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神針的情況說不上好，探測範圍也有限，這導致伊卡洛斯和露卡的水下行走並不太順利。
地下河底的情況比地上河還要糟。
泥沙、石塊、各種難降解汙染物甚至是某些奇形怪狀的慘淡骸骨，將本應平整的河底變成了惡劣的崎嶇險路。
在數次折返改道之後，兩人已與原方向相去甚遠，而且這種看不到盡頭的亂轉還在繼續。
由於城鎮外的區域已經荒廢了太久，數百上千年過後，這裡的地下水資源豐富得令人咋舌，而變異的地殼提供了廣闊的河道。
它們形成了獨特的流域，流向、流速詭異，各路大小支流難以統計。
其中大部分支流最後都會流進地下湖或者巖坑，最後滲進更深處的地殼甚至地幔。
只有少部分支流可以與其它主河道交匯，再繼續向前流動。
最終也只有少部分水可以透過河道流進海洋，這些進海口就是伊卡洛斯與露卡的活路。
其中的路程因為暗流自帶的警報能力與河底奇異怪物的存在而大大超出預期。
伊卡洛斯不得不開始為露卡擔心起一個容易忽略的問題。
能量補給。
她可以從水的流動中獲得能量補給，自給自足完全夠用。
可是露卡不行，她是人類，需要純淨柔和的能量補給。
這一點，伊卡洛斯毫無頭緒，她想不到任何可能尋找到這樣的能量。
崎嶇的地形以及水下的壓強與壓抑，對身心的消耗極大，即使是仙靈覺醒的露卡都不得不總是停下來休息。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休息的頻率越來越高，露卡自己也認識到了這個很重要的問題。
人是有極限的，惡劣的環境和漫長的路程正在一步步地將她逼往這個極限。
因為她已經開始感覺到體力下降了，這種感覺在以前總是可以體會到，緊隨其後的就是飢餓感。
民以食為天，即使是所謂辟穀的仙人，完全沒有能量補給也遲早會死。
要麼獲得補充，要麼擁有極高的上限可以在極長的時間內無視消耗。
不然她怕是走不出這地下河。
在伊卡洛斯的強硬態度下，露卡接受了她的提議，再次變成掛件吊在了伊卡洛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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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自己行動，也不需感知周圍，她只需要維持生命活動的必要消耗。
簡單來說，她進入了一種比冬眠還要深的休息狀態，所幸仙靈覺醒的身體強度夠高，只需要足夠氧氣就能活很久。
她的心跳變得很慢，一分鐘大概只跳動三次左右，仙靈果然有可取之處，仙族長久的統治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惜他們的時代過去了。
這種仙靈的本源只存在於遺蹟中，而且與現代天上人的體質不合，強行引入只會落得個兩頭空的悲慘下場。
但是在天下人中卻有成功的例子，這導致了天上人的嫉妒。
萬惡之源嫉妒，導致了天下人進一步的苦難，名為城鎮實為牢籠的區域建成了。
如今天上已經放棄了強用仙靈的打算，轉向了科技突破方向。
但是根據觀測與解析，仙靈的力量雖然不會讓人升維，卻可以將人變得很奇怪。
可大可小，甚至是粒子化，種種神秘的手段像極了高維科技，可使用者卻不知原理，只需要特定的法門。
比如言語、動作，甚至只是吸口氣，乃至一個“我想”的念頭。
這些法門，像極了借貸，在仙靈體系的背後，有一個藏匿的高科技。
天上人徹底放棄了仙靈，卻不會傻到讓它再次落入天下人之手。
如果還有成功覺醒仙靈的個體，恐怕會被用於生育、克隆、切片等慘無人道的用途。
伊卡洛斯抱著懷中的露卡，行走在黑暗中，感覺到了一種特殊的壓力。
它直接壓在了動力爐上，讓她產生了很多紊亂的思緒。
這就是責任，一個壓得人難受卻從不會想要放下的東西。
露卡冬眠之後，就徹底沒人跟伊卡洛斯交流了，她感受到了寂寞、孤獨。
這種感情會讓人覺得能量不足，會讓人很冷，但是懷中的露卡卻熾熱得像個小太陽。
在這段孤獨的路程中，這個戰術人形完成了進一步的進化，雖然機體沒有變化，但是她現在已是伊卡洛斯，而不是名為伊卡洛斯的物體。
有避凶趨吉的定海神針指路，即使路途崎嶇蜿蜒，伊卡洛斯目前卻也算安全，還未遇到危險。
但是地底下偶爾傳來的令她心悸的感覺告訴她，如果沒有定海神針，現在她和露卡怕是已經著了道。
人類對於水下的認知，遠遠不夠，哪怕是在內陸，他們也只是皮毛上的灰塵而已。
23%嗎？
這個機率，真是有夠好笑的呢。
哪怕只是以目前的情報來計算，這個機率也已經變成了幾萬億分之一，並且分母還在呈指數倍增長。
這個機率就相當於在星空之中尋找一根直徑不超過0.07毫米，長不過2釐米的頭髮。
只計算支流交匯處的選擇數，不計算行進途中可能的危險，在所有選擇的組合中，能到達東海的也不過寥寥幾種而已。
這顆星球，遠比人類估計的要危險得多。
定海神針，曾經到底有多強，背後的那個種族，又有多強。
伊卡洛斯甚至會想，要是能去哪裡，要是他們是善良的……
她將露卡的姿勢調整得更利於呼吸，拋開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腳踏實地才是真，哪怕是這惡劣的河床，也遠比不切實際的幻想來得讓人安心。
幽暗的水底沒有晝夜不分，伊卡洛斯只能透過自帶的計時器來判斷時間。
此地應該沒有類似小山谷內的特殊性，各種細節表明時間的流速應該是正常的，這成了伊卡洛斯用來判斷距離的最重要的指標。
縱使有定海神針，也不能不知道方向，伊卡洛斯花費了大量的計算力用於記錄方向變化。
在她的資料庫裡有著一份細緻的地圖，從出發點到現在的所有途徑之處都有記錄。
死路、深潭、怪物所在地，都清晰地記錄在案。
如果有一天她和露卡不得不分開，哪怕只剩下露卡一個人，只要有了這份地圖，露卡就不會不知何處，她相信露卡可以繼續走下去。
對她來說，露卡就是自己的奇蹟，就是這份奇蹟支撐著她在水下孤獨行走了兩百零三天。
距離東海的直線距離已經不到二百公里，最近的一次甚至只有不到三十公裡，可惜那條路已確定是死路。
在沉寂中，她感覺到了露卡要醒來的跡象。
在一處交匯口，她停了下來，靜等露卡甦醒。
終於到了不得不補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