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弗農沒有離開阿爾吉斯。
這裡不是他的目的地,也不是他留戀這裡不肯離開,而是他確實沒有辦法離開。
阿爾吉斯村的結構很簡單,村子兩邊是高山,稍微平整的地方都已經蓋了房子。整個村子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條羊腸小道。現在,這條羊腸小道被士兵給封鎖住了。
沒有辦法,弗農只好在阿爾吉斯村唯一的旅店——維吉爾旅店——住下了。
涅滋無力的趴在床上,兩隻腿肆意的上下擺動,目光卻落在了街道上。
弗農悄悄的將兩個手指插到了涅滋的腋下,涅滋“唰”的一下跳了起來。
“你……你要做什麼?”
涅滋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看向弗農的眼神中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我可是寧死不“曲”的。
“嘿嘿嘿,你說我想幹什麼呢?”弗農露出了一臉的壞笑,一把抱起了涅滋,“走了,該吃晚飯了。”
“你這個惡棍,快放開我……啊,這麼快就要吃飯了啊?”
涅滋正在“激烈”的反抗,等聽清楚了弗農的話,回頭看了一下天色,太陽果然已經快要落下去了。
弗農抱著涅滋下了樓梯,這間不是很大的旅店卻坐滿了人。
因為地方偏僻,所以這個小鎮上並沒有什麼像樣的餐館或者酒店,所以這間旅店某種程度上又承擔起了充當酒店和餐館的責任。
旅店的老闆的名字與旅店相同,叫做維吉爾,是一個身材消瘦的人,黑色短髮,嘴唇的上方留著一道濃濃的一字胡,除此之外再能給弗農留下印象的,就是他的左手沒有小拇指,像是被什麼利器砍斷的。
“老闆,生意這麼好啊?”
“哪有啊,只不過今天是個特例罷了。”維吉爾圍著一個大圍裙,剛剛才上菜回來,汗水浸透了單薄的衣服,“這些人啊,村子上有什麼大事的話,這些人總喜歡聚在一起,扯些有的沒的。”這種情況應該不是第一次了,要不然維吉爾也不會立刻就說出了原因。但看得出,維吉爾還是比較高興的。
弗農環顧了一下左右,雖然在旅店吃飯的人很多,但是說話的人並不是很多。即便有兩三個人說話,談論的也無非也是一些家長裡短的事。
“老闆,似乎這些客人……”
——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啊。
弗農下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是維吉爾明白了弗農的意思,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看看中間就知道了。”
說完,維吉爾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神色也隨之暗淡了下來。
看樣子是有難言之隱。聽了維吉爾的話,弗農扭過頭去,三個穿著皮甲的士兵非常醒目的坐在中間,一臉兇相的大口吃著肉,每個人的旁邊都有三四個碟子。
——應該是拉基斯的衛兵。弗農跟不擅長很這樣的人打交道。
“又是那樣的人呢,弗農。”涅滋小聲嘀咕。
弗農點了點頭。
表面上看,這些衛兵像是人民的保護者,背地裡卻是如假包換的吸血鬼,恨不得把人民的骨頭都炸出油來,所以弗農對這樣的人也非常的鄙視,甚至有幾次在毆打了這一類的傢伙之後,不得不逃離那些城市。
弗農握了一下拳頭。
——這樣的傢伙真得很欠揍誒。只不過萬一打了他們,自己就要跑路了。在小路被封鎖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似乎非常的不明智,所以還是先等一下吧。
涅滋看到這三個士兵也很不高興,揹著三個士兵,做了一個鬼臉,把老闆逗樂了。
“老闆過來。”一個士兵突然那叫嚷起來。本來就不是很吵鬧的旅館瞬間安靜了下來。
——果然在酒足飯飽之後,這些傢伙又開始例行公事了。
“您看……”維吉爾點菜的小本子剛剛拿起來,聽到士兵的叫喊聲,為難地看著弗農。
“您先忙吧,那些老爺的事要緊。”
維吉爾嘆了口氣,臉上卻露出了習慣性的笑容,點頭哈腰地跑到了士兵的面前:“老爺,有什麼事?”
“什麼事?你嘗一下,這肉爛不爛?媽的,不會做飯,老子讓你旅店明天關門。”士兵把手裡的牛肉扔到了維吉爾的臉上。
維吉爾頓時手忙腳亂,那塊牛肉就像是一個靈動的舞者,在維吉爾的手上不停地跳動。在即將落地的時候,維吉爾才將牛肉拿穩。
“這樣,”士兵拿著牙籤剔了剔牙,“明天呢,你交五十枚銅幣,算是支援我們尋找兇手,老闆,你覺得怎麼樣?”
士兵扒著維吉爾的肩膀,手上的油不經意間在維吉爾的身上擦了擦。
弗農的眉頭微微皺起,五十枚銅幣,怕是這個小老闆兩三天的收入了。這樣的人,確實有理由讓弗農動手了。弗農託著下巴,稍微想了一下,對坐在桌子上的涅滋小聲地說了兩句。
“這樣行嗎?”涅滋仰著小臉,看著弗農。
“沒問題的,你信不過我嗎?你難道不餓嗎?這也是為了讓我們早點吃飯啊。”
“那好,如果我被欺負了,你可要救我。”
“知道了,快點去啊。”弗農把涅滋抱到了地上。
涅滋邁著兩條小短腿,從食客的腳下竄了過去,偷偷地跑到了旅店外面。
“嗯?不願意嗎?”由三個士兵導演的鬧劇還在繼續。
另外兩個士兵放下了手裡的肉,目光鎖定到老闆的身上。
“願……願意……老爺們看得起我,我哪敢不願意嗎?”老闆臉上露出了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這就對了。老子們得了好處,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士兵一臉壞笑的看著老闆,老闆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誰都看得出,這是肉包子打狗。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說話聲:
“你們三個,在幹什麼呢?還不趕緊去找兇手。明天再找不到兇手,每個人過來領三十皮鞭。”
是拉基斯的管家萊米的聲音。
三個士兵被嚇得一哆嗦,紛紛站了起來,但是卻不敢往門口看。
“老……老闆,今天的事你可要記得,明天老子還會來的。”士兵的聲音有些低,但是他也顧不上維吉爾是否聽的清楚,慌忙間拿起自己的武器,與另外兩個士兵一起,逃也似的出了旅店。
維吉爾長出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門口,並沒有管家萊米的身影,只有一隻拉比滋溜一聲進了旅店,在桌子下面快速竄梭,很快就到了一個青年的懷中。老闆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雖然他不知道青年用的什麼方法,但毫無疑問,是這個青年替自己解的圍。
經過士兵們的這一番折騰,其他的食客也沒有了心情,付完錢之後紛紛離去。
剛才還人滿為患的旅館眨眼間便沒了客人,只留下了還沒有吃飯的弗農和涅滋。
看來這個叫做萊米的人好像在這座小鎮上頗有“威望”啊。
“剛剛真是多謝了。”老闆強做笑臉,向弗農道謝。
“沒什麼,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弗農臉上也露出了歉意。
“不不不,這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這還不是有我的功勞?”桌子上的涅滋衝著老闆挺了挺胸。
平時看的都是見得都是人類模仿其他動物的聲音,沒想到今天卻看見其他的動物模仿人類,並且還模仿的惟妙惟肖。
“是啊,你這手功夫太絕了。”老闆由衷的說道。
那可不。
涅滋拼命的點頭,現在它才發現,這個老闆原來才是它的知己啊。
“老闆,別太誇它了。它也就這麼點優點。”
“弗——農!”涅滋的心情瞬間從天堂掉墜落到了地獄。
弗農和涅滋吃過飯以後,天色已經徹底了黑了下來。弗農抬頭看了一下櫃檯後的時鐘,已經有八點了。
這個時候,路上幾乎沒有了行人,其他店鋪的生意也全部打烊了——雖然弗農也沒有注意那些店鋪賣的是些什麼。
“老闆,您這兒難道還不關門嗎?”
弗農見老闆在收拾桌面上的東西之後,還沒有要打烊的意思,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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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馬上就關了,再等一下。”
到底再等什麼,老闆卻沒有說出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弗農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弗農的耳邊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聲音一下輕一下重,非常的有規律。
弗農忍不住回頭看去,是一個小孩。但是這個小孩無論怎麼看去,都讓人感到心痛。
小孩的頭髮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有洗過了,許多地方都沾黏在了一起,兩隻眼睛一隻張的很大,另一只卻被紅腫的眼皮遮住了。他的身材十分瘦小,“應該只有骨頭吧”這樣的想法直接出現在了弗農的腦海中。瘦小的雙臂緊緊的抱著一個布娃娃,雖然十分的破舊骯髒,但是與小孩身上的衣服相比,又乾淨了許多。
“阿……阿肖,你來了。”一臉愁容的老闆臉上換上了笑容,但瞬間又消失了,“怎麼,又有人欺負你了?”
“沒……沒什麼。”被稱作阿肖的小孩用布娃娃遮住了臉,“我……不小心碰的。”“你呀,下次小心點。”阿肖臉上的傷明顯不是碰傷,但是維吉爾不再追問下去,弗農也不好多說什麼。“嗯,謝謝維吉爾叔叔。”阿肖也露出了笑容,毫不吝惜的將缺少了門牙的牙齒露了出來。“我好,我好。你先坐在凳子上等著,我這就給你端飯去。”說著,維吉爾老闆小跑著進了廚房。
阿肖抱著布娃娃一瘸一拐的找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看到了弗農站在一邊,便對著弗農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這個小孩很喜歡笑哩。
但是涅滋卻不喜歡他。在阿肖進入餐廳不久,涅滋就把身子扭了過去。
“怎麼了?”弗農小聲的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涅滋就是這樣,老是莫名其妙的鬧小孩子脾氣。
“你真的是個好人哩。”阿肖笑著說,唯一還能睜開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線,“還有這個……它……”
阿肖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看著涅滋,好半天也沒叫出聲,顯然不認識拉比這種生物。
“你叫它涅滋好了。”每到這個時候都要替涅滋解釋。不過弗農也習以為常了。
“嗯。涅滋也好厲害,聲音那麼像,阿肖也被嚇住了。”阿肖興奮地說。
“那可是我的絕技。”
涅滋的兩隻耳朵顫動了幾下,語氣中的自豪感毫不掩飾。身體雖然沒有轉過來,但是弗農知道,涅滋的小脾氣已經過去了。
“剛才你在這裡?”
“嗯。只是我……我……我只能遠遠的看著,沒有辦法給維吉爾叔叔幫忙。”阿肖有些失落。
“別說這麼多廢話了。快吃東西吧。”維吉爾把飯菜端了上來。
飯菜熱氣騰騰,應該是剛剛做好的。
“謝謝叔叔。對了,叔叔,這是我在山上找到的草藥。”
阿肖從懷裡取出了一把草藥,遞給了維吉爾。弗農看了一下,應該是治療皮外傷的。
“呵呵,你呀。真是費心了。對了,等下吃完飯先別走,叔叔給你洗個頭。”
“嗯。”阿肖興奮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