋。若想討得皇帝歡心,平日裡只需裝傻充愣給臺階,在皇帝鑽牛角尖之時適度點破,便自然可以久沐聖眷,簡在帝心了。

前面趕車之人,正是陸向寅的關門弟子。上次給李清差點氣出心臟病的貪嘴小胖子——柳執。皇帝微服出行,車馬自然是御馬監來準備。柳執往日只需伺候陸向寅的起居生活,可沒想到此次聖旨一下,便被師父打發出來,做了主僕二人的車老板子。

柳執穩穩地停下了馬車,口中發出“籲”一聲後,便疊指輕叩車轅,發出了沉悶的聲音來:

“東家,李掌櫃,咱們到地方了。”

車內的東家顏狩一聽,立刻拼命地揉了幾下眼睛,直到雙眼通紅,才轉過頭來瞪著李清:

“怎麼樣?有點悲痛欲絕的意思沒有?”

李清沉默的點了點頭,而後率先跳下馬車,剛掛好了車簾便跪伏在地。顏狩踩著李清的

後背,站在了北城門邊的這處掛著白枝的莊園門前。顏狩人還沒進門,聲音就已經傳入了何文道的耳朵裡。

“大長老啊!您走的太早了啊!朕還需要你的輔助,幽北百姓還需要你的指引吶大長老……每每想起您平日對朕的言傳身教,倍感您那一片丹心,對朕來說真是如師如父啊……您這一去,怎生不叫朕痛斷肝腸……您這一走,朕痛失一位柱國臂膀吶……往後還會有何人,能夠時時提點於朕,時時關懷於朕吶大長老……”

宣德帝顏狩如泣如訴的聲音,打著彎轉著圈的盤旋在奉京北城的半空之中。這宅子周圍早已經被御馬監伙房的探子暗中清場,他那抑揚頓挫的哭喪之聲傳出,字字深入人心。傳到周圍被封在家中的百姓耳朵裡面,竟然還有不少眼窩淺的,跟他一起流出了眼淚,口中還不住的唸叨著:沒想到啊,咱們的皇帝陛下是這麼重感情的人。

屋中穿白戴孝守靈的何文道,本來已經無聊的打著瞌睡,此時被宣德帝顏狩這番連說帶唱的表演驚醒,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再仔細分辨一下‘歌詞大意’,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想:

你顏狩與巴格相見,加起來不超過十面,不知道的人聽了這番唱詞,還以為棺材裡躺著的那位,不是你親爹就是你乾爹呢。朝中大臣私下裡都盛傳說,陛下為人有些虛偽,如今看來他們說的都不夠完整。就衝這個語調、這個唱詞、這個情感,只怕從你嘴裡說出來的瞎話,最先受騙的就是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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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宣德帝顏狩,那令滿朝文武都紛紛稱道的演技,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而已。

何文道是先代大薩滿李玄魚的首徒,原本就是人中龍鳳。若不是橫空出世了一位南康女子齊靈煙,那接過李玄魚巫術傳承之人,就定然是他了。這樣的聰明人,是自然不屑於跟宣德帝一起演猴戲的:

“李總管,陛下如今為巴格長老歸天一事所傷,正是痛斷肝腸無法自持之時。在下身份卑微,又怎敢冒犯天家威嚴。先讓陛下對巴格長老遙寄哀思,在下就去府門前候著,也可避嫌……”

何文道說完,便朝著李清抱拳行禮,轉身便要出門而去。之所以這麼急著要走,無非是不願意看著宣德帝顏狩。他就好像小寡婦上墳一般,嘴裡不閒著的連說帶唱,手上還有節奏的一下下拍著棺材板。那副窩囊樣子,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他找的這理由也是十分巧妙:你顏狩不是表演欲強嗎?你如今在靈堂中哭的如喪考妣,還能是真心想把面前的死人哭活過來?無非就是“哭雞給蘑菇看”,誰要是信了你的眼淚,最後也一定會被下了湯鍋。帝王痛哭流涕的表情,我區區一個巫醫神漢,又怎好在一邊觀看呢?若是你這副痛哭流涕

的德行,傳到了百姓耳朵裡,那我才叫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呢。

他這前腳剛邁過門檻,宣德帝抽泣的聲音已經從背後傳了過來:

“文道你留下,朕還有話對你講。”

背對著靈堂的何文道,聽見此話嘴角一咧:

準知道你得讓我留下,咱們趕緊入正題,早完早了。

而宣德帝心中也十分膩味:

“這小子怎麼傻了吧唧的?我演的這麼賣力氣,他這個觀眾還要先走,難不成我這一出,還真是做給棺材裡的死鬼看的嗎?”

雖然心中暗恨,臉上的眼淚可一直沒有停下來。他用錦帕揉著眼睛擦著鼻涕,胸口還高低起伏的不停地抽搐,直到發現何文道的神色起了變化,才及時止住了這一番餘韻:

“文道啊。巴格大長老這一去,對於薩滿教來說,真可謂是天塌地陷一般。可咱幽北的日子,總還是得過下去。薩滿教,不能沒有主事之人吶。當年大長老活著的時候,曾經對朕說過,他希望看到薩滿教,能夠重回往日般興盛。眼下他還沒來得及完成復興大業,便先一步……先一步而去了……啊……”

說到這,宣德帝又開始拍著大腿流眼淚,過了很久,才拍著何文道的肩膀,故作堅強的說道:

“這薩滿教不能群龍無首啊,我幽北民間的通商互市、婚喪嫁娶、春耕秋收,漁獵織養,哪樣也離不開你薩滿教啊。文道啊,你既是先代大薩滿的首徒,便有統領薩滿教的資格;巴格大長老未竟的事業,也還要靠你來繼續努力啊!”

何文道心中冷笑一聲:終於說到正題了!你最好把要說的一次性都說完。就這你這“說事之前先起範”的習慣,真是讓人接受受不了。

宣德帝見何文道在自己拍打之下暈乎乎的不住點頭,心中一喜:這傻小子看來已經上了道,這時候說事才叫恰到好處:

“在你這位新任大薩滿上任以前,朕要送你、與巴格大長老一份賀禮!”

說罷,他用側臉貼著巴格的棺材蓋子,幽幽地說道:

“據朕暗中調查,巴格大長老是被郭雲松的外孫沈歸,夥同眾多黨羽所殺害的。只要文道你願意站出來,朕就可以取下他那顆項上人頭,以此來祭奠巴格大長老的在天之靈。”

何文道面沉似水,在心中接上了一句:

如此一來,也同時為你掌控薩滿教,掃清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