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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7 章 惡念如牆(二)

瞬息之間,楚諾已調整好重心,落下時雙腳著地,還好,沒有摔成個四仰八叉。

一時間,頭昏眼花,五感不靈,要穩住心神尚且不易,更別說走動了。只好施了個小小的定身法,將自己穩在原地,不至於搖搖欲墜。

心神震盪得厲害,腦子卻還是清醒的。楚諾想起剛才情況古怪,在被撞飛的那一瞬,她彷彿置身於清晨最熱鬧的菜市場,耳邊人聲鼎沸。至於那些聲音在說什麼,當時的情況來得快去得也快,實在聽不清楚。

站定後,楚諾再次環顧四周,發現地上還躺著不少修士。約摸二三十人,都是雙目緊閉,姿勢不雅,神情痛苦,身上卻沒有一絲傷痕。應該是在那一撞之下,神魂震盪得太厲害,昏死過去了。

楚諾面露異樣,她非常確定,進門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些修士,是摔出去落地後,地上才憑空出現的這些軀體。

這感覺,似乎方才邁進門後到了一個地方,橫摔出去落地後,又穿梭到了另一個地方。但回頭再看那扇門,明明就是剛才邁進來的那扇門,自己始終在同一個地方。

“有空間法術的味道啊。”藍雀翻了翻眼珠子,“手法雖然拙劣得很,不過起碼也是結丹後期修士的手筆了。”

楚諾聽到“結丹後期修士”這幾個字時,眼皮跳了跳。如果是象霍真那般的結丹初期,倘若對她起了殺心,她估計自己應有一逃之力。若是遇到結丹後期,那想也不用想了,直接自爆肉身便是,省得被殺得狠了,連魂魄都泯滅。

凝晶獸鄭重地道:“似乎沒這麼簡單,我猜主人邁入那道門檻時,人已非人,而已是神魂出竅了。現在我們應該是在一方神魂小世界裡,而那堵‘牆’後面,應該會是另一方神魂小世界,也就是主人接下來真正接受試煉考驗的地方。”

楚諾愣了愣,這個說法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有些似懂非懂:“這麼說我現在看到的自己,只是神魂,而非肉身?”

既然她的神魂已經進入了另一方世界,那肉身現在在哪?況且……

“我現在依然能感知到你們,那你們究竟是肉身相隨,還是與我一樣,也是神魂出竅,到了另一方世界?前方試煉場裡的那些店鋪宅院,到底是虛是幻?死物總不能神魂出竅吧。”

“我們既沒有肉身相隨,也不是神魂出竅。”

凝晶獸看到楚諾越發迷惑的神色,斟酌片刻,道:“這麼說吧,神魂小世界和普通的小世界不同,它並不是單獨存在的。主人依然能感知到我們和試煉場內的情況,是因為這方神魂小世界和原先的正常世界,是重合的。

“我們現在還在萬獸鐲裡,萬獸鐲也依然在主人的腕上,店鋪屋舍也是真實的。主人的肉身還在真實世界裡,神魂卻已經去了另一方世界,而那另一方世界,和真實世界是重疊的,但互相之間不受影響。”

“不受影響,但互相之間卻能感知?”楚諾問。

藍雀又翻了個白眼,插嘴道:“感知個屁!所謂的感知,都控制在那結丹小畜生的手裡。說好聽點,是主人的神魂進入了另一方小世界,說直白點,就是神魂被人拘了去了。”

說到此處,藍雀的冠羽突然彈起,瞪著小眼叫道:“老子剛才說錯了,那小畜生的手段不是拙劣,是下作!”

又想起剛才楚諾說的是“能感知”,它接了句“感知個屁”,豈不是把自己主人家也罵成個屁了?頓時有些訕訕,拿翅膀拍了拍凝晶獸,道:“我煞氣吃多了,有點上火……你繼續。”

飛僵寶寶對於之前的話一句沒聽懂,這句“煞氣吃多了,有點上火”,卻是聽懂了。呆呆地想,煞氣冰涼甜美,怎麼能上火呢?扭頭看看神情萎靡、自來到魔靈界後再沒有燃起上古麒麟火的雙牙,心想,既然煞氣上火,那是不是也能助燃?

抱著助狼為樂的心思,飛僵一張嘴,朝那只火麒麟與妖狼的後裔噴了一口濃墨一般的陰煞之氣……

雙牙本就因為靈氣缺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虛弱,此刻根本沒防備到飛僵寶寶會突然“發難”,於是萬獸鐲裡少了一隻變異妖狼,多了一隻被凍成冰棒的野狗。

凝晶獸以爪遮面,心想為何來到這個魔靈界後,自己會時時有種身在豬圈的感覺?

好在雙牙體質特殊,又有帝屋神木滋養,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凝晶獸站在帝屋神木下,身後的背景,是符劍在尖叫,雙牙“妻妾”們呼天搶地,飛僵呆若木雞,藍雀笑得死去活來,而它則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平靜地對楚諾道:

“那個控制神魂小世界的人,可以借由小世界的神通,遮蔽小世界裡每一個人的感知,或是讓這些人感知到一些實際上並不存在的情況,也就是幻覺。比如剛才那堵牆,比如這些昏死的修士。”

它微微眯起雙眼,使這張貓臉,看起來有些危險狡詐:“主人剛才進來的時候,是否奇怪這裡為何空無一人?百來名修士,人都去了哪兒?”

“這是因為那人遮蔽了試煉者互相之間的感知,主人便看不到那些修士。而那些宅院,是那人想要試煉者感知的,主人便能看到。萬獸鐲和我們,是那人所不知的,暫時無從遮蔽,因此主人依然能感知到萬獸鐲和我們。”

楚諾正在為萬獸鐲裡的混亂哭笑不得,同時也注意到,凝晶獸說的是“暫時”無從遮蔽,只是“暫時”。

凝晶獸正色道:“既是神魂小世界,那麼操控者對局中修士的神魂變化,最是敏感。從現在開始,主人最好切斷與萬獸鐲的一切聯絡,否則的話,哪怕主人與萬獸鐲之間有一絲靈識波動,就有可能被那人察覺。”

楚諾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過來,點了點頭:“若是被他人窺見萬獸鐲和你們,倒是真的不太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萬獸鐲原本就有隔絕外界窺探的作用,切斷靈識聯絡後,更是如同死物,看起來與普通木鐲毫無差別。而萬獸鐲裡的嘈雜,也總算歸於寧靜。

神魂震盪很快平復下來,五感也隨之恢復正常,楚諾抬頭所見便是那條筆直大道。

此刻大道上空空蕩蕩,一個行人都無。怎麼看怎麼真切,一點分辨不出,這只是幻覺。剛才進來的百多名修士,除了趴在地上的這些,其他人都不見蹤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

離大門最近的那個喂鳥老婦,手裡已沒有了那只金烏,正站在籬笆門外嗑瓜子。

對面鐵匠坐在鐵砧上,那根還沒鍛造好的鐵劍條,被他隨便提在手裡,劍尖朝下,靴頭一下下踢在劍身上,發出沉悶有節奏的顫音。

婦人和鐵匠的目光都落在大道上,神色不停變化,一時嗤笑不已,一時又嘖嘖有聲……似乎正在看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

可是他們正在看著的這條大道,明明空無一人,連一隻螞蟻都沒有,有什麼好看的?

楚諾愣怔了片刻,很快便決定不再去理會婦人和鐵匠究竟在看什麼。既然感知已經被人控制,那麼真真假假已無法分辨,探究那個“為何如此”只是徒勞罷了。

她記得剛才進來時,並沒有走得多快,就被狠狠撞飛出去。所以再次邁步的時候,格外小心緩慢。

隨著越來越接近那堵牆出現的地方,耳朵裡逐漸出現嗡嗡嗡的嘈雜聲,似乎很多人在很遠的地方高聲喊叫。確切的說,這些嘈雜聲並非被她的耳朵聽聞,而是直接出現在靈識裡。

她的步伐頓了頓,又抬步繼續往前邁出。166小說

直到離剛才被撞飛的地方只有一指之遙的時候,那些聲音剎那間轟鳴起來。

此刻的楚諾不僅是呼吸困難,全身的毛孔都有窒息的感覺,彷彿有座極其沉重的高牆橫壓過來,穿過肉身,直接懸停在識海上方。

兩座道境山微微震動,元神在那堵牆壓過來得時候,竟然出現了重影,似乎要一分為三。

整片識海的海平面往下降了一尺,片刻後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不是楚諾事先已有準備,靈識又強過同階修士許多,差點又要倒摔出去。

她曾在古籍上看到有關神魂攻擊的記載,這種法術比單純的靈識攻擊更複雜,施術高強者,能控制對手的精神,牽動對手的情緒,使對手產生幻覺。

比如那些倒在地上的修士,沒有挺過那一擊,導致神魂失控,也許此刻肉身也已真的昏死過去。

倘若神魂產生的幻覺是身死道消呢?修士的肉身是不是真的會死去,死去後會不會神魂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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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心裡有道弦,一下繃緊,與此同時,各種喊叫聲震耳欲聾。

有的聲音冷漠傲慢:“區區神魂攻擊,能奈我何?那個賄賂天水城的廢物,只怕連這堵牆都推不動吧。也好,那廢物若是死在這裡,他身上那點願力精晶就白贈與我了。”

有的聲音很遲疑:“要不要進去?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哪……其實待在鳳臨城似乎也不錯??”

一個陌生貪婪的聲音,反反覆覆地道:“衝過去!衝過去便有大機緣!我已築基巔峰,只要衝過去,便結丹有望!”

又有一個憤怒的聲音,歇斯底里地道:“這堵爛牆!老子一腳把它踢翻!啊!啊!啊!怎麼踢不動啊!”

與之相反的是一道平靜自得的聲音:“說起資源、財力,上郡一代除了天水霍家,有誰能強過我家?加盟是給天水城面子,那個收了我爹好處的天水城副總管,只怕抬也會將我抬過去。”

……

這些陌生的聲音彷彿一把把鉤子,探往楚諾內心深處,將那些被她有意壓制的念頭,一個個勾出來,在腦海間轟鳴,想要取代她的從容冷靜。她甩了甩頭,儘量讓自己不受這些聲音的影響,抬手往前推了推。

冷冰冰、硬梆梆的一堵牆,看不到而已,這一推,掌心便感覺到了壓力。

識海猛地下沉一丈,楚諾穩了穩心神,將另一只手掌也按了上去。雙臂用力,識海海面被壓得更低,牆沒有倒下去,卻是往前挪動了一寸。

天水城巔上,霍螭雙手虛握五毒尺兩端,面色漠然。

一掌寬的尺面上,翻騰的黑氣起了明顯的變化。原本沿著尺面延綿成一片的黑氣,此刻整整齊齊地分作數截,每一截都呈現不同的狀態。

有的如泥漿滾滾,有的如火焰熊熊……唯獨第一截上,黑氣散了個乾淨,百多個小人前前後後,在第一截的尺面上艱難行走。

這些小人個頭只有蚍蜉般大小,面目清晰,連身上的衣飾紋理都看得清楚。人人雙掌外翻推向前方,身體斜傾,額頭上青筋暴凸,似乎在推著無形的重物緩緩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那些小人中,有一個小人突然爆體而亡,化作數道亂竄的黑氣,和幾縷金色的星光。黑氣最終盡入尺中,金色星光則鑽入附近一些小人的體內。

霍守心目光不離無毒尺,緩緩道:“貪、嗔、痴、慢、疑,這五種人心惡念被稱為五毒。聽聞你這把五毒尺為上古殘寶,能放大修士心中的五毒惡念,以此來磨礪道心。這尺面上的第一劫,看似是讓修士們推牆而行,卻是不五毒中的哪一毒?”

原來被分割成五截的尺上世界,每一截都是試煉者的一道心劫。

“五毒之行,由易轉難,越行越艱,第一毒自然是最易過的‘慢’毒。”霍螭點了點尺面上一名青年男修,“此人天賦極高,可惜心性太差,不過是修煉速度比別人快了些,便自我膨脹、傲世輕物。尚未知能否自保,便開始貪圖旁人隕落後流逝的願力精晶,可見心中慢毒頗深。

“這樣的人,在慢毒一途上,走得越快,死得越早。若是能穩住心境,走得慢些,將心中的輕慢之意逐漸磨去,咬牙過了這一關後,倒反對其心境有益,日後必定修為大進。”

霍守心將微微變化的目光藏於眼底,道:“心境的磨礪,比之修為的增進,更為艱難。有時明知自身心境有問題,卻無從下手,真可謂百丈竿頭人不動,明明眼看著就要破境,卻偏生突破不了,就是這心境的阻礙。要破心境,唯有四處遊歷,磨礪心性,費的是時間,碰的是運氣。

“然而我等修士,最缺的便是時間,最不可捉摸的便是運氣。賢弟有了這把五毒尺,至少在心境一途上,可以於那百丈竿頭之上,更進一步,比我等要輕鬆許多嘍。”

霍螭涼涼一笑:“怎麼,看到我這把五毒尺,心中貪毒氾濫了?

“當年分家時,我帶走了這把尺,卻也只帶走了這把尺。百多年來霍氏一族可曾助過我絲毫?便是這天水城的城主一職,也是我一人打生打死拼來的。當年我瀕死之際,修為倒退,容貌衰老,霍家可曾有半點安撫言語?”

“倒是堂兄您,當年得本族全力扶持,坐上了雲來觀觀主的位子,不但雲來觀數百年基業唾手可得,還無需向堰都交糧進貢。眼饞我這把尺?行,拿雲來觀換便是。”

霍守心在觀主之位上坐得久了,那一日不是被人敬仰、萬眾矚目。現在被修為還要短自己一截的霍螭這般擠兌,心裡哪能不怒?只是為了那件及其重要的事,他必須與霍螭合作,而霍螭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敢於冒犯。

霍守心將怒意壓了壓,面不改色道:“開個玩笑而已,一家人何須說兩家話。此次若是成功助主家拿下堰都的掌管權,我們這支分支便能一舉重歸主家之位。屆時即便是堰都的城主之位,賢弟也是有能力一爭的。貧道必定鼎力支持,不讓賢弟這百多年來的委屈白受。”

霍螭心裡暗暗一笑,活到這個年歲上,心境已和鐵打的一,般,什麼百多年的委屈,真不值一提。拿出來說一說,無非是和族裡討價還價。霍守心在族裡地位超然,他說“全力支持”,便是定下了族裡的風向,如此甚好。

正想說幾句客套話,霍螭目光一動,看向代表楚諾的那個小人,“咦”了一聲。

霍守心的目光也轉過來,奇道:“想不到,這女娃娃的心境頗為不俗,難怪霍真動心。你且看看她資質如何,若是百年之內有望結丹,便送給霍真做道侶,一舉兩得。若是資質太差,那就不必理會,任其自生自滅。若是太好……不如就此打殺,以防未來變數。”

做到天水城城主這個位置上,霍螭手上沒少沾各路修士的血肉。現在覺得霍守心所言不差,便點了點頭,伸手指向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