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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畜生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上一章修改了,加了一千多字,情節也小修了下,最好重看下才能順暢地看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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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 崔相的“殺”字依舊沒能說出口。

“岳父大人。”

在他開口之前, 人群後方便又傳來了聲音。

“清郎!”

崔珍娘立即叫了出來,崔相揉揉眉心, 似乎有些疲累地轉過頭,果然便見方朝清從護衛後方徐徐緩步而來,護衛們看著他,臉上神色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自然知道方朝清相府女婿的身份,然而如今方朝清胞弟大鬧相府,跟傀儡皇帝綁一起馬上要被相爺砍頭, 這事難道會跟方朝清這個做哥哥的毫無干係?崔相還認不認方朝清這個女婿?每個人心裡都不禁嘀咕。

護衛們拿不準崔相的態度,一時無人阻攔方朝清,都望著崔相, 指望能聽到什麼命令。

只是, 未等到崔相有什麼指示, 便聽得崔相那容顏畸毀的女兒急急地開口。

“清郎,你怎麼來這裡了?”崔珍娘看著方朝清,眼角餘光卻緊張地盯著甄珠阿圓的方向。

然而方朝清卻似乎沒聽到她的話——亦或者聽到了卻未理會。

他不看崔相,也不看崔珍娘,更不看在場的僕從護衛, 恍如無人之境般, 徑自走到了甄珠和阿圓身前。

阿圓和甄珠都看向他。

“啊啊混蛋大哥你終於來了!”從高琰和崔相對上起阿圓便憋了半天沒說話, 方朝清甫一出現也未說話,直到方朝清不理會崔相等人,自顧自走到他和甄珠面前, 他叫了起來,跟在外面受了委屈許久才等到家長來找的孩子一樣,眼淚嘩嘩流地滿臉都是。

方朝清笑笑,微微彎腰,摸了摸阿圓的頭。

“嗯,抱歉來晚了。”

說罷,才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甄珠。

甄珠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

方朝清也沒有說話,只嘴角微微一彎,便轉過了身——以將甄珠和阿圓護在身後,面對著崔相和崔珍娘的姿勢站立。

似乎不用再問什麼,這樣的站位就已經表明了他的選擇。

崔珍娘腦中湧起不妙的預感,然而她並不敢再問,只訥訥地輕喊:“清郎……”

方朝清卻仍舊沒有理會她,只將目光投向崔相。

“您真的,不能放過——”他看著崔相,手指指著高琰、甄珠、阿圓幾人,“他們嗎?”

崔相輕笑一聲,笑聲裡帶著慵懶。

彷彿眼前這一出小孩子似的鬧劇,已經讓他厭煩無趣到一個字都不想再說。

“我明白了。”見狀,方朝清點點頭,喚道:“岳父。”

崔珍娘睜大了眼,崔相則微微眯了眼。

畢竟並不是關係多麼親密的翁婿,再加上崔相的身份,因此方朝清其實很少喚崔相岳父,尤其在人前,大多都是以相爺稱呼。

方朝清雙眼含笑:“這是我最後喚您一次岳父。”

“清……郎,你……什麼意思?”崔珍娘再也抑制不住地問出聲。

“相爺要殺他們,清自然也不會獨活。”方朝清微笑坦然說著,低頭,目光從地上的幾人身上一一掃過。

他們是他發誓效忠的君主,是他一直疼愛的兄弟,是他……

他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崔氏父女,然後便看到崔珍娘一副大受打擊搖搖欲墜的模樣,以及崔相稍顯慍怒的眼神。

他不為所動,臉上仍舊帶著笑:“人之將死,但清心中卻還有許多疑問,若得不到解答,怕是死了也不得安寧,翁婿一場,相爺能否回答清幾個問題?”

“不!你不會死!清郎!你為什麼要陪他們一起死!為什麼要陪她一起死!”崔珍娘突然崩潰地大喊,瘦骨伶仃的身子簌簌發抖,彷彿狂風中的枯草。

然而方朝清渾然沒有理會她,就連崔相也沒有出聲,只是面容整肅地看著方朝清。

“第一個問題,”方朝清緊盯著崔相的雙眼,“八年前,我為何會酒後失手誤‘殺’了御史之子?”

崔珍娘崩潰的喊聲突然消失,彷彿被扼住了脖子,眼睛大睜著看著方朝清,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方朝清這個問題一出,人群中便有些嘈雜,有嗤笑聲也有納罕聲。

嗤笑是笑他明知故問,納罕是納悶他這問題問的奇怪。

自己酒後發瘋失手殺人,卻問崔相為何?這是臨死前胡言亂語麼。

有人將目光投向崔相。

崔相面容沉靜,嘴唇卻緊抿著,似乎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方朝清繼續道:“清雖不善飲酒,但那件事之前也曾有過幾次醉酒,據家人所言,清醉後皆是倒頭大睡,從未胡言亂語與人爭執,更遑論心緒亢奮,做出什麼越矩之事。”當年一同在場的其餘幾人,證言上說的便是他醉酒後情緒失控,與御史之子大吵大鬧後才動手,以致釀成悲劇。

“當日在場共有六人,除了清和那御史之子,其餘尚有四人,但這四人,如今卻都已經因‘意外’去世,甚至連那酒樓當差的夥計,也已不知所蹤。”

方朝清微笑著說出這句話,而在場的,但凡不笨的,便都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

當年那事鬧地很大,然而爭論重點在於對方朝清的判刑輕重的定奪,對於方朝清是否真的酒後失手殺人卻幾乎是板上釘釘毫無爭論的,因為方朝清自己記不清,而在場的其他所有人,包括據說聽到動靜後立刻趕去雅間的酒樓小二,證言毫無二致,都說是方朝清失手殺死了御史之子。

可如今,這些人卻全都不在了。

任誰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蹺。

望向崔相的目光更多了。

崔相蹙眉,鼻間輕哼,卻是已不耐煩再聽方朝清繼續說下去。

他看著方朝清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隻垂死掙扎的螞蟻:“說這些又是想做什麼呢?不過,想做什麼也都沒用了,你不想活,我便成全——”

“不!不可以!”

崔相的話被崔珍娘打斷。

她牢牢地抓著崔相的衣袖,眼裡跳躍著磷火般的光芒,嘴裡喃喃著:“不可以……清郎不可以死,父親,清郎不可以死!你不能殺他!”

崔相眉峰緩緩皺起,面上不復平日對她時的慈祥:“珍娘,我已經給過你許多次機會,可是,你都沒有抓住。”

“想要的東西就用盡辦法去得到,但如果無論如何都得不到,那便,毀了它。”

他的模樣像一個嚴厲的教書先生訓斥冥頑不靈的弟子,“我的話,你都忘了嗎?”他的聲音很冷,眼神更冷,以致崔珍娘下意識地鬆開了抓著他衣袖的手,並後退了一步——然後跌入一個瘦弱而冰冷的懷抱。

崔珍娘嚇一跳,轉身,便看見那白衣女子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正伸開雙臂,以擁抱的姿態迎接著她。

然而那懷抱卻那樣冰冷,一如女子怪異的眼神。

崔珍娘飛快地轉過了頭,脫離女子的懷抱,彷彿避開什麼低賤汙穢的東西般,重新看向崔相。

女子兩隻手臂還徒勞地張開著,寬大的衣袖灌進了風,將她冰涼的身體吹地更涼了一些。

崔珍娘苦苦哀求:“我記得的,父親,可是,可是清郎不一樣啊,父親,清郎只是一時想不開,我會勸他的,求求您……”

崔相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良久,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珍娘,你讓我失望了。”

說罷,他便不再看她,然而也並沒有再下什麼命令,似乎預設了崔珍娘的請求。

崔珍娘身子一抖,然而,很快便將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方朝清。

她伸出手:“清郎,我們走吧,這兒人好多……”不要管那些人,跟她走啊。

她怕生,更怕人多,以前每次在人多的場合,方朝清都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不讓別人嘲笑她,所以,這次也要像以前一樣啊。

自出現起,方朝清第一次將目光投向崔珍娘,但卻並沒有給出她想要的回答。

彷彿沒有聽見崔家父女方才那番話,他微笑著,延續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相爺不想回答嗎?那珍娘,你回答我好不好?第二個問題,”他笑容溫和地看著崔珍娘,“當年我去城外看你,為何那麼巧地遇上崔夫人?為何那麼巧地遇上山賊?為何那麼巧那些山賊不傷我別的地方,偏偏屢屢要傷我手腕?最重要的——”

他的神色忽然冷了下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薄唇抿成了一條細縫。

“又為何那麼巧,山賊唯一一次對準我心臟要害處的攻擊,被崔夫人擋下?”

是啊,現在回想起來,怎麼會那麼巧呢。

乍看上去純屬意外,而他也被崔夫人因他而死的事實衝擊地無暇他顧,可如今剝離出當時的心境,站在外面看著當初的一切,便覺得怎麼看怎麼蹊蹺。

更不用說,他還查出了那麼多別的東西。

他唇角再度揚起笑,卻是譏諷的笑,蒼涼的笑。

“珍娘,我以前從未懷疑過你。”他看著崔珍娘,平靜了許久的心口忽然被洶湧的情緒淹沒,山呼海嘯般,然而落到面上,最終卻只變成那譏諷又蒼涼的笑。

笑崔珍娘,更笑自己。

“因為我相信為母則強,崔夫人用自己的命換了我的命,就為了換我照顧你一生的承諾,我相信她,承諾了她,便不會再對她起疑。”

“也因為我相信人皆有孝心,即便再不擇手段的人,也不會為了達成目的,而犧牲對自己疼若生命的母親的性命。不然的話,豈非連畜生都不如?”

“羔羊跪乳,烏鴉反哺,畜生都知感恩,人又豈可不知?不念親恩,不知道義,這樣的人,當初就不該降生到這世上。”

“你說對不對?珍娘。”

他笑著看向崔珍娘,也看向崔珍娘身後那女子,崔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