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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5

“就算你休了個假, 回部隊吧,是爸不對,爸向你道歉。”付東平對兒子說。

付敞亮給嚇了一跳,因為他父親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子過, 他看起來, 有點不正常。

“您這是怎麼啦?不是您讓我打辭職報告的?”

“爸……”事實上,小須須的靈力也只能起到一個加化作用, 真正人的思想和觀念是改變不了的, 所以付東兵是真的心裡愧疚, 但是都已經快六十歲的人了,自己的感情應該是能控制的很好的啊。

還有好幾個警衛看著呢, 兒子也看著呢。

但付東兵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哭的老淚滂沱的:“對不起, 敞亮,爸是真對不起你,那小松鼠它是自己死的,爸知道, 爸現在明白了,所以爸特別後悔。”

付敞亮給嚇壞了:“爸, 你這是怎麼啦?”語無倫次, 說胡話。

哪裡來的小松鼠,又是什麼自己死的,付敞亮完全聽不懂。

他爸看起來有點像吃錯藥了的樣子,挺嚇人的。

“爸很好, 爸沒事兒,過會兒就好了!”付東兵說著,突然又想起自己打孩子的事兒,也不知道怎麼了,一件件都是那麼的清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慚愧,內疚,難過,一樣樣從心頭往上湧著。

“走吧,爸帶你一起回去。”

“這不太好吧,這車是您的,我的級別不夠坐車,自個兒回。”付敞亮又說。

部長的小汽車,不是他一個武警中隊的中隊長能坐的啊。

付敞亮現在愈發覺得父親是吃錯藥了,聽說美國人研製了一種叫‘吐真劑’藥,別不會,美國的情報間諜給他爸吃那個了吧?

付東兵也覺得自己今天特別不對勁兒,但他就是忍不住,一把年紀了,嚎啕大哭!

得,所有人都覺得付部長吃錯藥啦!

付部長自己也覺得丟人,但控制不住眼淚,怎麼辦?

哭,繼續嚎淘大哭!

付敞亮坐在他爸身邊,如喪考妣,面如灰死。

超生又一回變成了小啞巴,但是沒關係,她有藥,能治啞巴病的靈丹妙藥。

阿膠棗加冰糖蜜桔幹,這麼甜的東西,肯定能補出一顆人參鬚鬚來。

但是跟誰不說,也得跟媽媽解釋一下狀況啊。

所以超生伸出自己的手掌心,無聲的啊了一聲,表示自己現在變成小啞巴了。

陳月牙一開始沒懂,輕輕拍了一下閨女的手掌:“這是想撒謊騙糖吃啦?”

超生再啊一聲,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指指自己甜津津的嘴巴,她無聲說:明天就長出來了。

唉,雖然不知道閨女是個啥情況,但顯然,這回是真的又變成小啞巴了。

“咱們先不告訴爸爸,也不告訴別人,明天就能說話了吧?”陳月牙點著閨女的鼻子,想抱走她的糖罐子,畢竟糖吃多了對牙可不好。

超生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糖罐子,當然不給,張大嘴巴給媽媽看著自己白白的乳牙,看媽媽還想搶她的糖罐子,小狗一樣一路追著汪汪汪的咬,就不肯給糖罐子。

得,這丫頭的愛吃糖,陳月牙是委實沒辦法了。

早都計劃好的生意當然還要做,超生這個時不時不說話的病,當然將來還要去北京看。

要等第二天一早,付敞亮設計的服裝款式,服裝廠就可以正式開張了。

但今天晚上,程春花趾高氣昂的又回來了。

當然,她不敢招惹陳月牙,而是給程睡蓮施加壓力,想讓程睡蓮去幫宋思思賣衣服。

“人宋思思的衣服哪來的,北京進過來的,一月給你五十塊,你為啥不去,你要不去,姐就不給你賣了血的那200塊。”程春花說。

程睡蓮也很生氣啊:“那200是我的,姐,我到現在都身子虛,咱是姐妹沒錯,但姐,你也不能這麼欺窮妹妹吧?”

“你要這麼著,咱們就不是姐妹了,你也甭想我再給你介紹物件!”程春花說著,手在兜裡掏著,但就是掏不出200塊來。

三個孩子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向陽也覺得程春花不地道:“人陳月牙的廠子正規著呢,一小夥子給畫衣服,再說了,老炮兒……”

“老炮兒要睡蓮嗎,要真願意要,咋到現在都不結婚?”程春花瞪了她媽一眼:“您要再這麼偏著睡蓮,我也不回這個家了。”

明明何向陽三個孩子裡頭最偏心的就是程春花了,可她從家裡零零碎碎拿走了至少上千塊,現在捏著一分不給不說,居然還誣賴何向陽偏心,這成啥了?

但是,大寶和春花倆人走的近,整天談的都是福妞有多少福氣,福妞有多能幹,能讓他們賺多少錢。

程睡蓮在他們眼裡,簡直就跟個廢物一樣。

等程春花和福妞一走,何向陽氣的喲,坐在院子裡,陳月牙原來住過的那個樹屋下面嘆氣:“睡蓮,咱必須得想個辦法讓老炮兒娶了你,不然你媽這臉就沒地兒擱了。”

“媽,你咋想辦法,老炮好幾天都沒回來了。”

“今天他肯定回,因為他院子裡的黃桃正在掛果,他要不修,那黃桃今年長不好,你等著,媽今天晚上給他耍個流氓去,一定要讓他娶了你!”何向陽篤定的說。

說想辦法就想辦法,何向陽捨得一身刮,就不信,搞不定個大車司機當女婿。

而超生呢,當變成啞巴之後,她的聽覺就會特別敏銳。

阿膠棗已經吃完了,她正在用哥哥的鉛筆刀撬蜜桔的罐子,一聽何向陽這話,刷的一下眼睛就睜大了:對哦,老炮兒伯伯的事情她還沒幫忙說呢。

小丫頭屁顛屁顛跑出了門,突然發現自己變成小啞巴了,帶不了話,咋辦?

偏偏這時何向陽已經出門。

超生是真著急啊。

偏偏媽媽不知道,而且這麼複雜的話,超生啞巴著嘴是無法傳達給媽媽聽的。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乾著急。

有人裁,有人做,服裝生意的下一步就該是賣了。

而服裝這東西,它不可能掛到街邊去賣,不上檔次,鋪子呢,又全是國營的,你私人咋開服裝店?

不過,陳月牙轉念一想,突然想到一件事兒,於是立刻就行動起來了。

“超生,咱們晚上得去趟你胡爺爺家,你說帶啥東西才好?”陳月牙問閨女。

鄧翠蓮剛好揹著背兜進來,指著身後的薺薺菜說:“早晨太忙我忘了,二嫂,這薺薺菜給超生留著攤蛋餅吃吧,我給咱們燙布去。”

“你看你垂眉耷臉那樣子,賣服裝不是咱們想象的那麼容易,一行有一行的門道,付敞亮知道門道,願意投錢給咱們,咱們就得聽他的,只要咱們認真做,賺錢是遲早的事情。”陳月牙看鄧翠蓮挺不高興的,安慰她說。

“二嫂,我知道,我心裡爽快著呢。”鄧翠蓮說。

但實際上她心裡可不爽快了,畢竟要是以她為主,她就可以多分錢,得,現在還是個拿工資的命吶,可憐啊。

你說半路怎麼就會殺出個付敞亮來?

“這薺薺菜不錯,咱們再出去秤二斤雞蛋,去你胡爺爺家吧。”陳月牙對閨女說。

對啊,鋼廠一年四季啥福利不發,這薺薺菜當禮物提著,可比一罐子罐頭的禮重多啦。

只是可憐了超生,給媽媽帶著,明知道何向陽去了老炮兒家,說不定還是悄悄爬牆跑人家家裡去守著,可憐她無法通風報信啊。

但願明天老炮伯伯不要生氣呀!

胡嬸嬸從窗戶裡就看見陳月牙牽著超生的手來了,還揹著個小籮筐。

“快,給娃開罐頭去,我的幹孫女兒來啦!”胡嬸嬸放下手頭正在織的毛衣說。

胡進步戴上眼睛一看:哎喲,親戚上門了。

超生一進門也在四處打量,顯然,小胡叔叔不在家。

“胡俊呢,哪去啦,咋不在家?”陳月牙問。

胡進步在笑,胡嬸嬸卻在嘆氣。

“他考上廣播電視大學,上北京讀書去啦!”胡嬸嬸說。

“那您該高興啊,我聽說廣播電視大學畢業的,將來都得上電視呢。”陳月牙指著那臺蓋著紅布的電視機說。

“但是蘇煜沒考上,還在咱們縣城,倆孩子鬧分手呢。我聽蘇煜的意思,是嫌咱們小俊不夠成熟,你就說說,一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你叫他咋成熟得起來。”胡嬸嬸又說。

陳月牙就是因為,記得胡俊和百貨大樓蘇科長的閨女談物件,才想來問問胡俊,看這服裝怎麼做進百貨大樓的。

結果人閨女嫌胡俊不夠成熟,分手啦?

那算了,那茬兒陳月牙就不提了。

“開開電視機吧,讓孩子看個新鮮。這電視,還是當時倆孩子談物件的時候,蘇科長給走的後門,咱買回來的呢。”胡嬸嬸又說。

電視機?

抱著糖水罐頭的超生立馬就坐端正了,認認真真要看電視。

黑白電視機上先出來的是星空,然後是兩顆交叉的,看起來像雞蛋的東西,音樂又動聽,又好玩,緊接著,就有兩個年青人坐在電視機裡,開始播報新聞了。

播新聞的阿姨穿著一件特別漂亮的外套,超生已經開始幻想,那件外套穿在媽媽身上,得有多漂亮了。

“真好看!”她脫口而出,一伸手,發現自己的須須居然看前長出來了。

這是因為她看了電視機,心裡喜歡,所以才長出來的吧?

這可太好了,她又重新能說話啦。

媽媽和胡嬸嬸聊天兒,還沒聊完呢。

“咱們宋書記家閨女,在市百貨大樓批了好大一個攤位賣服裝,說是試點私營,聽那意思,將來,她還想把百貨大樓給包下來。”胡嬸嬸悄聲跟陳月牙說。

“是嗎?市百貨大樓也要轉私營,誰給她弄的,這麼好的事情?”陳月牙確實很驚訝。

現在的所謂轉私營,都是公家把開不下去的,瀕臨破產的廠子硬生生塞到私人手裡,讓他們去經營,縣百貨大樓都生意紅火的什麼一樣,市百貨大樓日進斗金,誰把它給宋思思的?

這不等於直接給宋思思送了一座金山?

“上面的事兒咱不知道,但宋書記畢竟有關係嘛,再說了,改革開放了,說是憑本事,本事從哪來,除了像咱們小俊,像你一樣踏踏實實幹的,很多都是憑著關係摟錢的。”胡嬸嬸時時不忘誇自家胡俊。

“你得客觀的面對這一切,改革開放是好事,宋思思本身學歷高,眼界高,她賣服裝,肯定能賣好。”胡進步提醒胡嬸嬸說。

胡嬸嬸嘆了口氣:“但願吧,咱們走著看。”

事實上,陳月牙和宋思思一起做服裝生意,完全是種巧合。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就面對的受眾都是不一樣的,陳月牙還怕人要比較她倆,所以跟胡嬸嬸都沒說自己要賣服裝的事兒。

結果呢,胡嬸嬸居然提前她一步,而知道她要賣服裝的事兒啦?

“你也要賣服裝吧,要不就做老人衣吧,年青婦女們我管不到,但我現在又回婦聯工作啦,是,給年青人們跑跑腿兒,發揮餘熱,但是,你只要做老年人的衣服,我保證能幫你賣出去,就別跟宋思思硬碰硬了,要不然,咱們這屁大的小縣城,你萬一賣的不好,總有那些嘴巴長的要笑話你。”胡嬸嬸又說。

“這有啥,賣菜還貨比八家呢,老年人的衣服我考慮一下,但是,胡嬸嬸,做生意得把心態放平衡,您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陳月牙笑著說。

雖然胡進步倆口子百般挽留,沒吃飯,陳月牙帶著超生就從鋼廠出來了。

“超生,今天又是咋突然就能說話了?”出了胡進步家,陳月牙才問閨女。

簡直跟奇蹟似的,說啞巴就啞巴,說會說話就會說話了,這小丫頭,是常人所無法琢磨的。

超生有點小羞羞的:“因為看了電視機呀,小須須開心啦!”

“小丫頭,你這不是變著法子的問你媽討東西吧?你這小須須到底咋長的啊,要吃糖,還想看電視機,它是不是還想逛動物園,還不想走路,還總想要媽媽抱著呀,對了,晚上還想把爸爸趕下床,天天跟媽媽睡呀?”陳月牙又問。

超生可老實了,越聽越興奮:“嗯嗯!”件件都在她的心坎兒上。

“所以,是小須須嬌氣,不是咱們超生嬌氣了,是不是?”

對,就是小須須嬌氣,跟超生沒關係。

陳月牙也是真無奈,要不是她確實能感受到閨女在讓一家人慢慢變好的話,只憑肉眼判斷,超生這就明為的屬於耍小賴皮小嬌氣嘛。

唉,她的小人參姑娘喲,也不知道等她長大會變成個啥樣子呢。

又會嫁給誰,過什麼樣的日子呢?

賀譯民昨天跟陳月牙吹牛批,說自己這一回估計穩了,至少能提撥到縣局當個副局長。

工資差不多,但局級幹部的福利好啊,澡堂票一月十張,不用求人了吧?

副食票一月二十,罐頭花生米的不缺了吧?

所以陳月牙往家趕的時候也是喜滋滋的,等著丈夫喜提副局長呢。

說到這兒,就得說一說超生的人參鬚鬚了。

是,它讓付東兵短暫的,驚掉了眾人的下巴,但是,等須須的效力過了之後,他當然就又恢復正常了。

付敞亮是又回去工作了,但是,本來衝動的時候,付東兵覺得兒子住的集體宿舍未免太艱苦,勒令大隊長給他單獨搞一間宿舍。

還親自給兒子鋪床,疊被子,嘮嘮叨叨說著付敞亮小時候的可憐,以及自己對他的愧疚,但是幹到一半,小須須的時效過了,他突然停下來不說,還訓斥了付敞亮一頓:“自己的被子都不自己疊,難道你就這麼看著我給你疊被子?還住單間,你才一個中隊長,搞什麼官僚主義?”

得虧付敞亮的性格好,沒跟他爹計較,把自己的鋪蓋一卷,搬集體宿舍去了。

然後付東兵又到縣局,跟耿局討論了一下賀譯民的工作情況。

你再大的領導,對於下面的單位,只能提建設性意見,不能插手人家的日常工作安排,畢竟各司其職,各管一攤,現在可不是封建社會,來個欽差大員就能一手攬了人家的所有工作。

所以,付東兵也只能是提建設性的意見。

他做完指示,一貫的冷臉,趁車離開了。

只有警衛們知道,今天付部長曾經多麼不成體統的,嚎啕大哭過。

那麼丟人的事兒,誰都不敢提。

耿衛國緊急趕到省廳跟領導們商量完,才能給賀譯民最終的結論。

“咱們的副局長馬斌工作上沒有出過差錯,任務也完成的特別好,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調他,你先在經偵大隊幹一段時間,等我或者馬斌要調的時候,縣局,我交給你負責。”耿衛國把賀譯民喊到辦公室,說。

“行吧,不過領導,關於一級通緝犯的追逃費,也就是那臺電視機,您報上去了嗎,什麼時候能下來啊?”賀譯民拐了個話題,問耿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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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衛國本來還想跟賀譯民多講一點辦公室哲學,以及升遷方面不要太著急,畢竟鋒芒過露也不是好事兒的話,總歸,是怕賀譯民沒當上副局心情低落,想安慰他的。

然後呢,耿衛國一直想跟宋思思求婚,現在房子已經分配下來了,家也佈置的差不多了,其實他想昧了那臺縣賞的電視機,到時候給賀譯民補一臺電視機的錢就行了,現在的電視機可是稀罕東西,憑票都得搶,耿衛國不想給賀譯民。

怎麼這人的話題一拐,就拐到電視機上去了呢?

他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吧。

“電視機啊,我家都沒有那玩藝兒,你再等等,有了我通知你。”耿衛國沒好氣的說。

賀譯民笑著說:“不能等,那電視機是懸賞,付敞亮已經答應,他的那份給我了,所以那應該是我的。”

“賀譯民,咱們能不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看看你身後那牆上貼的是什麼,發揚風格,大公無私,電視怎麼就是你的了?”耿衛國問。

賀譯民笑著說:“大公無私得領導帶頭啊,您是我們的燈塔和旗幟,我一直都是以您為榜樣的。”

得虧耿衛國是個直率,爽朗的性格,這要是個睚眥必較的人,估計得對賀譯民有意見了。

當然,現在的組織環境也是這樣,你不是真正胸懷坦蕩,有能力的人也當不了局長。

事實上,那臺電視機,現在還真是比啥都值錢的東西。

就比如耿衛國,現在虎視眈眈盯著那臺電視機,妄圖在有電視機了之後去跟宋思思去求婚,畢竟現在結婚的三大件已經改啦,從手電筒,收音機和腳踏車,改成腳踏車,電視機和一套組合大傢俱了。

明知道耿衛國絞盡腦汁想搶,賀譯民就不給他機會。

倆人相互開了半天的玩笑,也就下班了............

有了一臺正在路上的電視機,又升到了縣局,賀譯民當然也心寬氣廣,騎著自己嶄新的永久牌腳踏車,一路飛奔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