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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聶工教子

前往烏魯的火車上,要去考試的四十多個孩子, 全在一截車廂裡坐著呢。

劉小紅跟李明成坐一塊兒呢, 這小夥子瘦瘦高高的,天生彈琴的手, 可細可長了。他說:“其實我數學一塌糊塗,去也不過濫竽充數, 估計得考倒數第一。”

“那你幹嘛還報名,留著時間複習, 然後參加高考,不好嗎?”劉小紅說。

李明成眼睛一直盯著前方:“高考我就不想了,你們是去考試, 我呢,我只是跟著去看一姑娘。”

劉小紅心怦的跳了一下,坐的離李明成遠了點, 當然, 心裡也止不住的想, 他說的那個姑娘,不會是我吧?

“考完了給高小冰帶個話,就說注意聽啊,我住你們隔壁,我晚上會唱歌給她聽的。”李明成又說。

高小冰就坐在聶衛民對面, 不知道嘰嘰呱呱說著什麼, 他不聽, 她就非得在他面前繞一下手。

劉小紅特認真的回答:“我一定完成任務。”

聶衛民坐在另一邊兒呢, 只要劉小紅的眼睛掃過去,他就把兩隻拳頭湊到一塊兒,搖一搖。

那意思當然是說:看見了吧,王小兵真進少管所了吧,我幹的。

劉小紅怎麼看他那麼像個無賴呢,白了一眼,眼睛去看窗外了。

既然逮到證據,於東海當然要給蘇向東上全套的,手拷,48小時的關押,其間不能洗澡,上廁所還提押著,當然也不能睡覺,拷窗戶邊兒上了,閉上眼睛手就疼。

房間裡還不止關了蘇向東一個,還有七八個臭烘烘的油耗子。

臭烘烘的燻了一夜,蘇向東一口東西都沒有吃下去,把自己的飯全讓給他的油耗子們吃了。

不過,好在這些人並沒有能跟蘇向東直接對話的,所以,他倒不怕有人認出自己來。

就這,於東海過兩個小時就要提他審一回呢。

他也只能是關他48個小時,證據不足就得放,但就這48個小時,它真的夠難熬的啊。

“寶珍,你怎麼來啦?”於東海剛把蘇向東提到審訊室,要審呢,就見杜寶珍在外面招手。杜寶珍從未至,圓圓的肚皮先出現了:“陳廠長說要代表服裝廠給你們公安送飯,以感謝你們對礦區治安做出的貢獻,嘍,她飯燒的可香了,連吃邊工作吧。”

陳麗娜就在杜寶珍後面站著呢,揭開飯盒說:“三十份飯,你們公安局上下全有,但你的肉最多,趕緊吃吧。”

以及,她說:“我舉報有功,能在這兒旁聽一下你的審訊吧。”

“可以啊,陳廠長代表礦區人民來監督我們的工作,我們熱烈歡迎。”說著,於東海揭開鐵飯盒子,先深吸了一氣:“你們服裝廠這個大廚,是從國賓館來的吧,飯不說如何,味道簡直是,太香了。”

“出息。”蘇向東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決不服輸。

於東海忙了一天,是真餓,而且呢,他吃飯那叫一個狼吞虎嚥。這飯肯定是陳麗娜做的,豆乾燒肉,濃油赤醬的,於東海挑起一塊豆乾,就在審訊桌上吃著,一口汪汪的醬汁從他嘴邊溢了出來,自己掏了塊手帕出來擦著:“陳廠長,你們這大廚啥都好,就是菜太甜,這得放多少糖才能這麼甜啊。”

說著,他又挑了一大塊五花肉,肥瘦夾花的,瘦肉一層又一層,看著就好吃。一大口嚼著,於東海就往嘴裡不停的送著米飯。

蘇向東冷眼看著,雖然不想,但口腔在疾速的汾泌口水。

還有羊肉生爆的甜椒呢,聞起來就是一股水嫩嫩的甜辣,羊肉爆的也特別鮮嫩,那股孜然的味道,只要在邊疆的人,沒有不喜歡吃的。

兩葷兩素,就是量太少。

於東海頂多兩分鍾就扒完了,一抹嘴,問陳麗娜:“你看咱倆關...系這麼好,你就沒給我多帶一份嗎,你們這飯我吃完沒吃飽不說,更餓了。”

陳麗娜手裡提個布袋子,上面印著農村信用社幾個字,甭看這個袋子,萬元以上的儲蓄戶才會發。

“有,我確實多拿了一份,但這是給咱們蘇工的,人是汽車廠的經理,我來探個監,不知道能不能給他們送飯?”

於東海連忙搖頭:“他們有伙食,好著呢,而且他剛吃飽,不需要吃飯。”

所以,他把飯盒奪過來就揭開了:“我吃兩份盒飯那是隨隨便便,真的。”

蘇向東還戴著手拷了,兩手抱拳,就說:“不就是毒販子嗎,我告訴你們就行了,陳麗娜你甭玩兒我了,飯拿來,我要吃飯。”

“礦區有賣的嗎,吸的人是誰,賣的人又是誰,源頭從哪來,總共有幾個人沾過毒/品,誰能到達邊境上,直接跟境外的毒/販子接頭,現在就說,說完才有飯吃。”於東海啪的一聲,把盒飯拍對面了。

蘇向東原本是屬於寧折不彎的那種人,而且,也是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決不會讓自己落下風的那種。

“於東海,你不要跟著陳麗娜搞理想主義那一套,毒/品全世界都有,沒見誰真能把它給禁了,我沒有販,我知道犯法和犯罪之間的紅線,但我不相信理想主義。”

“有我在的地方,就沒有毒/品,你蘇向東不信,你就睜大你那雙狗眼好好看著。”於東海說著,挑了一筷子肉,惡狠狠的吃著。

“我要先吃飯才說,否則的話,你就把我關起來,反正48小時後,你得放我出去。”

“來,我喂你。”於東海說。

陳麗娜看這倆人,怎麼就覺得那麼搞笑,忍不住就哈哈笑開了。

蘇向東深吸了口氣,盯著陳麗娜,他怎麼會仰慕她呢,他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終於,蘇向東把庫爾的名字,聯絡方式,以及他所知道的,庫爾在邊境上結識的人,全說出來。

於東海一踢凳子,招上公安佩上槍,當然是先找庫爾,再赴邊境,聯絡邊境警察和邊防戰士,一起去搗毒窩了。

半個小時後,因為證據不足而被提前釋放的蘇向東扒著冷掉的盒飯,心中簡直了,不要太悲涼。

回到汽車廠,新搭起來的二層簡易小樓。

趙鴨綠等著他呢:“蘇工,北京那邊已經確定了,十月,領導們就要來視察了,廠房現在正在建,但關於改進車效能的問題,您可是出國考察過的,至少得提出幾個有建設性的點吧,怎麼辦,你說?”

蘇向東手拍在辦公桌上,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繼續追陳麗娜啊。

那個女人肯給點建議,他就能做出建設性的改變來。

數學競賽考完,當時成績是出不來的,柴校長帶著孩子們,還參觀了一趟烏魯飛機場,去市內幾所大學逛了逛,晚上帶孩子們住了一夜的賓館,這才給帶回來。

劉小紅頭一回住賓館,床太軟,一晚上沒睡著。

當然,主要是隔壁李明成在彈琴,還亂嚎,不停的吵,吵的她睡不著。

上了火車,高小冰就一直看著不遠處的李明成呢。

“小紅,你昨晚聽到隔壁李明成唱的歌沒有?”

“聽見了,可真夠吵的,他唱的那是什麼啊?”

“歐美那些地方現在最流行的歌曲,怎麼,你聽不懂吧?”高小冰神神秘秘的說。

劉小紅搖頭:“倒不是聽不懂,只是嫌太吵,你要不說他是在唱歌,我以為是誰踩了狗尾巴,狗在亂叫呢。”

“那叫搖滾。”高小冰說。

她咬著紅紅的唇盯著對面看了半天,突然就說:“聶衛民,你過來,我要和你換座位。”

“不換。”

“你是...不是嫌我家小紅賣豬崽,身上臭,不想跟她一起坐,你過來聞一聞,她身上很香的。?”高小冰的嘴啊,簡直了。

聶衛民給滿車廂的同學盯著,咬牙說:“高小冰,小心我掐死你。”

高小冰把聶衛民給扔遠了,就坐李明成對面了。

一直一幢樓上住著,高小冰心說:沒想到啊,明成哥哥看起來斯文,還能唱那麼狂野的歌。

“李明成,你想考北外嗎?”她就問說。

李明成仰著頭,低聲說:“我想考解放軍藝術學院,你對那個學校有興趣嗎?”

哎呀,高小冰頭一回發現,樓上的李明成哥哥長的這麼帥氣哦。

要他變成兵哥哥,一定會更帥氣吧?

聶衛民和劉小紅給強扔到一個座位上,甭提多尷尬了。

這個週末,正值春暖花開,也是農場裡最忙碌,但也最漂亮的時候。

這個時候礦區的很多人都會到農場去。

現在已經沒有工分那一說了,但是領導依然可以號召機關單位和廠區的工人們到農場裡勞動,以換取額外的蔬菜和棉花等福利。

年年這會兒,陳麗娜肯定得去農場。

更何況,今年聶衛民聽說,於連海已經從前線回來了,為了歡迎他,農場還要辦聯誼會呢。

所以,聶衛民心裡有自己的計劃,當然,那是準備要幫劉小紅改良生活環境的,高高興興的,就回家啦。

結果他剛一回家,就發現家裡氣氛不對,因為有一個公安,就在他家客廳坐著。

“香水,火柴,我們是從留在現場的這只火柴盒上,提取到了指紋。”那個公安就是於東海,他對聶工說。

聶工在飯桌前坐著,說實話,聶衛民從來沒覺得爸爸老過,從小到大,爸爸在他眼裡,似乎一直都是那麼個樣子。

可今天,他發現爸爸的臉色是那麼的不好,頭髮間似乎還有隱隱的白髮。

顫抖著手,聶工接過火柴盒,上面有紫色的印痕,當然就是用碘伏蒸餾過之後的,碘伏的印子了。

“你說,這火柴盒上的指紋,要跟衛民和衛國的做對比?”聶工抬頭,驚訝的望著於東海。

那種驚愕和不敢相信,猶如重重一擊,擊在聶衛民的胸膛上。

他往後退了兩步,拿香水和火柴搞燃燒,是他出的主意,要真在現場提到指紋,二蛋就完蛋了。

聶衛民以為自己玩的天衣無縫呢,以為自己腦子那麼好,肯定可以逃過一劫呢,卻沒想到,二居然會在現場留下一個帶著指紋的火柴盒。

火柴盒上貼著北京二字,顯然了,那是他們家最常用的火柴盒,媽媽每次要買,都是買上一大包回來,放在廚房的灶頭,由著他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出了這種事情,於孩子來說,一瞬間想到的態度,大概就是跑。

但等出門,扶著院門前的樹,聶衛民就又站住了。

真犯了法,公安都追到家裡來了,想逃,那估計是不可能的。

二蛋穿著一件不知道哪來的髒兮兮的牛仔服,頭髮燙的跟雞窩似的,搖搖晃晃的也正往家走呢。

一把把二蛋拽到小樹林子裡,聶衛民朝他頭上就是一拳頭:“不是跟你說了嗎,火柴盒、香水瓶,這倆樣必須帶走,你怎麼把一盒火柴留哪兒啦?”

“沒有啊,不說這倆樣東西,腳印我們都掃了。”二蛋一臉的懵。

聶衛民氣的:“那就是小呂還是大呂,因為抽菸,也帶著火柴,而且沒有擦除指紋。你懂不懂,你是他們的大哥,咱們共同實施犯罪,追到一個人,全部都得進局子。”

總之,完蛋了,事前演練了那麼多遍,教他們如何讓一間房子能夠密閉,又如何只起可以自已滅掉的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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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衛民還千萬次的叮嚀囑咐,一定要擦除所有的腳印和手印,尤其是指紋,因為公安能兌比指紋,而他爸更厲害,他爸能只憑兩隻腳印,推算出兇手的年齡身高和體重,只差算骨齡,就這,他們居然丟了一隻火柴盒在現場。

“哥,怎麼辦啊,要小呂他們給發現,服裝廠的工作肯定就完了。”二蛋下意識就說:“我,我想辦法讓他們趕緊逃吧。”

“咱們逃了,爸媽怎麼辦?”聶衛民問二蛋:“他們在礦區還怎麼做人,你還記得甜甜丟了以後嗎,陳自立頭髮全白了,拿鞋油染黑了假裝自己沒事兒,可有一天下雨,他從班車上下來,邊走,頭上邊往下滴著黑油,那是咱們基地的人好,沒人笑他,要有人笑,他臉往那兒放,甜甜媽直接氣出心臟病,是人給抬出基地的你忘了?”

二蛋撲通一聲,就坐到地上了。

爸爸頭髮白了,然後抹上鞋油假裝頭髮還是黑的,再給雨沖掉的畫面,一下就浮現在他眼前了。

倆哥倆面對面看了半天,聶衛民拍了拍二蛋的肩,倆人就準備進去坦白去了。

而家裡頭,聶工正準備送於東海走呢,倆人還在聊天。

“真要這麼嚇唬孩子嗎?而且,咱們這屬於栽贓陷害啊,這火柴盒是你家的,不是我們在犯罪現場找到的,再說了,一間民房裡燃了一點酒精,這都夠不上刑事犯罪,咱們這等不等於大炮轟蚊子。”於東海低聲說。

當然了,剛才他和聶工之間是作戲給聶衛民看的。

首先,是陳麗娜因為自己的香水瓶子丟了,而懷疑火車站的爆炸案,就是二蛋和聶衛民倆兄弟幹的。

再,她把服裝廠的那幫小混混們全提來問了,威逼利誘,但一個個牙關咬的緊著呢,為了保護他們老大,絕不鬆口。

倆孩子犯這麼大的事兒,陳麗娜當然要跟聶工商量。

接下來的事情,就全是由聶工來主導了。

沒有人員傷亡,以及,只是火車站外面一處破舊的平房而已,巨大的響聲引發了恐慌,要說影響,主要就是把火車站上的人都差點給嚇壞了。

而性質呢,說它惡劣就惡劣,說它不惡劣,也不算惡劣。

但是,聶工生氣的是,自己教了聶衛民那麼多,他居然拿著這種技能去犯罪。

沒辦法,送走了於東海,聶工就準備用自己的方式,來收拾自己這倆兒子了。

聶工教子,可不比陳麗娜的溫情,那燒火棍子都放不狠,打不疼。

他明知沒有證據,主動栽贓一個火柴盒,打好招呼,就準備要把倆兒子給關號子裡,冷靜兩天去呢。

至於服裝廠的那幫小混混們,只要聶衛國吐口,當然是一起抓。

什麼地方最能叫他們腦子清醒,以後不敢犯事兒,除了公安局,還有別的地方嗎?

“衛民要高考了,不會留案底吧?”

“只關拘留所,不會留案底的,到時候我跟柴校長請個假就行了。”聶工說。

陳麗娜還是覺得不行:“二蛋皮,你把二蛋和他那群混混關幾天也就完了,衛民那孩子心思敏感,細膩,你就不怕他給關完了,發揮不好考不上大學?”

“考不上就再復讀一年,他才十六,那麼早上大學,心智不成熟又給人誇幾句,很容易迷失自我,要我說,就該讓他復讀兩年,醒醒腦子再讀大學,他是夠聰明,但他能駕馭那份聰明嗎。”

陳麗娜正在裁布呢,轉眼五一,農場裡要搞一場難得的機關單位聯誼會,她正在給妹妹裁一條,傳說中的白雪公主的裙子呢。

只為讓妹妹能在農場裡搞聯誼會的時候,做一個漂漂亮亮的,白雪公主。

妹妹覺得很好奇:“媽媽,號子裡好玩嗎?”

陳麗娜說:“...媽媽也不知道,但是,咱們大概得給你大哥和二哥準備牙刷,牙膏和洗臉盆,還有脫鞋,你大哥呀,還得備三條內褲。”

“我去幫他找內褲。”天真的妹妹還以為,號子是什麼好玩的地方呢,就去幫哥哥找內褲了。

轉眼,倆氣的聶工肝在顫的臭小子,就進來了。

為防不能一發擊心,聶工故意輕撩了撩頭髮,把自己幾根白髮都露了出來。

老父親的心啊,在倆兒子的眼裡,已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