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案上茶杯裡的茶水早就已經涼透,卻是從未被人喝過,靳相容手裡握著一把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神情若有所思,靜靜聽著暖錦娓娓道來那些塵封舊事。
“當真是想不到,這事還能牽出宮廷秘辛,這樣子瞧來,林蕭與岑潤是親兄弟,而朝華又是他們的兄長,可是父皇怎能不知道?若是已經知道了,又為何不防患於未然?”
暖錦也不明白,朝堂的事,本就不是她們這些養在深閨之人可以觸碰的:“興許這裡面還有一些不為外人道也的事?還是父皇有所顧忌呢?”
靳相容搖搖頭:“能確定的是,這事兒絕沒有表面上看的這般簡單。”
暖錦愁眉緊鎖:“哥子在戒刑司裡的時間越長,我就越是心慌,也不曉得他的傷勢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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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放心,我早就打點好了,已經悄悄將婁御醫送進去為殿下診治了,如今上了藥應無大礙了,只是殿下消沉的很,想來是對燕合歡的背叛和父皇的猜忌傷了心吧。”
暖錦嘆了口氣:“甭說我哥子傷心了,我也要傷透了心。”
靳相容心疼她,一把將她攬過:“有我在你無需擔心,我已經派南陵的暗衛來了,他們會徹查這件事,你放心,他們是最訓練有素的侍衛,在南陵也是級別最高的,比之你父皇身邊的御前侍衛,也算是旗鼓相當,他們辦事,想來要不多久,就會有眉目的。”
暖錦一邊覺得欣慰,一邊又覺得擔憂:“這樣可以嗎?你同南陵王說過呼叫暗衛的事嗎?會不會給你們南陵惹來麻煩?”
南陵一直世世代代終於皇帝,歷代的南陵王也均是安分守己之人,這次因為自己被牽扯到朝政之事來,她當真有些愧疚。
靳相容笑了一下,下顎抵在暖錦的發頂,憐惜的磨搓了兩下:“傻子,你我之間還用說這個嗎?莫說幾個暗衛,就是我這條命,你若想拿去填補,我都不會有半點猶豫。”
暖錦抿唇一笑:“慣會油腔滑調。”復又嘆了口氣“現在還能有什麼法子呢?這樣每日裡呆坐著,真的叫我心急如焚。”
“我懂,只是眼前政局並不明朗,昨兒聽說早朝上有多位大人上了摺子,說是殿下叛國,窩藏敵國公主,又有謀權篡位的嫌疑,要求廢了太子,父皇雖然沒同意,可是也並沒有訓斥他們胡言亂語。”
暖錦緊張的看著靳相容:“這是什麼意思呢?”
靳相容神色嚴肅:“這說明,父皇已經有了廢太子的心,廢太子還不是最重要的,怕就怕後宮那些有皇子的妃嬪們會動了歪腦筋,所為牆倒眾人推,這個時候太子殿下可再也經不得任何一點的詆譭了。”
“這可怎麼是好?”暖錦憂心忡忡,立時便紅了眼眶子。
“你應該去見一見父皇了。”
“父皇?”暖你有些猶豫“可是有用嗎?父皇現在正在氣頭上,我再為這事煩他,會不會火上澆油,一氣之下砍了我哥子的腦袋?”
“自然不能直接去找父皇求情,你可以這樣……”靳相容勾了勾手指,示意暖錦附耳過來。
暖錦身子傾了過去,一邊聽著,一邊連連點頭。
坤錦宮是作為歷代皇后的寢宮,而自皇后娘娘崩逝後,這裡便再無人居住。
宮內的所有陳設均是先皇后生前所留下的,一草一木皆是原來的樣子,聽說皇上經常會來到這裡緬懷先皇后,一坐便是大半天。
暖錦瞧著宮內的每一處,似是都有母后的影子,想著從前的時光,不禁悲從中來,若是母后還在,怎麼會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暖錦慢慢的走到窗前的一處軟塌,那裡還隨意的放著一把玉蘭花團扇,好似扇子的主人只是碰巧不在,轉頭便會聽見身後有人喚自己“暖錦”,責怪她衣著單薄,或是消瘦的臉龐。
暖錦拿起那把團扇,上面染著母妃慣用的玉蘭花香,她放在鼻尖輕輕的聞了聞,熟悉的感覺盈滿自己的每一處神經。
她閉上了眼睛,淚水不受控制的撲朔而落,母后是她永遠的傷痛,無論過了多少年,她成長為怎樣的人,母后都在她內心裡最柔軟的角落。
她漸漸哭的不可自拔,陶陶在一旁看著,感同身受的跟著掉眼淚:“主兒,您要節哀順變,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啊,奴婢知道您想念皇后娘娘,可若是娘娘在,定也不願看見您如此傷情。”
“母後子嗣單薄,只有本宮與哥子,可是如今……”暖錦說不下去,只得無助的搖了搖頭。
“早前聽岑潤說你一早便進了宮,朕還在想著你為何不來向朕請安,原來是在這裡。”
身後響起皇帝低沉的嗓音,暖錦和陶陶一驚,忙回過身去。
果然,皇帝隻身一人正站在殿門處,負手而立,眸光沉靜如水,沒有半絲波瀾。
他是九五至尊,全天下都在他的手裡,他無情也威嚴,只是站得再高,也有內心裡脆弱的一處。
先皇后便是皇帝一生的軟肋。
“兒臣給父皇請安。”
“奴婢給皇上請安。”
他沉默的走了進來,坐在窗前那處軟塌上,看著暖錦手裡握著的那把團扇,微微抬手,暖錦會意忙將團扇遞了過去。
皇帝仔細的看著那把團扇,眸光逐漸變得綿長,想來是在回憶先皇后生前使用這把團扇時的樣子。
暖錦小心翼翼的看著皇上,見他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消失,最終又恢復了平靜,將團扇放在了一邊。
“這宮裡還能記得她的,也只有咱們幾個了。”皇帝悵然所失,不免有些失望。
“即便是咱們幾個也無妨。”暖錦笑著說道“畢竟咱們是母后最惦記的。”
暖錦意有所指,惹得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來給太子求情的?”
皇帝就這麼毫不掩飾地問了出來,暖錦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她的這點心思怎能騙的過皇上?
暖錦紅了眼眶:“兒臣不敢來求情,只是覺得哥子是被人陷害的,他定不會做出那樣的事,還請父皇明察!”
皇帝向後靠去,仰起頭瞧著藻井,暖錦不敢再說其他,肅然立在那裡,暗自低泣。
“你怎道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暖錦微微一怔:“兒臣與哥子自由一起長大,哥子的為人,兒臣願意用自己的腦袋擔保。”
“呵呵。”皇上輕笑“那他與那個燕雨呢?你敢說他們之前是清白的?”皇帝低頭看向暖錦,帶著一絲嘲諷。
暖錦啞然,皇上見了便瞭然於心:“看來你是早就知道了?那你怎知太子喜歡那個宮女時不會許諾她什麼?”
暖錦額際有微微薄汗:“哥子是傾心於燕語,可也只是傾心而已,從未許諾過她任何事情,就是連納她為側妃之位,哥子都從未說過,更不用提什麼太子妃之位和替她復國了,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無稽之談?既然知道她是敵國公主,太子便應該收拾好自己的情感,明知道是錯的還要為之,即便是被人算計的,還不是他自己的無能?”
皇帝冷酷無情,就像是在說一個不相關之人的事。
“你那天夜探戒刑司不是也看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了嗎?”皇帝瞟了暖錦一眼,手裡把玩著一串菩提。
暖錦臉頰漲紅,明白原來自己的一言一行,全在父皇的掌握之中,她之所以出入戒刑司這麼順暢,包括婁御醫可以給太子診治,都是因為皇帝根本不屑同她計較。
暖錦在那裡不說話,皇帝倒是不甚在意:“你看他事到如今可有半點悔過的意思?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奴才!
“這樣的兒女情長,被人算計了都沒察覺,這樣的人,朕怎麼能把江山給他?”
暖錦被問的啞口無言,她明白,作為帝王首要的就是絕情絕愛。
“現在朝廷上參他摺子都要堆成山了!”皇帝說得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朕看著那些摺子就惱怒,恨不得親手掐死他!這般的不爭氣,也不曉得隨了誰!”
暖錦心裡犯嘀咕,隨誰?皇帝八成是忘了自己兒女情長的時候,太子可不是十成十的隨了他老人家,這會子怨懟太子多情,也不看看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可這話暖錦只敢在心裡說,面子上半點也不敢提起,生怕惹怒了父皇,當真宰了太子。
“那、那父皇打算怎樣處置哥子?”暖錦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皇帝嘆了口氣,太子是先皇后的嫡子,也是自己最喜歡的孩子,雖然氣他不爭氣,可也不能當真的置之不理,他是天子、是一國之君,他想要保護自己孩子,也得想法子平息朝堂之上的怨氣。
所以,即便他是皇帝,反受掣肘的事情便愈加的多了。
“朕想怎樣處置?是看太子要怎樣處置那個燕語,你去戒刑司傳個話,想要解了眼前的困頓,只有太子親自賜死那個小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