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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龍蛇生波

……

一日傍晚,夕陽正濃。

楊歡等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剛趕到了一處如葫蘆般的隘口時,一幅繁城般的畫卷像迎接客人似的在眾人眼前緩緩展開。

楊歡把斗笠壓到了眉心處,朝持塵和邱臨風一笑,“開封府到了,兩位先生,歡建議大家分散從南門入城。”

“嗯!”持塵點頭道,“楊公子所言不差,如此多人聚攏一起顯得目標過大,若是官兵盤查起來會生諸多麻煩。”

而後,大家聽從安排,分散進城。並留言次日清晨在北門外匯聚。

楊歡催馬賓士而去。半盞茶間便到了南門外。下馬一觀,城門處的守兵佩戴整齊,豎身而立。一位領兵的兵隊長正立於傘下,半睜著一雙眼睛把來往的行人搜視著。

楊歡牽著馬,混在雜亂的行人中朝城門走去。

兵隊長或許是一位愛馬之人,眼瞅到楊歡的馬兒時猛地來了興趣。

“好馬!真乃一匹好馬兒!”兵隊長突然脫口讚歎了起來。一邊自言著話,一邊步到了楊歡的跟前。

楊歡壓著斗笠,兵隊長不知怎麼去招呼,只是專心把馬兒觀賞了起來。

“好馬呀!”兵隊長誇讚後對楊歡問道,“唔,公子,”可是話到這裡又止住了嘴,望著眼前的半張臉一時忘記了該如何去問,又該問些什麼。緩過神來,見他是一幅好身板,背上揹著長劍。一身粗裝足已證明不是高官子弟。

“咳咳!”兵隊長清了清嗓子,和藹地請教道:“我乃一愛馬之人,對馬已到痴迷程度。壯士此馬為馬駒中的極品,卻識不出馬兒的品種來。壯士能否告訴此馬喚作何名,生之何處?”

“乃一朋友及時相贈,走的匆忙故未留下名兒來!”楊歡道。

對楊歡的回答兵隊長似乎不滿意,認為此人並未如實相告,害怕本官略奪他的寶貝。馬兒這般威武雄壯,的確誘勾了自己的心。不摘斗笠說話,等同於把我等守兵們漠視。自己身為城門官,有權盤查來往車輛和行人的揹包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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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隊長把腰間的佩刀用手一把,沉沉地問道:“壯士何方人氏?何不摘去斗笠回答本官的問話?本官身為城門官有權查察行人身份。”說完,示意一位軍校找出幾張朝廷正海捕時的人犯像來。

楊歡知道此人看上了自己的馬兒,一匹馬兒有何足惜?但這是男筠妹妹故意讓叔叔相贈。這是一份偉大的親情,是留念的禮物,怎會送給這貪心的城門官呢?

如果將頭上的斗笠摘去,那些畫像中定有自己的面相。如此一來又免不了一番打鬥。之後,開封城又會鬧的雞犬不寧。大查之下,封城閉門。如此便會耽誤眾位英雄趕往少林的行程。

現在,守兵們已將身後的路道截住,往前往後均不能脫身。

正一籌莫展時猛地聽到了讓自己感到欣慰的,闊別已久的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道:“真乃一匹好馬!此馬曾是雨夢中的良駒。今兒遇見定是了我心願,待我上前一觀。”一位身穿彩袍,手搖紙扇的公子一邊吆喝一邊竄到了馬前。

幾排守兵正納悶著,此人是如何竄過成排的肉身?自己既連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察覺出來。

公子眼瞅著馬,露出了一幅如獲似寶的模樣。

兵隊長見來人欲貪了寶馬兒。便把手中的幾張畫像一卷,厲聲道:“本官在此查察公事,公子猛來搗亂。若不離開,小心捕了你去!”

事到此時,眾位英雄已從遠處徐徐抵攏。不過,在持塵和邱臨風的授意下只立於牆緣處觀望。

殘心師太事卻人違,把二人的授意視為生雞鼠之驚。爾等守兵算得什麼?本尊又不是人犯,人間大道人人皆可行之。

她領著兩名徒兒,視無人般地來到了城門處。

兵隊長正惱怒著,和一位公子還未扯清猛地又冒出來一位氣宇軒昂,行路如風的半老尼姑。到了跟前,如無人般地正跨過去。

“回來!”兵隊長一急,轉身拉住了殘心師太的衣衫。哪知用力過猛,撕下了道袍的一邊。

“放肆!”師太臉一紅將手中的拂塵撣了出去。

這一撣,把兵隊長撣出數丈之遠。

趁此一亂,楊歡同彩袍公子一道進了城。行不多遠時公子身邊攆來了一位依身同行的女子。

楊歡微微一笑,道:“樓蘭兄別來無恙!至祝家莊一別已有數日之久,這段時光兄臺往何處逍遙去了?”

“我去逍遙了?”樓蘭斷雨差點蹦了起來,“我護送受傷的惠空大師回了少林。又授大師之託去了一趟京城。”

“噢?”楊歡驚道,“樓蘭兄,大師傷勢如何?託兄去京城有何要事?”

接下來,二人均便把這段時間分開以來所發生的事情詳細地道了一遍。

當楊歡分別提起齊齊格兒同杜紅娘時愁緒和痛苦又掛在了臉上。言道在陽在陰之人往後都會埋冤自己的薄情寡義和私自狂浪。

“楊公子不必過於傷感!”依身於樓蘭身旁的女子勸道,“公子此舉不是過於為之,故不算是公子之錯。只是格兒姑娘受著如此的孤冷,只怕她的心兒比死去數次還難受了。愛之大同皆願同生同死,楊風亭是女兒身,深知這倘是無理中的大理!”

“嗯!”樓蘭斷雨朝楊風亭眯眨了一下眼睛,也一點頭幫勸道:“亭兒所言不差。我等少年在不負風流時切不可把風流痴化成了浪蕩。楊兄既把她們裝入其心,她們到所悟的那一天時定會歡喜得對人吟歌!”

三人正說著話,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眯眼一瞅,一隊騎著馬的紅衣軍校正從對面趕來來。都舉著刀劍,高吼著開道,把街上的市民嚇得紛紛退讓。又如一溜風似的掠過身旁,猛地消失於街道直奔南門而去。

樓蘭見如此陣勢,道:“多謝那位半老尼姑解了燃眉之急。”

“那峨眉來的師太亦正亦邪,乃是骨子裡的脾氣。時而顯得可愛又時而讓人氣極。”楊歡笑笑,解釋道。

樓蘭道:“觀過路之兵正南門而去,怕是驚動了官府,正增兵捉人哩。”

“仁兄真是生了一副好心腸。不過,幾位宵小的軍校哪裡撼得動泰山。師太的拂塵定讓他們有去無回。”楊歡說了一段違心的話。他想去南門,但覺得此時再去只怕是亂中生亂。一但被守兵們發現自己的身份,所有的人都會受到牽連。若城門因此事被封,如何從城中穿過?又如何前往少林?退回繞道而往不僅浪費時間,拖延下去少林的安危係數尚會更多一些;更有,開封是通少林的必經之路,或許在城中歇下會得到一份或則幾份意想不到的收穫。也相信持塵和邱臨風等絕不會對殘心師太的事而袖手旁觀。

沉思著,漸漸地,直到暮雲蓋住了城市才回過神來。環目間,一些大小不等,顏色各異的燈火慢慢地閃亮了起來。光影茂燦時,長長的街道流光溢彩。此時,若升空俯視,開封城如生長在大地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兒。

他們正觀的痴醉時,被響起的鞭炮聲驚轉了眼球。一瞅,裝眼處正逢一家懸牌為春暉酒家的酒店開業。

身材短小卻不失精幹的小二在門口唱腔似的招呼著,一面黃亮亮的小銅鑼兒在他的吆喝聲中被他有節奏地敲打著。

掌櫃先生立於門楣處,身著紅色的新袍,拖著長長的鬍鬚,巴結地望著。見有客人來時急忙躬身施禮,猛地生出一笑。

進了“春暉”酒店,上三樓正坐。在飲茶侯菜閒談間,楊歡見從樓梯口冒出來幾位青年漢子。為首的是一位身著彩袍,腰佩長劍的俊俏公子。楊歡認識,是夢童秋得力的助手——司馬燕。劍法精靈,曾為報夢童秋的家兄之仇同自己交過手。

“司馬公子出現在此莫非夢童秋已進了開封城?”楊歡猜疑著。

司馬燕上樓先是把堂子一觀,隨後,被一名殷情的小二領去了雅間。四位親隨尾隨著,用手把持著腰間的佩劍。到了雅間的門口四位親隨並沒有進去,而是謹慎地立於門前。都把立著,用手抓著佩劍的柄。晃動著腦袋,環視著堂子中的食客。對樓道處時而上來的人更是瞄來瞄去地緊盯著瞧。

樓蘭斷雨見楊歡突然神色變得詭異。低聲道:“楊兄面上為何掛著這副神色,莫非又瞧出了堂中的蹊蹺了?”

“啊,”楊歡猛地回過神來,連忙過來附耳道:“樓兄猜的恰好,是碰面了夢童秋的先鋒官。”

“莫非是那位衣著光鮮,正坐雅間的人面公子?”

“嗯!”楊歡一癟嘴,笑點著頭。

樓蘭抿嘴一笑,捧起茶杯,抬眼把雅間門口的幾位親隨瞟了幾眼。

司馬燕坐在雅間裡顯得神色錯亂,臉色蒼白。手捧茶杯卻無心吃茶,皺著眉,眼目深鎖。他發現了楊歡,那副身板和那副打扮早已銘記於心。當初交手時險些喪命,若飛來的不是幾片葉子而是小刀,自己哪還有命來此吃茶,早已白骨成渣了。現在,想下樓退去倘是已經不可能了。楊歡何許人也?看似很從容淡定卻是異常狡猾,他絕對認出了自己;那位手持紙扇的俊俏公子定是名滿江湖的樓蘭斷雨。聽聞此人有預斷之術,知過去未來。現在,該如何是好?

抬頭望望,想從四位親隨身上想出一點辦法來。

樓蘭斷雨端著茶杯依身牆壁,朝窗外一看。

樓下是一條南北而穿的繁華的大街,對窗而下又是三兩家店鋪。鋪門大開,一些光顧生意的客人進去了又出來。看手中之物,倘是提著些用紙包住的滷肉火燒之類的食物。

探出腦袋,觀司馬燕正用的雅間的背後往下的街上正聚攏著一堆閒談的人。凝眸細視卻又不是閒耍,卻是一群在地上甩點子猜大小的賭徒們。

楊歡見樓蘭公子突然間行為變得詭秘,低聲笑道:“樓兄莫非又要打那潑人的主意了?”

“嘿嘿!”樓蘭轉身一笑,“我正有此意,若想探聽虛實必須逮住那人。那雅間的後牆有一窗戶,怕動起手來人家會越窗而下。”

楊歡笑笑不語,深知樓蘭斷雨是一位熱鬧之人,往哪裡哪裡皆不得安寧。

楊風亭在一旁正要勸他,卻被樓蘭搶嘴道:“男人家的事,哪有女人多言多語的份!”

楊風亭正要理論,卻被楊歡擺手止住了。

樓蘭又道:“楊兄在此盯緊囉,我去同混子們談一門子生意。”

未等楊歡答應樓蘭離席而去。到了樓下,找到賭博的混子們。樓蘭摸出來一錠金子,道:“諸位混哥子們,有比賭博更好玩的差事讓各位去做,這是事成後的酬勞。”

爾等混子哪曾見過如此大的金塊子,拼了命似伸手便要奪。

樓蘭笑道:“過不多時,你等只顧按住從頭上視窗處躍下的人來便可。事成之後,本公子不僅把此金送上,更請諸位混哥哥們在此酒樓海醉一番。”

其中一位道:“公子只管放心!只要那娃娃從此處躍下,我等定會將他壓在身下,讓那廝動彈不得。”

樓蘭返回樓上就要動手。

司馬燕在雅間內踱著步子,依身後牆的窗戶時不由衷地笑了。也打消了想從幾位隨從身上撈出一點辦法的念頭。

喚進一位親隨,低聲道:“你速速去一趟開封府,讓府臺大人緊閉城門,多領精兵到‘春暉酒家’活捉楊歡。”

“是!”

那位親隨出門正欲從轉角處下樓時卻無緣無故地栽下底樓去了,未等施救便一命嗚呼了。

“打死人啦!”

不知被誰冒著嚷子這麼一鬧,眾位食客一下慌亂了起來。三樓的,二樓的紛紛下樓朝門口湧去。摸錢的小偷,吃白食的混子,偷酒喝的酒鬼等等趁此搗亂。在人群裡拱來拱去,踩死擠傷的大有人在。

三樓除了楊歡等人和司馬燕尚在外,其餘人等一下子都湧到了一樓。

木樓板上躺著匹馬燕的三位親隨的屍體,樓蘭斷雨正立於雅間的門楣外把屋子的司馬燕緊盯住瞧。

司馬燕手端著茶杯,小飲了一口,微笑著,一幅神色自然之態。幾位隨從的死去彷彿與他無關的那般。

“呵呵~”樓蘭斷雨把紙扇一收,在手中把玩起來。笑道:“司馬公子乃是夢盟主的貼身高手,所到之處如他親臨。怎麼,今日忘了你家主子了?”

“武林的盟主乃是武林之尊,以權可令,可號召天下各門各派。公子不三叩九拜倒也罷了,說話還如此挖苦,燕勸公子小心些為好!”司馬燕聽不得如此譏諷之語。撂下茶杯,沉沉地回道。

樓蘭進了門。不屑道:“武林盟主應當屬一位武功卓絕,有武林志德之人高坐。敢問足下夢童秋是何許人也?乃一朝廷鷹犬的走狗,杖著身後的錦衣衛以令群雄。試問,天下誰人不知?幸好,少林,武當、青城、峨眉等大派不負武林正統,均不被其所領。而你家主子費盡心思要統天下。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爾等欲滅少林之時我等已抱心助援。公子若想活命,快將實情道來。夢童秋身在何處?此去少林有多少人馬?”

司馬燕詭異地一笑,一閃身,朝樓蘭斷雨一劍刺來。

樓蘭一側身,用紙扇格擋了去。

“叮”的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楊歡笑了。朝楊風亭笑道:“楊姑娘,你家公子同人家打架了!”

楊風亭起身持劍而往,楊歡又笑了,只顧自己飲茶。樓蘭打架是不需要旁人插手的,還是飲茶的好!楊風亭不同,乃是隨身之人,二人拉扯已慣。

樓蘭斷雨封住了門口。屋子太小,司馬燕的劍法施展不開,幾次破牆均被樓蘭斷雨退了去。楊歡還未出手,自己卻被纏得脫不了身。現在,又閃進來一位幫手。

司馬燕突然一個虛招,閃身從窗戶一躍而下。本是跳躍的如此從容,卻被突如其來的肉身層層疊疊地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哈哈哈~”樓蘭斷雨也隨窗戶上躍了下來。

綁了司馬燕,付了金子,樓蘭同楊歡一道來到一廢棄的馬房中。

司馬燕交待:“少林的一位名喚“惠普”的僧人在數日前來秘告:言是惠空法師身受重傷,來邀夢童秋滅了少林。趁此把自己扶上主持大位,好圓了魏大人的心願,自己則返回少林作為內應。”

楊歡道:“此去有哪些人馬?”

司馬燕回道:“除被統領的各幫派之外。尚有一位顧將軍領來了錦衣衛。有黑衣隊的,”話剛說到這裡,司馬燕卻僵口不答了。

“嗯?”楊歡追問道,“黑衣隊的什麼?”

司馬燕依舊未答,面部僵化著。

“不好!”楊歡驚道,“有刺客!”

一番搜尋卻未見刺客的影蹤。回來一探鼻息,司馬燕已死去了。

檢查身體,司馬燕的後腦處有一枚帶毒的鋼針。

楊歡道:“樓蘭兄,事情已經暴露,我建議,我等必須星夜前往少林,否則來不及了!”

三人上了馬,回望了一眼開封城後催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