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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幽北風雲 43.庸醫殺人

二人就在這樣的氣氛下,繼續地清理著“犯罪現場”,不知不覺間,窗外傳來了幾聲雞叫。

孫白芷站起身來,略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算了,剩下這些就交給小學徒們來幹吧,我得歇歇了。”

沈歸使勁的抽了下鼻子:

“嘶,有學徒住在醫館你倒是早叫啊。我本來就累了個半死,來這還得幫你清理屋子!”

“……又不是我讓你動手的。平日遇見什麼疑難雜症,我都習慣一般幹活一邊想的,這樣有助於思考。剛才見你一來就特別勤快,還以為你也有這習慣呢。”

沈歸糾結著品味了一番孫白芷的話,又滿懷希望的丟擲一個問題:

“那你想出來了嗎?那風邪入體到底應該怎麼治呀?”

“我哪知道?我剛才確實是在思考,但並沒有思考出什麼結果來呀。走吧,我快餓死了,咱倆先吃些東西再說。”

二人重新洗淨雙手,剛要出門,沒成想由打醫館正門風風火火的走進一個人來。二人仔細一看,來的這位還是個熟人,正是昨日祭壇之上的何文道。就是那位被沈歸一招“將軍卸甲”,給變成抓耳撓腮的猴子的那位薩滿教大護法。

“怎麼樣何大護法?我那紙條上寫的管用吧?現在不癢了吧?”

沈歸看著一臉愧色的何文道,為了緩和雙方緊張的氣氛,先打了一個熱情的招呼。

而那張遞給何文道的紙條,也沒寫什麼神奇的手法。不過就只有四個字而已:洗澡,換衣。

“是,還得多謝您手下留情,現在已經全好了。”

何文道看見個臺階立刻就跳了下來,不見一絲拖泥帶水。

“既然好了,你還這麼著急來醫館幹嘛啊?”沈歸說著,滿臉奇怪地上下打量著何文道:“難道是自己抓出的傷口出了什麼問題?”

何文道急忙擺了擺手:

“在下已經無礙了。之所以這麼早便前來叨擾,只是想儘快接大長老巴格回去養病,也免得打擾到孫氏醫館的生意。”

這一句話出唇,沈歸和孫白芷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想來剛剛休整完畢的何文道,還不知道巴格去世的訊息;而他親自詢問之下,自然沒有旁人敢說的太細,只是讓他前來孫氏醫館接人而已。

來了!沈歸心下便知,自何文道找上門來開始,巴格之死的連鎖反應就算開始了。

“何兄,既然如此的話,就隨我們進內廳之中詳談吧。”

孫白芷見沈歸一臉為難之色,只好硬著頭皮搶先開口,把何文

道引入內廳之中。何文道走在當先,伸手撩開一片深藍色布簾之後,便見到一具蓋著白單的屍體,平躺在內廳正中。

何文道聲音有些發抖,還是用不太相信的語氣回頭問道:

“二位把我引入內廳為何?這位病人又是……?”

“巴格。”

孫白芷聲音變得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些許無情的味道。這‘巴格’二字出唇,卻把何文道給聽笑了:

“我們之間雖略有牴牾,但大長老巴格畢竟已是耄耋之年,輩分也放在那裡擺著,二位還是不要拿老人家開這等玩笑了。我今日是帶著車伕一起來的,若是巴格長老暫時還無法下地行動,那麼我可以……”

“真的是巴格,你若是不信,自去掀開簾子看上一眼。”

孫白芷的聲音依然清冷,但聽上去卻是無比認真。

何文道伸出了不住顫抖的右手,在屍體的頭前幾次起落,終於還是狠狠咬牙,先開了一個布角,只微掃一眼便立刻蓋了回去:

“孫大夫……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你……你們……這人是怎麼死的,你們總得給我薩滿教一個交代吧……”

何文道話說的極慢,又幾經思量,言語間不復往日的伶牙俐齒,吞吞吐吐又帶著些許的自制。看得出來,何文道與巴格之間,是有極為深厚的感情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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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白芷略一沉吟,還是掀開了布簾,用雙手小心的解開巴格頭上紮緊的白布,語氣平淡的說:

“病人昨日猝倒祭壇,經我診治之下認為,由於病人自身年老體衰,又長期肝氣鬱結,加上最近春季風急,為事所逼導致的肝陽暴亢,風痰上湧,這才引致風邪入體,驟然昏猝。”

何文道極為剋制地擺了擺手:

“醫理方面你不用過多解釋,我並不瞭解你們岐黃之道。我只是想知道,大長老是怎麼死的。”

“綜上所述,我原本打算施以手術之法,先開啟頭顱,取出頭中風邪,再輔以清火疏肝之方,如此應可痊癒。但沒想到只是剛剛開啟頭顱,病人被頭中風邪誘致血脈上湧,本該緩流而出的鮮血,居然呈噴呈湧而出,用盡方法都無法止住,最終才流血至死。此事……我自會一力承擔,與旁人無由。”

沈歸聽到孫白芷這一番治療經過,不由暗自點頭。他所想之方法,在某些方面還是可圈可點的。而之所以會導致的這場悲劇的發生,只不過是孫白芷的治療手段過於大膽,但並沒有存著故意殺人之心。畢竟,在這裡不光沒有進行手術的必要條件,就連血壓的概念都沒有。

“開啟頭顱取出風涎?此等技法,是否為你孫家祖傳之術?可有成功的案例在先?”

何文道聽到這般手法,再看向巴格屍體,滿臉的不可思議。

“並無先例,只是我自己所創。”

“那你為何會以薩滿教大長老來試第一手呢?”

“在祭壇之上我便說過了,在我眼中就只有病人與大夫,並沒有其他身份。”

“但你可知他是何等……”

“若是按照保守療法,或可以儲存一條性命。但也定會導致四肢麻痺不能行動,口眼歪斜而無法開言,終日躺浸自己的便溺之中不說,最多也撐不過明年春天之時。”

孫白芷把一條人命說的如此輕描淡寫,就連一旁的沈歸聽來都覺得有些惱火。反而苦主何文道倒是緘口不言,繞到了巴格身邊,一下下的理順著他的頭髮。良久之後,才沙啞著聲音說:

“其實,在昨日出發之前,大長老便已經服下了烈陽散。”

這一句話出唇,孫白芷則是雙目驟然圓睜。而一旁的沈歸則開口問道:

“烈陽散是什麼藥?”

“烈陽散是一種以金石粉末為主的薩滿古方。服下之後的短時間內,可以提神醒腦,振奮精神,只覺得周身上下有用不盡的力氣。但這烈陽散算不上是什麼治病的藥方,不過是在透支服藥之人的生命力而已。哦對了,倒有一點與阿芙蓉極為相似:烈陽散一經服下便會終生成癮,一段時間不用就覺得生不如死。實在是個害人不淺的方子。”

何文道聽見孫白芷的話,也是連連點頭:

“孫大夫說的不錯,這烈陽散藥性正是如此。在昨日祭祖大典前,大長老巴格便服下一劑,以求順利主持整個祭祖大典。畢竟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身體精力自然不濟。他本為了借這次祭祖大典,想以此來拯救薩滿教,自然甘願傾其所有。更不要說烈陽散那區區的藥性反噬了。”

沈歸被巴格那一往無前的氣勢所驚,喃喃自語的說了句:

“沒想到這老頭子,脾氣還真倔啊。”

何文道苦笑著,眼中已經含著些許淚光:

“沈歸我告訴你,凡是薩滿教中之人,就沒有一個脾氣不倔的。”

說罷,何文道把白布重新蓋在了巴格的臉上,出門叫來了車伕,合四人之力把巴格的屍身搭到車上。

雙方分別前,沈歸語帶疑惑的說:

“巴格畢竟是孫白芷治死的,你不打算告他個庸醫殺人之罪嗎?”

何文道搖了搖頭,看著孫白朮笑了一聲說:

“自古以來,哪有告大夫殺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