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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莫焦焦因著獨孤九明說了自己長不高一事, 一整個下午皆被打擊得蔫巴巴的, 抿著嘴巴不肯說話。

而後,宗主鴻御老祖又告知了他們一件與下山有關的事,更是直接把可憐的小櫻桃椒氣得化為了原形, 吭哧吭哧地將自己塞到了男人胸前的衣袍中, 藏了起來, 任誰喚他都不願意出來。

因此, 原定的拜年行程也不得不延後。

沈思遠自嘯日峰出來之時,正好目睹了黑衣劍仙足下輕點、眨眼間消失於萬丈高空的一幕,不由扭頭看向身後的鴻御老祖,笑問道:“宗主適才所言可當真?此次焦焦下山,天衍劍宗竟沒有絲毫安排?”

“什麼安排?”鴻御老祖撫了撫鬍子, 梗著脖子憋紅了老臉,道:“這天衍劍宗弟子成年後下山,素來孤身一人, 焦焦既然作為宗門弟子,自然也不例外。老道昨日便知會崇容師叔此事了,今日不過是同焦焦說一聲。”

沈思遠聞言大笑起來,道:“這麼一算, 焦焦也太吃虧了。若只算這一世, 他骨齡僅有十二歲,與門規不符。但天衍劍宗以神魂推測年齡, 如此, 加上焦焦上輩子的年紀, 神圖子隕落時已有十七歲,正好成年。”

“不錯。”鴻御老祖同樣很是無奈,道:“宗門規矩,破了到底難以服眾。天衍劍宗弟子完成門中考核後皆需獨自下山歷練半年時間,完成門內釋出的起碼三個任務方能返回宗門。焦焦今年正好透過了考核,我便是想替他爭取一下,讓師叔同他一塊下山,也於禮不合。”

“規矩總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沈思遠笑眯眯道:“莫焦焦如今看起來就這麼丁點大,下山了要是被人拐去賣了,你這宗主位置怕是坐不穩。”

“可不是嘛……”彷彿一時間回憶起了什麼,鴻御老祖齜牙咧嘴地捂住了下顎,道:“師叔昨日可是連我鬍子都削了一半。唉……沈門主可有法子?”

“依我看,這宗門規矩只限於天衍劍宗弟子遵循,本門主屬神意門之人,便是跟著焦焦,也無可厚非。”沈思遠緩緩說完,又神秘地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話雖如此,可師叔本就是天衍劍宗創始者之一,他的一言一行皆有動搖天衍劍宗根基之能,就目前而言,絕無可能脫離宗門。”鴻御老祖向來以大局為重,斷然回絕。

倒是沈思遠聞聲懶洋洋一笑,悠閒道:“也不是非要如此破了規矩,若能變通一二,或許……崇容的決定,沒有一樣是焦焦大哭改變不了的,若有的話,那就哭兩次。不過,本門主以為,崇容應當早有對策,焦焦哭起來天都要塌了,還是防患於未然更妙。”

“你的意思是……”鴻御老祖聞言失手揪了一下鬍子,登時疼得齜牙咧嘴,他正了正臉色,擰眉沉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預設了青年所言。

***

另一廂,獨孤九懷抱莫焦焦離開了嘯日峰,卻是徑直去了宗門禁地問劍谷。

此處氣候神似天涯海閣,俱是終年積雪不化,寒風凜冽。

男人甫一踏進谷中,四面八方便驟然響起靈劍嘶鳴應和之聲,更有戰馬奔騰與人聲呼喊之音夾雜其中,舉目四望,遍地斷劍斜斜掩埋於無垠雪原之上,儼然是大陸分裂之時人魔混戰遺留下來的古戰場。

小櫻桃椒藏在男人胸口處,敏感地察覺到了四處洶湧而來的磅礴劍氣,不由怯怯地翻了個身,軟綿綿的細根勾著男人的裡衣,開始慢吞吞地往上方的領口處蹭。

獨孤九察覺到小妖怪的動靜,並未阻止,只負手立於劍氣匯聚之地,足下層層劍意擴散開,以勢如破竹的盪滌之勢,牢牢壓制住了四周蠢蠢欲動的古老名劍。

許久,小辣椒方蹭到了領口,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根碧綠的枝條,搭在男人頸動脈處磨了磨,卻沒有得到回應。

接著,第二條、第三條嫩嫩的葉莖都伸了出來,扒拉著領口將小小的櫻桃椒拽了出來。

獨孤九微微垂首瞥了一眼探出頭的櫻桃椒,那株辣椒最尖端此刻頂了個圓圓小小的嫩綠小花苞,看著討喜又可人。

小櫻桃椒將自己拉出來後,便笨拙地轉動著身子,用葉子試探外界充斥著的兇悍劍氣,良久,似乎是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心,一道稚嫩奇異的嗓音在男人腦海中響了起來。

“這裡是哪裡?九九為什麼來這兒?”

“此地乃天衍劍宗禁地問劍谷,當年人魔大戰最後一役的戰場。”獨孤九抬眼望著冰天雪地的山谷,斂眉平靜道:“椒椒可見過此處?”

“……沒有聽過。”櫻桃椒遲疑地晃了晃葉子,又瑟縮地將枝條藏了回去。

然而它如此膽怯的動作並未能躲過男人的神識探查。

原本狹長平靜的黑眸中閃過一抹深思,獨孤九忽而問道:

“椒椒知不知道,今後你該如何長大?”

這一回小辣椒倒應得乾脆,肯定地搖頭道:“不知。”

話音剛落,男人便抬腳一步步邁進重重積雪之中,任由飄飛的細雪拂在垂落的長髮之上,他緩緩開口,語氣極為沉靜,不疾不徐。

“既然椒椒不知如何長大,那為何,今日你第一反應並非擔憂如何參透長大的秘訣,而是憂心你長大後無法長高?本座是否可由此確認,椒椒早已深信、並且知曉助你成長的契機?”

“不是……焦焦沒有!”櫻桃椒聞聲急急地反駁起來,輕飄飄地在男人懷裡蹦了幾下,又無助地停下來,嫩綠的葉子糾結地纏繞在一起。

它擰著綠葉子想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說辭,小聲道:

“焦焦不知道,可是九九說了,我就懂了,要先擔心長大,然後再擔心長大後的樣子……”

幾句話越說聲音越低,最終櫻桃椒還是全無底氣地躲了起來。

男人也不逼他,只徒步往前行走。此處積雪頗深,冬寒料峭,蕭瑟寂寥之景絲毫不亞於天涯海閣。

若是平時,獨孤九通身劍意外放,自然踏雪無痕,行動自如。然而今日男人撤去了周身凜冽的劍氣,行走之間如同凡人。

積雪很快便將男人墨色袍子的下襬浸溼,如瀑烏髮之上同樣白雪點點,濡溼了髮尾。

莫焦焦忍不住探出頭後,便看到了這一幕。他呆呆地看著男人墨金色的長靴陷進雪裡,又看向日光下對方高大頎長的影子,恍惚間只覺此情此景與遙遠的夢境逐漸重合了起來,忽得糯糯問道:“九九以前,來這裡很多次嗎?”

“嗯。”獨孤九沉沉應了一句,他走到一面斷裂的城牆之下,淡淡道:“人魔大戰時,本座為阻止大陸分裂,曾同隱神谷谷主聯手,一道駐紮於此地,以問劍谷易守難攻之勢,斷絕了天道退路。而後魔族臨陣倒戈,妖族中其埋伏,死傷無數,本座救下隱神谷谷主之時,天道亦趁亂逃脫,魔族率先離開,大陸分裂由此開始。”

“為什麼魔族會害妖怪呢?”莫焦焦問。

“大陸未曾分裂之時,魔族受天道所限,不得已同妖族結盟,一同對抗天道。”獨孤九緩緩闔上眼,解釋道:

“隨後,天道意欲分裂大陸,妖族與本座皆以為此舉不妥,數次阻攔天道行動。魔族本與妖族同一陣營,然而天道提倡分裂大陸之後,魔族野心未泯,順勢背叛妖族獨自佔領了大陸反面,不僅由此一舉逃離天道壓迫,甚至於大陸反面稱王。利之一字,無非罪惡根源。”

“所以,大陸分裂了,谷主和長老們都去不了大陸反面,要和別的妖怪永遠留在這裡,一直到死為止。那大陸反面的妖怪和魔呢?”莫焦焦不安地動了動,問:“他們也過不來這裡,是不是也會死在大陸另一邊?”

“嗯。”獨孤九沉沉應了一句,薄唇抿直。

“九九和谷主,不想大陸分裂,因為不想兩邊的人魔妖和鬼,都死掉,對嗎?”莫焦焦小聲問。

“自然。”獨孤九抬手召出吞楚劍,足下一點躍上高空,右手執劍凌空一斬,斷牆之上的積雪便簌簌而落,露出其下深藏的壁畫。

待獨孤九再次收劍落地,走到斷牆之下,莫焦焦才看清楚畫中所繪之物。

那是一副畫風極為奇異的壁畫,其中,鬍子拉長帶著尖頂帽的老者正開懷大笑,舉杯朝圓桌另一邊頭上長著犄角的人敬酒,而老者身旁,面容沉靜的墨衫男子單手握住腰間漆黑劍柄,抬眼瞥向自屋頂鑽進來的白色幽靈。

畫中四名人物分明種族相異,卻齊聚一堂,和樂融融。

莫焦焦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壁畫,探出柔軟的枝條,戳在老者臉上,軟軟道:“這是谷主,大妖怪。”

接著戳向長角的人,猶豫道:“這是魔族的頭頭,書上說的騙子,大壞蛋。”

枝條又點在握劍之人身上,篤定道:“這是九九。”

最後,莫焦焦戳了戳玉白色的幽靈,道:“這是鬼修,鬼界的幽靈。”

他長久地看著壁畫,終於慢吞吞道:“九九,你帶焦焦來這裡,是不是想告訴我,谷主和九九做了好多事,其實不只是想要焦焦救別的妖怪?”

“是或不是,全在椒椒一念之間。”男人自始至終便只作為引導者,並未打算替小孩做下任何攸關未來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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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焦焦把秘境裡的妖怪救出來,就好了。”莫焦焦自顧自點了點腦袋,“如果不是,那……焦焦要做九九做過的事,把大陸合起來,對不對?”

“怕嗎?”男人抬手撫了撫櫻桃椒嫩綠的花苞,動作輕柔。

小辣椒抖了抖,卻搖了搖腦袋,“焦焦也可以的,不會怕。”

“既如此,”獨孤九繞回最初的話題,沉聲問:“椒椒成長的契機,究竟為何?”

“……焦焦會做夢。”莫焦焦呆了呆,還是老實地垂著腦袋,又扭動著爬了出來,嘭得一聲化為人形,掉進男人懷中。

他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顧慮,細細的眉蹙了起來,眼角間皆是憂愁,為難道:“焦焦小時候,會做夢,夢到好多不一樣的地方。”

小孩伸手在冰冷的空中比劃了一下,不安道:“就像這裡,焦焦有夢到過,九九站在這裡。焦焦知道,這裡的靈草、寶劍、秘籍埋的地方,還有別的夢,夢裡好多妖怪,我沒有去過那些地方,可是我都知道。”

莫焦焦說著說著,又把手指縮了回去,整個人趴到男人懷中,嘟囔道:“焦焦要……長大,就要去夢裡的地方。”

神圖子,生而手握萬千秘境寶藏,足不出戶,闔眼凝神,胸中自有丘壑。

這樣的機緣,若是放在修真界任一修士身上,皆是此生求而不得之幸事。然而……

男人垂眸看著微微顫抖的稚童,冷冽話語一針見血:“為何不願去?”

“……焦焦覺得害怕。”莫焦焦收緊了抱著男人脖頸的胳膊,細軟的嗓音裡是掩飾不住的哭腔和慌亂。

“焦焦小時候,每次做夢,去奇怪的地方,就不是焦焦了,他們叫我別的名字,有的喜歡我,有的討厭我。”

“焦焦不想做夢,想醒過來,可是不知道怎麼出來,我在夢裡跑了好久,都沒有找到路。谷主在外面大聲叫我,也叫不醒。”

“一開始,焦焦只要在裡面呆幾天,就可以出來了。可是後來,幾天就變成了幾個月。焦焦太害怕了,就不想睡覺。”

“焦焦就兩個月沒有睡覺,一直睜著眼睛。可是我太困了,又睡著了。”

莫焦焦伏在男人懷裡,胡亂蹭了蹭白皙的額頭,抽噎了一聲,被男人緩緩撫著顫抖的脊背,平靜了些許,又道:

“那次焦焦睡著了,夢裡面有個村子,到處是樹,焦焦住在雪山裡,可是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他們說焦焦是雪娃,我在夢裡活了十三年。”

“……後來焦焦醒了,槐樹長老就哭了,他說,那些夢都是活的,它們不想讓焦焦逃跑,就讓我忘記了所有事情,這樣我就會聽話,等到時間到了,就會自己從夢裡出來。”

十年時光,萬千夢境,每一個夢境皆對應著修真界不世出的其中一個絕世秘境。神圖子可謂坐擁天下寶藏,然而對於被囚困在夢裡的莫焦焦而言,那些不過是一段又一段失去自由的人生。

他如同被囚禁於領土之中的帝王,被迫以雙足一步步踏過名義上屬於自己的土地,於無盡夢魘中遭受敬愛、擁護、質疑、欺凌,而後帶著紛繁駁雜的記憶,回到現實中僅有幾歲大的稚童體內。

清明神智皆被夢中殘酷的記憶攪得一塌糊塗,稚氣面容皆因夢中無數次的大喜大悲而不再生動。

懵懂的小孩仰著腦袋,本該嚇得嚎啕大哭,卻只會木著小臉疑惑為何自己一入夢便什麼都記不得了。

他知道無人能救他,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逃不出去,哪怕是與天地同息近乎無所不能的隱神谷谷主,同樣無法阻止他入夢。或者說,去經歷他必須經歷的人生。

耳邊倏而劃過冰雪壓折樹枝的細微聲響,獨孤九收緊抱著小孩的雙手,將人更為穩妥地裹進懷中,搭在柔軟脊背上的大掌卻不急不緩地拍撫著。

男人眉眼低垂,許久未曾出聲。

莫焦焦今日所言,正是七年前隱神谷谷主彌留之際送出的最後一枚紙鶴中透露的秘密。

獨孤九早已於七年前便知曉此事,只是遲遲未能勘破夢境、秘境與莫焦焦三者之間的真正聯絡,因此無法做出決斷。

然而小孩此刻的表現,已暴露出了最為關鍵的線索。

妖丹歸位,身體分明無恙,為何遲遲無法長大?

心智不全,孤身受困於重重夢境之中,早在第一次入夢遺忘了一切時,莫焦焦便遺失了作為妖族幼崽與生俱來的驕傲。

隨後,身處困境逆流而上的勇氣、危難之際本能的求生欲·望、無盡歲月中磨滅的初心與夢想,都在一次又一次絕望而艱辛的夢中……一一泯滅了。

當夢境再無法從小孩身上剝奪什麼的時候,莫焦焦已然成了如今的模樣,他懂得犧牲與付出、隱忍與退讓、責任與忠義,他的眼中裝載了整片大陸,唯獨沒有了他自己。

小孩最為重要的東西,皆被永遠困在了過往的夢境之中。

除了再次經歷那些夢境,將丟失之物一一尋回,別無他法。

“九九……”小孩細軟的哭聲裡充斥著的全是無助,他含糊不清地喃喃開口:“焦焦……不喜歡那些……地方,不想回去……要是焦焦去了,真的出不來了怎麼辦……”

“不會。”獨孤九微微闔上眼,掩去眸中翻湧的沉痛鬱色,他如同往常那般,抱著小孩取出帕子給莫焦焦擦眼淚,沉聲道:

“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椒椒無需逃避這一點。試想,椒椒如今還剩下什麼?”

“……還有九九。”小孩打了個哭嗝,眨了眨紅腫的大眼睛,又掰著指頭道:“別鶴劍、吞楚劍,老爺爺,小羊……”

“本座從不認為椒椒入夢後便無法再醒來。”獨孤九平靜道,狹長的雙眸中一往無前的篤定與運籌帷幄的自信,“椒椒丟了何物,自當原路尋回。昔日不敵,皆因你太過年幼,而今非昔比。”

“莫焦焦,你當知曉,天下秘境皆控於你手,即便你對此無欲無求,也不應當由著它們肆意剝奪你手中之物。明白嗎?”

“呼救、尋求庇護,乃至於奮起反抗,都是天經地義之事。椒椒並非孤身前往。”

莫焦焦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扁了扁嘴巴將欲落不落的淚珠憋回去,認認真真道:“焦焦記住了。”

小孩說完又去蹭男人的臉,邊蹭邊小聲地抽泣,悄悄道:“只有九九跟我說,焦焦可以求救。還有,焦焦的能力,不是很可怕的。”

“嗯。”

或許,隱神谷谷主教會了莫焦焦的,是如何當一個卓越的承載著大陸希望的神圖子,而獨孤九試圖教予小孩的……是如何才能真正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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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修了一下,加了點細節。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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