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從小就是一個非常早熟的孩子。
他的生活環境不太好, 任何東西幾乎都要靠拼搶才能得到。
一次偶然的機會,白樺嘗到了自己得到甜頭、卻無意中讓別人替他背了鍋的好處, 以後就一直致力於往這方面發展。
因此他才會漸漸成長為一個綠茶受。
不管離婚之後怎麼飛怎麼浪,起碼結婚前, 白樺的名聲是特別好的。幾乎所有人提起他時,都會加一句“那是個好孩子”。
當然,被他偷偷坑了背鍋的人也不少,如果讓他們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估計生吃了他都有可能。
等從醫之後,他的手段益發高超。在其他人眼裡,他是斯文和煦的白樺醫生, 有醫德還善良無比。
一次, 他中途接手另外一個醫生的手術,將一位老人生生從死神那裡奪了回來。
雖說後來那人不過多活半年還是死了。
再後來,他就接到了一個上流階層人士才能參加的沙龍的邀請。
白樺雖說那時候因著醫術的關係已經很有些名氣,甚至還有了單獨做研究的時間和一部分權利, 但和真正的上流人士比起來, 畢竟還是差了很多。
哪怕他的外形涵養舉止投足再有風度,卻少了最最重要的一樣,那就是肯把他領到這個圈子裡的人。
接到那個邀請,讓他非常意外。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給他這份邀請的就是他在手術中救回來的那個老人。
也就是在那個沙龍上,他第一次見到了他的前配偶林起生。
那個男人……唔, 怎麼說呢?長得說不上多好,但也並不是特別醜,讓他印象深刻的是,林起生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
連眉毛都不曾動過一下的那種。
要不是會動,還被其他人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甚至要懷疑那是個假人了。
神經官能固化綜合症!
白樺表面上沒什麼異樣,心裡很快判斷出來。
沒人把林起生介紹給他,但他卻自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畢竟,據說全球得這個病的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m國的某十一歲女孩,另一個就是本國的林起生。
得了這個病,最明顯的特徵就是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除了最基本的動作之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無法體現在臉和聲音上。
林起生這麼出名,一個是因為他得的病,另一個則在於他的出身。林家往上數幾代本是開國時的元勳之一,林起生要不是有這種病,以他的才幹能力,據說本應該是林家這一代裡最受重視的小輩之一。
可惜這個孃胎裡帶來的先天性的病把他所有的未來都絞得粉碎。
任何時候都繃著一張面具一樣假的臉、說話像是復讀機的刻板複述還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歷史上據說得了這個病的人活不過四十歲。
想一想,四十歲對於從政的人來說,本應該正是年富力強意氣風發的時候,結果到他這裡,林家傾斜了大部分資源培養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把林家的一切希望帶到墳墓裡……
林家不可能幹這種傻事!
這種情況下,林起生被林家放棄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然,林家並沒因此就把林起生當成棄子,仍然很重視他。據說林家前些年比較重要的大決策,幕後都有林起生的影子。
不過林起生對外的身份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白樺見到林起生之後,動了心。
不是動了心意,是動了心思。
他的某個基因方面的研究正處在比較關鍵的時期,卻被某些眼紅病暗中在領導面前挑撥,導致今年的資金沒有到位,研究隨時都有可能因為缺錢而不得不停下來。
為了這事,他幾乎到處拉贊助。
可惜這方面的研究每天耗費掉的錢幾乎比印錢速度還快,沒誰能真的扛下來。再說那些拒絕的人,心裡是怎麼想的還兩說。
有的是真不看好,有的是沒那麼多錢,還有的不但不想拿錢,還想著要是白樺成功了,就在即將發表的論文裡把自己的名字也填進去。
白樺怎麼可能會答應這麼白-痴的要求。
要是林起生能答應的話,這件事就能成功了。
白樺想著,故意不小心把一杯酒灑到對方身上,之後不停道歉,還裝作一臉驚慌地把外套脫下來,說讓對方先穿著,自己則要把他的髒外套拿去洗乾淨還回來。
林起生看了看白樺,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真的脫了衣服給他。
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白樺還他衣服的時候,林起生正巧一個人在辦公室。
看到白樺進來,這個男人沒頭腦地問了一句:“你夢到過我嗎?”
這種老套的搭訕手段早就過時了,白樺卻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想泡他,這和他暗藏的心思不謀而合,當然大開方便之門。
於是林起生注資白樺的實驗,而白樺則成了他的男朋友。
再之後,實驗即將成功的時候,林起生和白樺結婚了。
對那時的白樺來說,所愛只有兩樣:金錢,美人!
林起生確實有錢,非常非常多的錢,可他不是美人。當然,就林家的其他人來看,基因其實很不錯,幾乎個個都是俊男美女。
林起生是個意外。
這源於他的病。
人從出生到成年,身體各部分一直都在成長。林起生不一樣,他的病導致他那張臉上的皮膚只有出生時那麼大,一直固定無法改變,而他頭部的骨骼卻像正常人那樣生長,這樣皮膚就被不停地向四周拉扯開。
m國那個小女孩雖然只有十一歲,但那張臉已經近似於怪物了。
像林起生這樣只是表情僵硬了點,整體還算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正常人,算是極為難得。
可白樺難受。
他只愛美人,不愛林起生。
他以為自己看在無窮無盡的錢的份兒上,能忍著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但事實證明,實驗還沒完全完成時,他就受不了了。
更何況,不知道為什麼,林起生心裡應該也沒有他。
不然他為什麼從來沒碰過白樺?
從結婚到離開,兩人壓根就沒有過x生活。
無聊的時候,白樺猜測過,比如說對方是不是心裡有個白月光,那個白月光恰好和他長得差不多什麼的。
不過,不得不承認,林起生除了沒碰過白樺之外,其他方面對他都是很好的,就算最後離婚,還給了足夠他浪一輩子的錢。
白樺甚至不明白林起生折騰這一趟到底圖什麼。
圖財?林家還缺錢麼?林起生缺錢麼?倒是他分走了前夫一大筆。
圖色?那人根本不動他。
圖權圖勢?那就更不靠譜了。
白樺曾經猜過對方是不是就想染指他的實驗,甚至為此不惜在成功前夕就直接停止,但林起生仍然沒什麼反應。
最終的最終,白樺不得不告訴自己:大概因為林起生是個聖人。
雖然這結論連他自己都不信。
或許是缺了一塊的靈魂終於迴歸的緣故,這次再想起林起生時,白樺難得有了點兒愧疚的情緒。
不管對方因為什麼才和他結婚,從頭到尾得利的卻只有他一個人。
如果可以並且有機會的話,他會試著補償林起生的。當然,估計只是想想而已,畢竟以林家的權勢地位和對那個男人的重視程度,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用。
下飛機時,他還是這個想法。
直到……
“是白樺白先生嗎?我們是林家的人,正在這裡等您。”兩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在通道出口處攔住了他。
白樺訝異地停下來。
林家?
等他?
他不是已經和林起生離婚了,林家還找他幹什麼?
一時間,白樺腦海裡湧出很多種猜想,卻又很快被他一一否定。
“有什麼事嗎?我不覺得現在的我和林家還有什麼關係。”白樺說。
“白先生,我們只是負責來接人的,其他的,我們並不知道,請您別為難我們好嗎?”其中一個墨鏡說。
白樺抬腳默默地跟了上去。
不管林家這次為什麼又想起他,從這兩個男人對他的態度來看,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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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等他下車時,看到目的地熟悉的場景,一口氣差點兒沒喘勻。
這裡分明是林起生的辦公大樓所在地。
原來找他的人是林起生自己。
奇怪,當年他離婚之後滿世界浪成那樣,都沒見林起生有什麼反應,現在怎麼突然讓人找他?
白樺上了樓,進了辦公室,那兩個男人直接把門關上,守在外面。
辦公室裡坐著的男人身材高大,寬肩長腿,極好的衣服架子。如果不是那張臉僵硬得讓人覺得有些詭異,就這體型,起碼得是個花美男吧?
白樺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隨意地坐了下來。
結果,屁-股剛挨到椅子上,腦子裡突然響起的系統平板板的聲音讓他猛然跳了起來。
“經系統鑑定,此男人為情緣目標第十世,請宿主把握好機會,認真完成任務。”
“……”
不是吧?如果像以前那樣,把他穿越的時間點放到幾年前這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他還有機會為自己洗洗白。
可現在,錢也挖了,浪也浪了,婚都早離完了,結果系統丟過來一句“情緣目標第十世”?
不如直接宣佈他任務失敗更直接。
不用想白樺都知道現在林起生對他的印象有多差。
“坐。”林起生說。
因為生病的緣故,他說話聲音平板,缺少音調起伏和感情的體現。大概知道自身短板,平時林起生說話都是簡之又簡。
白樺強抵制住澎湃的心情,慢慢坐了下去。
“你的傷怎麼樣?”林起生問。
好好的疑問句被他說成陳述句。
“差不多了,”白樺回答,接著他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不是去國外旅遊,結果遇到海嘯麼。以後盡量少去海邊,太危險。”林起生說。
呆板的話,卻讓白樺隱約品出幾絲關心的味道。
呃?不會吧?
想當初他提起離婚時,林起生可是壓根就沒猶豫過的,痛快得幾乎讓白樺以為對方肯定早就有了這個決定,只不過是他先提了出來。
他曾經還為此暗自慶幸過。
畢竟甩人總比被甩的名聲好一些。
“命中註定的事,就算不去海邊,老天也得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白樺漫不經心地說。
放在做任務之前,他肯定不信命,可一連做了九世任務,他實在是不信不行。
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命中註定。
“接受了那麼多年的教育,怎麼竟然說出這種話。”林起生說。明明應該是責怪的話,卻偏偏說得淡如白水。
白樺乾笑一聲。
事實上他現在還沒完全從剛剛系統插那一槓子的影響裡解脫出來。
林起生他……真的是呆子?
白樺悄悄抬起頭,看了過去。
仍然是一樣寡淡的眉毛,細長如線的眼睛,嘴唇也特別薄,整張臉就像是用力抻開之後緊緊地繃在底下的骨頭上。
當初白樺就是受不了他這樣才會最終離婚的。
可現在,白樺仔細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觀念,他竟然覺得那淡得幾乎看不出的眉毛別有味道,細長如線的眼睛實際也挺有神采的。至於嘴唇薄……那不是帥哥的標誌嗎?
如果是小統在這裡,大概又會陰陽怪氣地諷刺挖苦他了。
發覺他在看自己,林起生突然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傷得那麼重,那點兒時間根本不夠恢復,先回來住在林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白樺也站了起來。
林起生看他:“不同意?”
當然不是不同意!簡直不能太同意!這還省去了他絞盡腦汁跟林家套近乎重新接近林起生的步驟!
不過,他衝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句話:“你不是能說一個字就不說兩個字的嗎?怎麼這一會兒工夫說了這麼多話?”
林起生看看他,沒說話,抬腳走了出去。
嘖,不回答算了。反正你是老闆你做主,當然想說幾個字說幾個字。
白樺跟林起生回了住處,意外地發現竟然是當年這對夫夫住過的那套房子。
當時林起生不知道怎麼想的,在這裡買了套房,說是做他們的新房。
有新房子住,白樺當然不會反對,甚至為了表現自己的勤快能幹還親手佈置了裡面的很多地方。
沒想到離婚這麼長時間了,林起生還留著它。
白樺跟著他進去,抬眼掃了一下大廳。
裡面很多佈置已經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比如說最開始,他把兩人的結婚照放大,掛在大廳的正前方,每次兩人回來時,進來的第一眼就能看到那個。
再比如說,大廳的吊燈本來是他親手選的最喜歡的樣式,看著簡樸卻自有一種低調的奢華在裡面。而現在這個,除了富貴炫目,至少白樺是沒別的感覺了。
他突然想到一個致命的問題:這裡面會不會已經有了一位新的男主人,就像當初的他一樣?
要真是那樣,他可就尷尬了。
“那個……剛剛忘了問你……”白樺趕緊開口。
林起生回頭看他。
“我就這麼回來養傷,感覺名不正言不順的,”白樺乾笑著說,“我還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下一任主人呢,萬一讓他誤會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要是真有,老受就幫老攻你捏死他!
“沒有。”林起生淡淡地說,走了進去。
白樺沒來由地高興起來。
沒有就好。
“你住那裡,”林起生指了指樓下一間房,“想吃什麼,吩咐廚房一聲就行,他們不會慢待你。平時想去哪裡,司機可以陪你。樓上是我的房間,你不要亂走。”
話仍然很長。
白樺的心卻漸漸冷了。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當初樓下這排房間除了必要,剩餘的都是客房。
樓上才是主人室。
林起生這是把他當客人招待呢。
樓上的房間同樣有很多,當初兩人的臥室就在那裡。不過當時林起生從來沒碰過白樺,兩人同床共枕的時候屈指可數。
一般時都是白樺睡主臥,林起生睡次臥。
除了臥室之外,書房一類也都在樓上。
“我要是想看書怎麼辦?”白樺問,“你接我回來養傷,我很感激你。我這病,出院時醫生囑咐過,基本沒有什麼大礙,平時多注意靜養就行。你知道我這人,別的愛好不多,一個人時就喜歡看書。”
“書房已經拆了。”林起生頓了一下,才說。
白樺一愣。他是真沒想到竟然得到這個答案。
當初建的書房,雖說是兩人共有的,卻多是他醫學方面的書,林起生很少用。他基因實驗的報告論文,很多也是在裡面整理的。
沒想到一離婚,就被男人給拆了。
林起生……是不是挺恨他的?畢竟是他先甩了他。
“那……那房間現在做什麼用呢?”白樺追根究底地問,似乎壓根沒察覺到自己這舉止的不妥。
“放雜物。”
“……”
看來是真挺恨他的。
不過,這麼恨他就讓他在外面浪著得了唄,反正除了那次海嘯,他也沒遇到別的危險,何必把他弄回來。
好像還對他餘情未了似的。
“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還沒吃飯吧?”男人問,“已經準備好了,你去收拾一下,晚點我們吃飯。”
“哦?”白樺故意拉長了聲調,“做的什麼啊?普通的家常菜我可不吃。”
林起生說了幾樣菜,雖然菜式不算名貴,卻分明都是他最愛吃的。
白樺咬了咬嘴唇,沒吭聲,提著行李箱進了客房。
把門關上,他吐了口氣。
呆子這舉止,實在讓他看不懂啊。
還愛著他?不然怎麼過了那麼長時間,還記得他愛吃什麼。
可一離婚就拆了他的臥室書房神馬的……這看著像是恨到了骨子裡。
至於愛恨交織那些狗血梗,白樺表示,根本不可能。
林起生畢竟是林家人,當初要是真對他有一毛錢感情,不想讓他離開,辦法有的是,根本不可能痛痛快快地答應離婚。
要知道,對林家這種家世的人來說,離婚意味著的涵義可多了。
在浴室裡痛痛快快把自己洗乾淨,白樺換了一套清爽的衣服,吹乾頭髮,這才走了出來。
飯菜都已經擺好,林起生坐在桌邊,離他最近的左手邊放著另一套碗筷,明顯是留給白樺的。
白樺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坐到他身邊,拿起了筷子。
剛剛整理的時候,他從前往後把事情捋了一遍,覺得沒辦法弄清林起生的意圖,索性就裝作糊塗,靜觀其變。
桌上的幾道菜都很簡單,只有兩個人吃飯,用不著太多。但就像男人剛剛說過的那樣,每道菜都是他愛吃的。要不是白樺知道這個男人心機深沉,指不定就以為他真的愛上自己了。
這分明是討好的架勢麼。
吃完飯,白樺起身,林起生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白樺轉頭看他,挑了挑眉毛,詢問的意思很明顯。
“你想出去走走,還是想回去休息?”林起生問。
本來白樺是想出去消消食的,但男人這麼一問,他索性說:“剛下飛機,太累了,想回房間睡一覺。”
就看你怎麼接。
“我送你回房間。”男人說。
“……”林起生你牛。
到現在為止,白樺隱約感覺,他應該是有求於自己。
不然不至於低三下四到這種地步。
要知道,就算以前追求他以及結婚之後,男人都沒這麼體貼入微過。雖說婚後對他一直很好,讓人挑不出錯兒來,但白樺總覺得就是少了點兒什麼。
至於求的是什麼,白樺覺得,他身無長物,錢倒是不少,全是林起生給的。或許這個男人看中的是他的醫術。難不成想讓他去救什麼人,或者讓他做什麼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