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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護夢終身

時近中午,陰暗的天空總算稍稍明朗,肆虐的冷風也吹得小了些。千步廊東側的戶部官寮人進人出,忙碌依舊。世子手上整理了幾捆淮南宗案,都是機密要務,須得由他親自送往門下省。他不著急吃午飯,便索性和度支主事一塊,趁著午日陽光,提著宗案去往門下省。

剛走到門口,迎面竟碰上了今日早朝的紅人——新科狀元的父親陳大學士。世子一怔,停下了腳步。按身份來說他無須行禮,但陳大學士素來為文學泰斗,地位非一般官員比擬。何況楚王也很尊敬他,單作為長輩,他也不能無視他。

陳大學士見了二人,略一頷首躬身,雙方見了禮。他也不多話,直往寮內去了。

度支主事回頭望了望他的背影,又是羨慕又是感嘆:“陳家也真是厲害,十多年前出了個神童還不夠,眼下又出個狀元,這下家門的榮耀蔭庇三世都沒問題。”

世子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等他們重新回到戶部時,陳大學士已經走了。世子剛坐下喝了口水,便被戶部尚書派人急急地叫進了書房。

“殿下,”戶部尚書像看到救命恩人一般衝過來握住世子的手,將他按到太師椅上,“臣有一事不敢擅作主張,還請殿下幫忙參謀參謀,好讓臣心中有個底。”

“何事?”世子一臉莫名。

戶部尚書連忙從桌案上拿過一封文書遞來,光是低頭又瞟上一眼,眉毛幾乎就擰成了一團。世子迷惑地接過,望見上面蒼勁挺拔的字跡,暗道一聲好字。他隨意地翻開看了兩行,神色卻登時大變……

“斷絕父子親緣,子陳聿修自此日出族,今後與陳家再無關係……”捏著文書的手漸漸顫抖,世子驚愕萬分,陡然間竟不知該說什麼,“這……陳大學士瘋了嗎?”

“臣也是這麼想的,拉著他再三確認,可他說此事陳氏一族已然敲定,由族老們簽字入印。此時來戶部,不過是為了更改戶口……”戶部尚書急得言語都帶上了哭腔。

一晃近半年沒見蘇逸,他倒還和以前一樣,撓撓頭,就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然而俊秀的五官裡,還是悄然多了一層內斂,變得更為成熟。

“此次南巡驚險非凡,我等偶爾一聚,聽聞前線傳回的隻言片語,便懼畏得不行。”蘇逸嘆息一聲,伸手拉住陳聿修,“陳兄,你這般文弱之軀還不得不上戰場,也是難為你了。”

文弱……?郭臨捂嘴憋笑,見陳聿修越過蘇逸嗔怪地乜了她一眼,便伸伸舌頭比劃了個鬼臉。陳聿修無奈一笑,和煦地衝蘇逸回道:“哪裡,戰場上還有郭兄保護我啊。”

不過一句調侃,蘇逸卻聽著一愣,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閃爍:“是,是啊……”郭臨瞧出不對勁,湊近打量他,蘇逸嚇了一跳,連忙避開。

這樣大的動靜,陳聿修也不由側目。見他一臉糾結為難,二人對視一眼,心下明了,蘇逸恐怕有心事。

果然,好一會兒他終於鼓起勇氣,轉向郭臨拱手道:“實不相瞞,我今日前來貴府叨擾,是有話想單獨和郭兄說……”

陳聿修眉頭一挑,識趣地轉身走了。

郭臨袖手站在一旁,見蘇逸神情躊躇,便也不催促。二人一路漫步行走進花園深處的涼亭,蘇逸幽幽地嘆了口氣,停下腳步:“郭兄。年前你們多方征戰,訊息不通,我沒法知會你們……”他頓了頓,偏過頭,“我已與秦慕櫻成親了。”

“秦慕櫻……?”郭臨遲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往事紛紛浮上腦海,她露出有些微的尷尬,但還是由衷地笑道,“恭喜你娶得美妻,也祝賀她尋到良人。這是最好的結果。”

蘇逸低下頭,自嘲一笑:“我不過趁人之危罷了,哪裡算得上良人?”

“呃……”

“我並不是在怪你,郭兄!”他搖了搖頭,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畫卷。

郭臨瞧見那熟悉的裝裱,注意全驚呼道:“這不是蘇兄你給我畫得那幅畫嗎?”

說起這幅畫,她真是記憶猶新。若不是它,陳聿修還沒法子那麼快識破她的身份。郭臨面上浮起一絲追憶,正欲伸手去接,手卻陡然間僵住,電光火石間反應過來,臉色大變:“蘇,蘇兄,難道你……”

蘇逸深深地望她一眼,低聲道:“這是我按著記憶裡的那張成畫,又畫的一幅。”他悵然一嘆,“我也是愚笨,明明繪得那般細緻,卻連自己筆下的秘密都忽視了。甚至還誤會你。郭兄,你其實……是女子吧?”

一席穿堂風呼嘯吹過,拂起袍角和碎髮,肌理間陣陣涼意。郭臨閉了閉眼,微微苦笑……雖然從陳聿修發現開始,她就知道總有一天蘇逸會察覺,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對不住,我不是有意欺瞞……”這樣的道歉,連自己都覺得蒼白。以女子之身,辜負了秦慕櫻的一腔真情,她有何臉面,再去求得蘇逸的原諒。

“有時候,連我也會懷疑自己的判斷。因你從入京就是一身男裝,甚至這次南征,打仗行軍根本不輸男子……”蘇逸淡淡地一笑,面上沒有一絲怨忿和厭惡,“郭兄,我信你必有苦衷。我不怪你。”

郭臨眨眨眼,忍住眼中的澀意,緩緩搖頭:“即使如此,我也對不住你們,還請你讓我去向秦慕櫻負荊坦誠。”

蘇逸淡然一笑,清風般的明朗五官被陽光映出光潔的輪廓:“不用,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她夢中最完美的郎君。雖然這個夢直到成親,她也沒有走出來,但我不想去打碎她最後的幻想。”他將手中的畫卷攤開,那上面,是與之前一模一樣開朗大笑的郭臨。然而不同的是,無論是身姿還是輪廓,都將細微處修成了男子體態,真正成了秦慕櫻心儀的那個郭臨。

蘇逸將畫卷遞給她,神情異常的莊重嚴肅:“郭兄,我蘇逸以性命相保,終此一生不會將這個秘密洩露半字……”

郭臨不忍地打斷他:“可是蘇兄,不去摧毀這個夢,痛苦的便只有你啊。”

“若戳破了你,她才能愛上我,對我而言,才叫痛苦。”蘇逸展顏微笑,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通透,“郭兄,這是我的堅持,也是我的決意。你且放心,沒多久,我就會打敗她心中的那個你!”

郭臨含淚大笑,用力地點頭。

送走蘇逸,走回內院時,陳聿修正和阿秋她們坐在生了火的暖室內,大門敞開,層層的熱氣飄散開來,似在迎接她的歸來。

玉鏘穿著寶藍錦緞的小襖,小臉如玉球一般白白嫩嫩,兩頰又被暖風燻出兩團紅暈,煞是可愛。陳聿修盤腿而坐,輕輕扶著他的腋下,讓他能站立在他腿上。臉上笑意如春,一顰一眼,都是脈脈的溫情。

郭臨遠遠瞧見,心頭不由一暖。

陳聿修託著玉鏘的小屁股,抱著他走出房門,朝她盈盈而笑:“談完了?看來蘇兄是又來送畫的……”

郭臨暢然一笑,把畫遞給一旁的阿秋,伸手去接玉鏘。然而手指剛一觸碰道襖角,玉鏘就哇地一聲大哭大喊,掙扎著往陳聿修懷中靠。

眾人俱都愣住,片刻後,阿秋噗嗤一聲爆笑,捂著肚子靠在了門框上,肩膀簌簌地顫抖。陳聿修也是一臉忍俊不禁:“阿臨,他好像對你……認生,噗!”

“怎、麼、會!”郭臨黑著臉,不服氣地再次伸了伸手,沒想到玉鏘更加不情願,小小的身子團在陳聿修胸口,兩隻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領,連臉都撇到了一邊。

阿秋幾乎笑癱在地上,氣都喘不勻:“少,少爺……你太久沒抱過他,所以會是這樣哈哈……”

“這不對啊,”郭臨羞憤地指著陳聿修,“那為啥對他不認生?”

“我本來就是生的,無須認。”陳聿修笑得很溫和,可說出來的話卻能氣死人,“不過,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我。”

“誰叫他名字還是你取的呢!”郭臨撇撇嘴。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忍不住瞟了幾眼玉鏘,又涎著臉皮湊過去,討好地擠出笑臉:“小玉鏘,我是爹爹。”

玉鏘完全無視她,仰頭望著頂上陳聿修的臉,小嘴一咧,咯咯地笑:“爹爹……”

……這打擊實在太大了。郭臨喪氣地捂住臉,一臂伸直豎掌:“別理我,讓我靜靜。”

她說著吸了吸鼻子,突然迷惑地眨眨眼,又抬起袖子聞了聞。“莫非你這身上有什麼香味?”她索性貼著陳聿修使勁吸了吸氣。

撲鼻的竹枝清香傳來,郭臨怔怔地抬起頭,見到陳聿修那形狀良好的唇就在眼前。腦中不知怎地回想起陵州的日出,面頰騰地一熱,忙偏過頭,又恰好和玉鏘大眼瞪小眼。只得再故作鎮定地跳開一丈遠,清咳數聲以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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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阿秋早已走回了阮雲身邊,連爐上正煮的茶都不顧了,目光曖昧地在門口二人身上來回掃視。阿秋附在阮雲耳邊悄聲言語一番,她一面聽一面抬手掩著笑。二人對看一眼,皆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阿臨呢?”世子一路從戶部奔回郭府,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就直往裡衝。

白子毓聞詢趕來,不由奇道:“世子爺,你找她有事嗎?”

“出大事了!”世子喘口氣,“我聽朱雀門的守衛說,陳聿修是和阿臨一起離宮的,現在他可在此?”

“自然是在的。”白子毓點點頭,“不過,到底是什麼事啊?”

世子氣急敗壞地掏出一本文書扔給白子毓:“你看。”

白子毓攤開來,一目十行地掃過,臉色已然僵住:“斷絕關系?逐出本族?歷來不是只有大錯之人才會如此嗎,這莫不是誰在消遣你們?”

“我本也以為是誰的玩笑,可哪知道這後面陳家祖傳的印章,蓋得一個也不少。”世子焦躁地來回踱步,“學士府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戶部尚書人都快嚇傻了,我建議他先壓著不奏,待問清楚了再行事。可等我一出戶部,才發現,皇宮內連一個打水的小太監都知道此事了……陳大學士他,他居然親自跑去了陛下面前,請他准許!”

白子毓長吸一口氣,面上表情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