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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守著一段得不到的感情,他們都是痴心妄想

聚喜堂內,莊憨一看到自己的乾孃來了,便趕緊起身去迎並將她攙扶到座位上。

“我讓鋮兒去請你們,他人呢?沒跟你們一起嗎?”蕭炎皺眉問道。

周湄道:“我還以為他自己先過來了呢!”她轉身換自己的侍女,道:“悠悠,你去把少門主和蕁姑娘一起叫來吧。”悠悠應了一聲,提起裙襬朝門外跑去。

蕭炎坐在聚喜堂正中央的主桌之上,面沉似水。此時,桌上除了他們夫妻之外,還有高俊、任月芳等一種堂主。周湄瞧了瞧蕭炎的臉色後,笑道:“咱們大家先吃吧,不用等了!”說著,又低聲的對蕭炎說道:“別擺著一張臭臉,這麼多人在呢!先讓大家吃飯,你回來私底下再罰他們兩個。”

蕭炎沒有看她,只是“哼”了一聲道:“我們先吃吧!不必等了……”見到蕭炎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原本鴉雀無聲的聚喜堂才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木南蕁獨自回到房內,看到侍女香茵正自己坐在堂屋之內剪窗花。香茵看到她回來後,迎上去道:“蕁姑娘這麼快就回來了?”

木南蕁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將香茵手中的熱茶捧在手中愣愣出神。她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這些日子總是心裡覺得不太舒服,不知道什麼原因,也無法形容心裡這種感覺。時隱時現,讓她心裡一陣心煩意亂。

香茵看到木南蕁臉色不太好,就沒有繼續問下去。她做在木南潯對面,拿起了一個自己剪好的窗花道:“姑娘瞧著圖案,合不合心意?”

木南蕁輕輕接過仔細觀瞧,這窗花竟是一隻上山虎!群山之間一隻氣勢洶洶的猛虎向上攀爬,搖頭擺尾栩栩如生。她拿起來往左邊的窗戶上比了比,又往右面的窗戶上比了比,最後將它又放在了桌子上道:“怎麼想起來剪這麼個東西,哪家姑娘閨閣裡面貼這個的!”

香茵笑道:“我的姑娘,明年是壬寅年啊!本應該就是老虎,咱們姑娘家貼著不好看,可以給少門主啊!”她眨著眼對木南蕁說道。

聽到香茵如此說,木南蕁的眼睛立刻就發光了,瞟了一旁的香茵說道:“就你鬼主意多!那就多剪幾個,下午給師傅那屋也貼幾個!”

香茵得到了木南蕁的肯定後,連連點頭道好。這時悠悠站在門外叫到:“蕁姑娘可在屋?”木南蕁給了香茵一個眼神,示意她去開門。

香茵放下手中的紅紙,邊走邊問道:“誰呀?”

“是我,悠悠!門主遣我來請姑娘到聚喜堂去吃飯。”

香茵轉頭叫了一聲姑娘,詢問木南蕁。

木南蕁只顧著手中的剪紙,連頭都沒有抬便說道:“我就不去了,你和師父說我有禮物要送給他老人家,正在準備呢!”

悠悠聽到屋內的回話後,答應著便離開了。

她剛離開,木南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趕忙將香茵叫過來,道:“你快去追上悠悠,問一問我師哥在不在聚喜堂。如果不在的話,你就告訴她不必去找了。師父那邊就說,師哥在後山練功。你記下了嗎?”香茵仔細的聽了一遍,又小聲的嘀咕了一遍,點頭道:“聽明白了!這就去……”她提溜這裙子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

香茵跑出去沒有多久,木南蕁手中的喜上眉梢便成了。她看著紅梅旁邊的那只喜鵲十分開心,此刻的她眉眼具笑,喜上眉梢。

悠悠按照木南蕁交代的回了蕭炎,他只是輕聲道了一句’不成體統’後,就再也沒有說其他的。悠悠看到蕭炎的反應後,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蕁姑娘,不然少門主這頓罵肯定是少不了了。

木南蕁這次出門,不僅學會了察言觀色,更學會了投其所好。這些都是從暮雀門中給自己下毒的那個“月娘”身上學的,這些她做的極好。不然,以暮雀門的規矩,她怎麼會有命逃跑呢。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月娘是最瞭解蒙繞香卡心意的人。對於一個孤獨的人來說,瞭解心意便可以成為相互扶持的貼心之人,彼此貼了心就不會再有防備,這才是月娘最厲害的地方。如果月娘不是對自己的恨意極大,亂了心神,她絕不會著急出手。而是隱忍一時,等他們下山的時候再找機會下手。那樣一來,不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她木南蕁必死無疑。

木南蕁始終都想知道,她與月娘從未有過交集,為什麼有如此深的仇恨,非要自己的命不可。這件事情,始終縈繞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再回來梧桐苑的路上,她無意間聽說月娘跑了。師哥他日日提心吊膽,生怕月娘跳出來再害自己。可是,木南蕁卻不這麼想。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再次碰倒月娘,這樣便可以問一問她為何如此恨自己。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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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當蕭炎夫婦和眾人回到“日色居”的時候覺得院子十分喜慶。可是,卻又看不出是哪裡不一樣了。正當大家疑惑不解的時候,他們看到有三、四個女子正在嘰嘰喳喳的,站在“日色居”左手的廂房外不知正在鼓搗些什麼。任月芳笑道:“這幾個在窗戶那幹什麼呢?我去看看……”她說著,拉起一旁的周湄便走了過去。

“你們幹什麼呢?這麼熱鬧?”任月芳問道。

悠悠趕緊站出來說道:“六堂主和夫人回來的正好,蕁姑娘給我們送了好多窗花來,說是百姓家過年的時候都會貼,叫咱們也貼上!”說著,她回身從竹笸籮裡面拿出一個圓形的窗花遞給了任月芳,繼續道:“您看!小姐說這叫鯉魚躍龍門!一般百姓家,轉過年來要是有趕考的書生,就一定會貼這個的!”

任月芳拿起來仔細端詳,可不是,這圓形中間有一隻高高躍起的大鯉魚,鯉魚向右甩尾巴,捲起身子,只差那麼一點點便可首尾相連了,真是活靈活現。

“這不會就是蕁兒所說的禮物吧?!”任月芳笑看著一旁的周湄。

周湄趕緊走到窗前,貓著腰俯下身子順著牆根兒一扇窗子一扇窗子的看著。每一扇窗子都貼著一個紅色的窗花,它們依次為猴子撈月、喜上眉梢、一馬當先、連年有餘、龍騰虎躍、金雞報曉等等,到了蕭炎的書房外,第一個窗戶上就貼著猛虎上山。周湄轉過身去,朝蕭炎招手道:“炎哥,你快來看!這是又喜慶有熱鬧,寓意還好,都快來看啊!”

眾人紛紛走到窗前去看,最喜歡的還當是莊老太太,她笑道:“哎呀……真是稀罕人啊!這麼看來,家裡還是應該有個姑娘啊!真是好啊!”莊憨攙扶著她,走到周湄和蕭炎的面前說道:“門主和夫人,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蕭炎也十分開心,大笑道:“您莫要誇獎他們了,都是一些小女兒的心思罷了!咱們進屋說話吧!”

莊憨也在一旁附和道:“這次出門回來,這兩個孩子都與之前不太一樣了。鋮兒比之前更上進了,而蕁兒這次回來總覺得與之前不同,卻也不知道是哪裡變得不一樣了。我這個粗人,這些細節是說不明白的。不過,今天讓蕁兒一裝扮,這梧桐苑倒是比往年熱鬧了不少,有人氣兒了!”

“哼!以前怎麼著?沒人氣兒嗎?”蕭炎假裝不太高興的則問道。

“哎呦!憨九啊,不會說話!以前是仙氣兒多,現在是人情味兒濃!”任月芳緊接著說道。

“還是六妹子會說話,說出來的話讓人舒坦,是吧炎哥?”周湄看著蕭炎說道。

任月芳此時滿眼期盼的看著蕭炎,可誰曾想蕭炎仿若沒有聽到般,只顧喝茶。

莊老太太看出一些端倪,於是起身說道:“老身年歲大了,習慣了午睡,我就不叨擾門主和夫人了。”

“那您老人家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今日要養好了精神,明日還要守歲呢!”蕭炎夫婦起身,說道。

莊老太太點頭道好,拽著自己的乾兒子就離開了“日色居”的堂屋。莊憨不知道何故,但是礙於面子也只得跟著自己的乾孃一起離開了。

“娘,您拽我做什麼!”莊憨雙手摻著自己的乾孃,問道。

“你這個孩子,你看不出眉眼高低啊!得虧了門主寬大,不然你說你得多招人煩啊!”

“您責罵孩兒是應當的,但也得給我個由頭吧!!”莊憨著實有些委屈的說道。

莊家老太太橫了他一眼,自己的右手用力攥了莊憨一下,道:“我問你,那六堂主是不是對門主有想法?那大堂主高俊,著許多年不找媳婦兒又是為了什麼?”

“哎呦……我的娘啊!您老人家還關心這閒事兒呢?”

“哼!虧得你還行走江湖,見多識廣!這些事情自然輪不上我們說話,但是你也要清楚,總是沒有壞處的!老孃我主動提出來回去休息,那其他人還能呆得住?”莊老太太停下腳步,拍著自己乾兒子的肩膀繼續說道:“小憨子啊!有些時候,人還是要將這事情看的透徹一些為好!那六堂主要是早早的能將門主的心思看透,也不至於讓門主如此態度去對她。”

“什麼態度?娘您就是想得太多了,我沒覺得閻爺對她任月芳有什麼不同啊!”莊憨扶著自己的乾孃,繼續朝他們的院子裡走去。

“你看那門主,和誰都是和和氣氣的,你見過他什麼時候當中給你們臉子看了?可是你看剛才,夫人說道六堂主的時候,門主不言不語的,可是連個笑臉都沒有。也得虧得夫人性子好啊!”

他們母子二人前腳離開院子,其他人後腳也都找了個理由退出了“日色居”。只要任月芳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屋內只剩下蕭炎、周湄和任月芳三個人,蕭炎依舊面無表情的喝茶,並不說話。周湄十分尷尬的看著他們二人,也不敢出聲。屋內除了時而傳來的木炭被燒的“噼啪”聲外,沒有任何聲音。

任月芳是在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聽說鋮兒認了暮雀門的掌門為義母,可有此事?”

蕭炎聽到她說的話後,雙眉輕佻側目看向周湄道:“是你說的?”

周湄看了任月芳一眼,道:“是!我……我們上午閒聊的時候說起的。”她也不知道,蕭炎這兩年為何對任月芳的態度越來越冷淡,他是從來不與這幾位堂主“拿架”的人,可是唯獨對任月芳不苟言笑,她也有些莫名其妙。

“鋮兒大了,認個義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們做父母的都沒有什麼意見,怎麼?你有意見嗎?六堂主!”

“蕭大哥,您看。我並沒有什麼意見,只是聽到嫂子今天跟我提起,我就順嘴問了一句。”任月芳臉上火辣辣的,看到蕭炎對自己的態度,她心中著實不太舒服。可她並不怪蕭炎,兩年前的事情的確是她做錯了。沒有將她轟出去,也不過是看在這麼多年追隨的情分,還有高俊的情分。

“那個,我也走了。蕁兒剪紙的手藝真是不錯,我也去學學。”說著,她站起身來快步走出了屋子。站在日色居的院子裡,她閉著眼睛皺了皺眉,平復了一下自己翻騰的心緒後,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院子。

看著任月芳離開的背影,周湄其實心中最是明白她的心情,那種近在咫尺卻如“隔江觀金”一般求而不得。“炎哥,既然不能成全她的心意,為何不對她和顏悅色的好一點呢?”

“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對她比對別人親近一些。在心中,實實在在的拿她當親妹子的。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給了她希望,等了許多年。不僅是她,就是高俊也是心心念念等了這些年。”蕭炎攥了攥桌角,道:“我不能再害了他們!”

“炎哥,月芳對高俊就像你對我們是一樣的,永遠”周湄說到此有些哽咽,“永遠都等不到的……我比他們好一些,至少還能擔個虛名。”

“我們都是如此啊!師妹,我也是等了她大半輩子了!”

“楊家姑娘,是最幸福的吧!至少,能讓你始終掛在心上。”

蕭炎連連搖頭,道:“你知道鋮兒認了乾孃,可……你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莫非,這件事情這的如月芳所說……”周湄疑惑道。

“她說什麼了?”

“也沒有多說什麼,她就是覺得這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依照暮雀門的門規鋮兒此行,並不會如此順利。”

蕭炎點點頭,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周湄說道:“我今日與你說的話,定要爛在肚子裡!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是,這關係到鋮兒的幸福。”

周湄正襟危坐,說道:“竟然如此重要,炎哥你放心,我定將它爛在我肚子裡帶進棺材。”

雖然周湄這樣說,可是蕭炎並沒有一絲懈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一般,道:“暮雀門的掌門蒙繞香卡,實際上是,實際上她不僅僅是鋮兒的義母,更是他的親生母親!”

周湄錯愕的看著蕭炎,腦袋之中嗡嗡作響,她始終以為蕭慕鋮是他和楊延琪的兒子,卻不曾想另有其人!她腦子混亂的很,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甚至忘記了呼吸。她猛地站起來就往門外走,心神不定之下踢翻了屋子中央的火盆。“哐當”一聲,盆中的炭火應聲而出,散落在地上。

蕭炎怕傷到她,眼疾手快的將她拽回到座位上。他們一起等著地上火紅的木炭許久,直至門外的悠悠說話,他們才回過神來。

“門主,夫人,出了什麼事情?”

周湄趕緊說道:“哦……沒什麼,我不小心打翻了炭火盆。”

“奴婢叫人給您換上新的!”

“不用不用,我和門主還有話說,如果需要我會叫你的,你回去休息吧!”

悠悠應了一聲,離開了。蕭炎聽著腳步聲消失後,走到門口將厚厚的簾子掀開一個縫隙,在確定屋外的確沒有人了之後,放心的回到屋內做到周湄身邊。

“所以,這些年沒人能走進你的心裡,是因為她?”蕭炎看了她一眼,道:“我想她既然沒有將真正的關係與鋮兒說破,只是認了一個義母,定然有她的思量。對於鋮兒來說,這也會是最好的結果。”

“這些年你心中的那個人,就是她對不對?”周湄痴痴的再問了一邊。

蕭炎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我與她之間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情誼,此生,我欠你們的太多了。多到估計下輩子都難以償還。”

“那為什麼你們都覺得,不讓他們母子相認是最好的?”

“因為他親生母親的身份太過複雜敏感,這是其一;其二,他這麼多年都將你視為親生母親,而你也是將他視如己出。如若現在告訴他,一則對你不公平,二則,他一定更是難以接受的!”蕭炎說道此處,緊緊地握住周湄的雙手道:“所以湄兒,你定要將這件事情爛在肚裡!”

周湄淚眼婆娑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多想現在就與他大鬧一場啊!多想告訴他,這些年她竟然選錯了敵人。忽而她又笑了,臉頰上掛著淚珠,無聲無息的嘲笑自己。可是怎麼辦呢?!自小她就愛他,為了他寧願拋棄見真門,拋棄自己的親爹不遠萬里來找他。如今,便也只能認命了!

周湄用袖口拭了拭眼淚,說道:“放心吧!鋮兒,他永遠都是我的親兒子!炎哥,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說完,掙脫蕭炎的手徑直朝臥房走去。她繞過屏風後並沒有繼續往裡走,而是站在原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蕭炎往周湄離開的方向望了望,猶豫了片刻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離開了。

周湄站在屋內,聽著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十多年了,他從未踏進這個房間一步。到了今日,自己仍然對他抱有幻想和希望。她不過是比任月芳多了一個虛名而已,她們都是一樣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