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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贈畫風波

大年初一的賀歲慶典在含元殿前的廣場上舉行,郭臨站在自己官階的位置上,隨著眾臣下跪朝拜。

陳大學士和虞大學士一道宣讀了賀歲祝詞。祝詞之後,是對崇景五年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的一個總結。虞大學士是蕭閣老的學生,這一年才升格為大學士。年齡不過三十來歲,面冠沉穩,風度閒雅。因為輩分小,宣讀完祝詞後,便退讓於一旁,由陳大學士頌讀總結。

這位陳大學士就是陳聿修的父親。郭臨頂著凌冽的寒風望去,陳大學士雖然人已中年,但那周身的書生氣質仍能一眼望出。他約莫近五十歲的年紀,雙眉微垂,眼角幾道含蓄的皺紋。相貌儒雅,氣質清逸。讓人不覺得他是常在國子監教學的老學究,倒更像是明月清風下的詩客。

慶典結束後,大臣們便各自離開。七皇子穿過重重人群跑到郭臨身邊,將她帶出人群。

“昨日三哥可是為難你了?”他的語氣略有些擔憂。

郭臨瞟了他一眼,嘆口氣道:“我說七殿下,下官很感謝你昨晚解圍。可是能不能不要順便害我的副官。”她真的是不知道該不該承這個情了。那時,七皇子明明自己就可以帶走她,偏偏話裡話外還要將金真扯進來。以慶王那種錙銖必報的性格,日後必然會給金真使絆子。

七皇子哈哈一笑:“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實話實說。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三哥昨日到底和你說什麼了?”

此時走在陳聿修身邊的太子少傅周泉光也在問:“那個趙醫正昨天攔著你又是說話又是喝酒的,都說了些什麼?”

陳聿修斜眼瞄他,淡淡地道:“念了首情詩。”

周泉光被嚇了一跳,腳下步子不穩,生生把自己絆了一跤,險些出個大糗。待他站穩後,不禁咂舌道:“我知道你的美色吸引過很多人,但就是豪放如蘇逸者,也不過是去偷看你更衣。這趙醫正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還迷倒了宮裡不少姑娘。看著也是一本正經的,居然對你……”他目光在陳聿修身上轉了一圈,臉上浮出一絲古怪的神色,不知想到何處去了。

陳聿修挑了挑眉,停下腳步,轉身靜靜地凝視他。周泉光被他森冷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毛,只得告饒:“小人錯了,小人文才太差,不該用‘美色’來形容大人……”

陳聿修輕輕一笑,繼續朝前走去。周泉光見他沒生氣,這才嬉笑著跟上來。

“他念情詩,不是給我的。”陳聿修解釋道,“他愛慕一個人,卻無意間和她有了深仇大恨,無法傾訴。”

周泉光“哦”了一聲,低頭思考了下,又問道:“那他為什麼告訴你啊?”

陳聿修微微仰頭,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出那個正和七皇子走在一起的真紫官袍身影。他笑道:“或許,他是希望我可以轉告給她。”

周泉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你認識那位姑娘嘍!”

陳聿修突然掉頭看向他,冷聲道:“你怎麼知道他喜歡的就是個姑娘呢。”

周泉光被這個勁爆的訊息炸得愣在原地,好久都沒能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陳聿修已經走出了老遠。

這廂郭臨應付七皇子,比陳聿修簡單粗暴多了,她只回了句:“您去問您的三哥不就知道了。”

七皇子吃了癟,卻不放棄,涎著臉道:“不如去清風樓一聚,我請你和你那位副官吃一頓。”

郭臨斷然拒絕:“不要。”

“你看你現下又沒有事……”

“誰說我沒有事。”郭臨隨口接道。

七皇子哼了一聲:“那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事。”

“我……”

“她要隨下官一道前去赴約。”一個清越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

郭臨和七皇子回頭看去,一身茶青色錦雞祥雲官服的陳聿修閒庭信步地朝這邊走來。身姿卓越,容色絕倫。瑟瑟寒風之間,衣袂翩飛。

七皇子遲疑地看著郭臨,神色間盡是不信。郭臨滿臉真誠地說道:“殿下你要是不信,不如一起來啊。”

他自然是不會自找沒趣,只好客套一番,徑直走了。

郭臨憋著笑,看著七皇子走遠了,才拍拍陳聿修:“謝了啊,陳兄。”

陳聿修微微一笑:“我可沒有說謊,是真有一個邀約。”

郭臨疑惑地看向他。陳聿修笑道:“可還記得蘇逸,他為你作的那幅畫,今日剛好是榮寶齋裝裱完,通知我們去取的日子。”

郭臨一聽是這事,心中放鬆下來,便也仰面而笑:“那便隨你一道去吧。”

她跟著陳聿修上了陳府的馬車。陳府不愧是大學士府,這一輛看似樸素的馬車,內裡樣樣都是精緻無比,頗有心思在其間。郭臨好奇地東看看西瞧瞧,就連一個可以控制視窗大小的精巧窗格也上下撥玩了好幾遍。

陳聿修見她有興趣,便講解道:“這裡有一個木杆,上面有一個彈片,所以無論你將窗格停在中間哪一處都能固定柱。”

郭臨驚嘆不已,本以為自家那個做給白子毓看的“高等”馬車已經是樣奇物,卻沒想到方外有人啊。

陳聿修注視著近旁言笑隨意的郭臨,心中默默回想起趙尋雪的那番話。他伸手將那塊吸引了郭臨全部注意的窗格扣下,郭臨轉頭看向他,卻見他緩緩說道:“昨日除夕宴上,趙醫正和我說了幾句話。”

郭臨臉上的笑意斂在了眉梢,她沉聲問道:“他說了什麼?”

“願在弓而為箭,嗜寇仇之腔血;悲素人之輕信,終失親而無見。”陳聿修靜靜地看著她,補上下一句,“願在天而為陽,逆升落於三春;恨弱己不經探,夢時故而求變。”

郭臨凝眉垂首,在心裡將這兩句話默唸一遍。待到讀懂,面上已經掛了一絲嘲諷。

陳聿修輕聲說道:“我雖然一知半解,但是也想明白了不少。剩下的部分,你可願詳細地告訴我,阿臨。”

郭臨嗤笑一聲:“出賣一次,自然還有第二次。何須沽名釣譽,還妄想博個君子之名。”她說完抬眼看見陳聿修安靜真摯的眼神,不由笑道:“告訴你也無妨。”

她往車壁上一靠,說道:“我會恨他,因為他害過我父親。我救了原本受傷的他,待他痊癒後放他離去。他卻恩將仇報,帶了賊寇過來抓走了我父親。”她不想提起父親的姓名,連累到楚王,只是含糊道,“你也知道那時候魏蠻子總和我國打仗,邊境都不太平。”

陳聿修瞭然地點點頭,卻含笑道:“可他言語之中卻向你表述了悔意。”而且對於自己的背叛的原因,只用了短短的一句一筆帶過,不願過多分辨。在這一點上,姑且還算君子。

郭臨無奈地搖頭笑道:“我何嘗不希望他悔過了,我也能原諒他了……”她的神色冷下來,“可這世上,本就有不死不休的仇。而我運氣不好,碰上了。”

這句話中的悲傷確實不是陳聿修能理解體會的,他只是輕輕地拍了拍郭臨靠坐墊上的手背,便不再多言。

馬車穩穩地停在了百年字畫老店榮寶齋的門口。郭臨下了馬車,還未走進店門,便聽見蘇逸的大嗓門:“我說了多少遍了,絹用蘇絹,綾用杭綾,不要亂來。你看我這筆墨、這濃淡,是你們挑的這種花綾能託裱出來的嗎?”

郭臨和陳聿修走進店間,看到蘇逸氣不帶喘地說著:“我不是瞧不上你們從濟南弄來的名貴花綾,只是我這幅畫要不用我選的布料來託裱,整個氣韻都變了。”

一旁的掌櫃陪著笑臉躬著身,連連點頭:“您說的是,都是這學徒糊塗,看那料子名貴,覺得定能配得上蘇公子,便自作主張沒按照您的意思來。”說著,轉過臉兇狠地朝一個少年唾道:“還不道歉!”

那少年撅著嘴,不情不願地朝蘇逸福了福身:“公子,對不住。”

蘇逸鼻子都要氣歪了,正要再說,卻聽到一陣輕笑。他轉過頭來,這才發現已經進來好一會兒的二人。隨即開懷道:“郭兄,陳兄。”

郭臨止了笑,走上前去,嗔道:“你多大的人了,還和一小孩置氣。”

蘇逸垂頭嘆息道:“唉,你不知道,我好多的畫都是放在這間榮寶齋託裱,回回都滿意。唯獨這次出了岔子。雖說看在今日是新年第一日,掌櫃的都還開門讓我來拿畫,我也不想生氣。可這小子,明明是看那花綾比我挑的名貴,想多賺點就偷換了這布料。害得我的畫觀賞起來大打折扣,你說氣不氣人。”

那少年瞟了蘇逸一眼,眼底盡是不屑。蘇逸被那輕蔑的目光一瞥,怒氣上湧:“大爺我不是出不起那幾個小錢……

眼見又要吵起來,郭臨真是好氣又好笑,勸道:“算啦算啦,畫呢?我看看……”

蘇逸看她朝著案上的畫走來,突然伸手,飛快地將畫作捲起,遞給掌櫃:“去幫我重新裱吧,按我說的來,再壞事就要毀了你家百年聲譽了。”

那掌櫃趕緊接過,拍著胸脯打包票:“蘇公子您放心,再裱不好,小店願摘了這招牌。”說著,拽著那個不服氣的少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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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臨一臉的遺憾:“蘇兄,幹嘛不讓我看看。”

陳聿修聞言微微揚唇,笑道:“他啊,最是嚴苛。這畫裱得不如意,他自然是不肯讓旁人看到,更何況是準備贈予的人呢。”

郭臨愣道:“準備贈予?……送給我?”

蘇逸點點頭,哼了一聲:“那天你帶著小玉鏘到陳府和我們一會,我表兄和秦兄他們都給送了見面禮,唯獨沒喊我。我又畫得專注,也不曾注意,結果當日就我一人失禮。”他說著,不滿起來,“陳兄你也該提醒我……”

居然為了這種事就耿耿於懷到現在……郭臨不禁輕笑出聲,伸手拉過蘇逸:“蘇兄的心意,我在這裡受下了,不盡感激。”

蘇逸暢然一笑,抬頭看向陳聿修,提議道::“此行既已無法賞畫,不如一道去小酌一杯?”

陳聿修笑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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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櫻提著裙襬,邁入店門。立馬就有熱情的小廝迎上前,堆著滿臉笑容:“不知這位小姐是想要買些字畫筆墨呢,還是有作品需要裝裱?”

秦慕櫻看了眼堂中掛著的各類書畫,略一點頭道:“我想買幅扇面,用來作畫。”

小廝抬起手臂,躬身道:“您這邊請,小店的扇面都在裡間。”

秦慕櫻跟著他朝裡間走去,正行間,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才收你做學徒……你知不知道那位蘇公子在京城的名聲,他可是作畫的名家,多少人求他一幅畫而不得。他對這幅畫有多重視你也是見到了的,三天兩頭就要來看看。要不是他前些日子回鄉祭祖,幾日不在,怎麼會被你這蠢貨轉了空子……”

原來是教訓學徒,秦慕櫻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她推開身前的小廝,快步朝攤在案臺上的那幅畫走過去。

一片錯落的竹林,一間怡然的小亭。少年長身玉立,站於亭中。身姿挺拔欣長,姿態怡然閒韻。一張如玉似壁的臉龐,俊眉入鬢,盼若琉璃。不論周遭有多少美景,此刻都被那張朗逸神飛的面容給比了下去。

而且這幅畫作,與尋常含蓄溫雅的人物畫像不同。這上面的郭臨,表情竟是欣然大笑。也唯有這恬適自然的大笑,才將畫中之人渾然天成的俊美收入其中。

秦慕櫻的心中似乎也被少年開懷的笑顏感染,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旁的小廝看她如此專注,不好出聲阻止,又見自家掌櫃拼命朝他擺手示意,正為難間。一個俊俏公子伴著他那大嗓門步入廳內:“掌櫃的,剛才有一事我忘了提醒提醒你……”

此人正是去而復返的蘇逸。掌櫃連忙繞過案臺,走到蘇逸身前:“您說。”

“我的那幅畫啊……”蘇逸這時才注意,那廂一個芊芊身影,正痴痴地盯著他的畫。

“這是?”他不禁轉頭看向掌櫃問道。

掌櫃左右為難,只能尷尬地搖搖頭。又怕蘇逸不滿,快步跑到秦慕櫻身側,小聲探詢道:“小姐,這幅畫……”

秦慕櫻突然轉過身,看著蘇逸,秀美的雙眸間滿是焦急:“敢問公子,這幅畫可是你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