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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蘇爺說,這個世界何其骯髒,多不了你一個,也少不了一個我。

蘇爺說,不離不棄,相守白頭,這種話說在前頭,本身就是一個騙局。且不說別的,蒼天無情,人有旦夕禍福,今天還老神常在,明天就指不定天塌地陷,或者意外身亡,或者身染惡疾,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蘇爺說,與其瞻前顧後,惶惶不可終日的擔心以後的事情,不如腳踏實地讓現在無怨無悔,只有現在好了,以後才能好,現在不好,以後怎麼好得了?

秦桑道,什麼話都給你說盡了,蘇爺你果然是得道高人,連句辯白的話頭都不留給我。

蘇爺又說了,我到底還是心慈的,已經留了條活路給你了。

秦桑心想,輩子遇上你這麼個劫數……我突然發現,我的人生已經圓滿了。

不過話說回來……似乎圓滿離圓寂,只差一步之遙了……

她突然感到很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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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因為沒有去成福澤寺,自然也拿不到護身符,便準備去買個白玉觀音像給梅老太太當做賠罪,這天,與蘇爺在泰寧樓用過午飯,就一同去蘇爺名下的玉器店去挑選 。

蘇爺親自帶人來,掌櫃自然不敢怠慢,引到內室,上了香茗果點,拿出壓箱底的貨色任君選擇,秦桑選來選去,選了一個手掌大小,精緻無暇的觀音像,叫掌櫃包好。

“價格這麼貴,熟人一場,就不能便宜點?”想想價格,秦桑還是有點肉痛。

“你若痛快一點應承我,別說一個玉雕像,便是百千個,我也能送你。”蘇爺理直氣壯的道,一手將茶杯端起,一手揭起杯蓋,低著頭輕輕吹了吹面上浮著的一層茶葉。

這蘇爺,實在不值得人對他抱有什麼希望,那天之後,又恢復了那個冷情冷心、斤斤計較的性子,似乎和以前一樣,卻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呃……這人真是厚顏無恥,說這種話居然連臉色都不變,彷彿在談天氣一般。

秦桑眼睛一橫,扭頭對著掌櫃大聲道:“掌櫃的,仔細著點,可別碰壞了,不然我可不給錢。”

她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只是不再逃避了而已,順其自然吧,有些事她還無法立即就做決定,急也急不得。

蘇爺聽她岔開話題,連頭也沒抬起,在茶杯的寥寥熱氣的掩飾之下,嘴唇仿若微微挑起,似笑非笑。

只要她不再逃避,其實等等又何妨,人生即便再等待中度過,也比茫然沒有目標好得多。

秦桑收好了東西,便與蘇爺一同出了玉器店,兩人邊走邊說著什麼,突然聽到身後有誰喊了聲:“二哥!”

蘇爺扭頭一看,臉色頓時就變了。秦桑見狀,正待回頭看去,卻被蘇爺制止住了。

“別回頭。”蘇爺冷冷道。

“怎麼了。”秦桑果然沒回頭,向他問道。

後面的人往他們這裡趕過來,蘇爺隔著衣袖一把拉住秦桑的手腕,道:“走。”

於是,蘇爺疾走在前,一隻手拖拽著秦桑,而秦桑心中訝異,他怎麼跟碰到鬼一般,偷偷的想回過頭去看,只聽蘇爺喝道:“別回頭!”

看蘇爺很是嚴肅,秦桑便打消了念頭。

她想起潘多拉的盒子,蘇爺便如那個叫她不要開啟的聲音,她覺得,有時候還是不要任性比較好。

說到底,她心裡對蘇爺,還是有種無法解釋的信任。

身後的那人好容易越過街上的行人快要追上,便被一人攔住了路。

小唐笑眯眯的攔住那人,道:“這位公子,怎麼這麼急沖沖的。”

那人眉頭一皺,道:“不關你的事,讓開。”說著便要推開他,可是一使力,對方卻紋絲不動,便知道是遇上高手了。

“公子,我是一片好意,幹嘛說話這麼橫。”小唐道。

這時,後面又有一錦衣公子趕了上來,向著那人道:“遠懷,怎麼了?”

李遠懷瞪了小唐一眼,沒有做聲。

小唐見蘇爺帶著秦桑已經離去,笑笑道:“方才我見這位兄臺好像很著急的樣子,以為有什麼事需要幫助,看來是我多事了。”說罷,也不理他們,轉身就走了。

“周旭,都是剛才那人耽誤,人已經不見了。”李遠懷皺眉道。

“那人是你二哥嗎,你確定?你二哥不是身子不好一直養在老家嗎?”周旭道。

李懷遠搖搖頭,道:“……這裡面另有內情,不過他很像……真的很像。”

正在遺憾之時,他倆聽到旁邊有人議論紛紛:“看到沒,剛才那兩個人光天化日在大街上邊走邊拉拉扯扯,差點撞倒我的攤子……”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原來傳言是真的,看情形那兩人果然有一腿,這黑寡婦真是好本事,吊到這麼大一條肥魚,難怪她的店裡客似雲來。”

李遠懷和周旭聞言相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到底怎麼了。”秦桑待蘇爺停下來,問道。

“……”蘇爺默了一下,放開抓著秦桑的手,臉色不善的道:“見到了……不想見的人。”

“不想見的人?”秦桑笑道:“世上不想見的人有三種——仇人,債主,老情人,你這是哪種?”

蘇爺眼皮一抬,道:“你認為呢。”

秦桑嘿嘿一笑,道:“偏偏你不讓我回頭看,估計是老情人的可能性大些,但聽聲音是個男的,莫非蘇爺你……天哪,我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她故作驚訝,神情曖昧的用手遮住了嘴巴。

蘇爺卻沒有做聲,似乎有什麼心事。

秦桑在蘇爺這裡從未佔過上風,他若是含譏帶諷的一番,她反倒覺得正常,可是他卻沒做聲,不禁讓她疑惑。

她仰起頭向蘇爺看去——電光火石之間,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秦桑對容貌的鑑賞力,在瞬間突飛猛進,她的視線穿過了蘇爺標誌性的菜青面色,淡化了他如死而復生一般的詭異氣質,單單只看到了他的如女子一般陰柔細緻的輪廓和五官。

於是她想起那日,蘇爺帶著於世不容的神情對她說那番話的時候,不經意流露而出的泣血一般的豔麗。

當時,她被他驚豔到了,很難以理解,但確實就是驚豔……

秦桑此刻呆滯了,她一直以為當時那是她的錯覺。

“走吧。”蘇爺重複了第幾遍,才喚醒秦桑。

“啊,你說什麼?”秦桑有些心慌氣短。

“我說走吧,難道你想一直呆在這裡嗎。”

“哦,好好。”秦桑暗道,完了,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什麼眼裡出什麼嗎?

不會吧……

李遠懷和周旭當天便入住了泰寧樓,不過他們並沒有見到傳說中的黑寡婦。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黑寡婦是誰,他們要確定的人,只是蘇爺而已。

說起來,這蘇爺的確是出自李家,是李遠懷的二哥沒錯,他曾向秦桑透露過,他本名姓李名錯,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見李家的人。

當初他因一個包子,而改姓了蘇這個姓氏,本身就是對李家的一種諷刺,可見他有多憎惡這個姓氏,又怎麼會想見李家的人呢。

他不光不想見李家人,若不是礙著一些原因,他早就對李家發難了,而這個原因,跟什麼血緣啊親情啊是不可能有關的。

據他所知,自大政的新皇登基以後,極是重用一些年輕的朝廷棟樑,很不幸,李家的幾個兄弟包括那個周世子,也是受重用的範圍之內,這一次這兩人結伴來到臻南,只怕也是負了秘令在身。

蘇爺揉揉太陽穴,有些苦惱。真正讓他放心不下的,並非其他,而是秦桑。

據悉,秦桑以前和這兩人是非比尋常,尤其是周世子……他們若是見到了秦桑會如何?秦桑見到了他們又會如何?

她的身份,實在是不能暴露,若是走漏一點風聲,可謂危險之極,甚至他認為,若是到萬一的時候,他不惜將這兩人解決掉。

可是如此一來,秦桑她……若是知道,必是會不高興的吧。

哎,這便是最苦惱的地方,如今看來,只有不讓他們見面了。

很快,李遠懷與周旭二人便上門拜會蘇爺,自然是吃了個閉門羹。無奈之下只好從泰寧樓的女老板秦桑處著手,但是始終也是見不到她的人。

這其中便是蘇爺耍的招數,他二人的行蹤早已經在蘇爺的掌握之中,於是便在他的有意安排之下,使其與秦桑每每失之交臂。而這幾天,秦桑也覺得蘇爺纏她纏的特別緊,但是她現在也是心緒不寧,時時望著蘇爺的臉龐糾結糾結再糾結,故而沒有察覺異樣。

李遠懷找不到可以證明蘇爺就是他二哥的證據,轉而在四處打聽蘇爺的飲食習慣,得知蘇爺果真只吃素食,便心中更是認定了此人就是他的二哥。

面對周旭的好奇追問,李遠懷猶豫躊躇,最後如實交代:“我這二哥……其實很可憐,他的生母出生不好,生完他就離開了李家,一直有謠言說他不是父親的骨肉,加上他男生女相,從相貌上而言並不似父親,所以父親暗裡對他也抱有懷疑,因此他一直過的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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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遠懷緩緩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周旭是他的結義兄弟,難以啟齒是並非是不好對他講,而是其中有自己覺得愧疚之處。

“我們家的幾個子女自小就被告知,二哥他……來路不明,非是我們的親兄弟,而是不知哪裡來的野孩子,我們當時都很小,哪裡知道內情,都只當是真的,加上他那人性子冷淡,脾氣硬,所以小時候,沒少受我們的欺負和捉弄。現在想想,當時他的處境的確是很艱難的,難為他那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

本來有段時間,父親對他起了憐憫之心,可是後來,有人……嗯,是一個他母親的同鄉,不知是什麼緣故,出現在父親面前,說他是他母親和別人生下的——其實後來才知道,那個人是二孃找來的,說的不是真話,為的也不過是父親讚揚了二哥一句聰明。

這事兒害的父親很介懷,此後再也不管二哥了。

有一回的冬天,廚房裡少了一大塊肉,可能是給貓叼走的也說不定,但管廚房的張大嘴那天喝了點酒,正好見到二哥經過,便硬說是二哥偷去煮了吃了,那時連下人都可以毫無顧忌的折辱他……

這事兒不知怎麼被三哥知道了,他就到廚房里弄了一臉盆的肥肉,並把我們都叫去……”

那時候……

李家大公子一臉嫌惡的坐床榻上,環顧四周,嘲諷道:“這是什麼鬼地方,髒成這樣,這還是人住的嗎?”

三公子嘿嘿一笑道:“我看像個老鼠窩,李錯,你看你那樣子,就像個沒吃飽飯的老鼠,難怪要偷肉吃。”

李錯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也不理會他們,門口被人守住了,便是跑也跑不出去。說他偷東西又怎麼樣,解釋又怎麼樣,他們無非就是來耍一番,沒有人關心到底是不是他做的,所以解釋也沒用。

李遠懷和李沐懷當時年紀還小,大概七歲左右,笑嘻嘻的站在旁邊看熱鬧。李遠懷當時還說了句話:“李錯偷肉吃,不知羞。”

李家的兒女,無論大小,那時從來沒有人正正經經的喊過李錯一聲二哥。

“連四弟都知道禮義廉恥,偏生你不怕羞恥偷肉吃,難不成還真是沒吃飽?既然你喜歡吃肉,今日個我帶了不少來,你就都吃掉吧,以後可別再偷吃了,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李家虐待你呢。”

三公子說罷,不懷好意的笑著命人拿了一臉盆肥肉出來,都是用白水煮的,半生不熟,也無任何作料,放在李錯的腳邊。

李錯皺著眉,側過頭去看也不看,眼裡盡是不耐。

大公子怪叫了一聲,道:“怎麼,你還真當你是我們的兄弟不成?告訴你,你就是我們李家的一條狗,來人,把他按在地上,像狗一樣的趴在地上給本少爺把這些肉都吃完!”

說著便命令身後的兩個下人,用力的將李錯按跪在地上,壓住他的身子,把他的臉往臉盆裡面摁。

“他吃了嗎?”周旭問。

李遠懷苦笑,接著道:“二哥他奮力掙扎,還一腳踢飛了臉盆,裡面大半臉盆的肉都撒了出來,可是三哥沒有饒過他,更加生氣的讓人把髒了的肉撿起來,掰開他的嘴塞進去,看他掙扎的實在厲害,又多叫了幾個下人來,把他架在凳子上不讓他亂動,用筷子撬開他的嘴,就把肉那麼硬塞進去……二哥一邊被強迫往下嚥,一邊嘔吐,可是三哥和大哥不依不饒,看到他吐了,就叫人捂住他的嘴巴,直到不吐了就復而塞肥肉。

二哥一邊吃一邊吐的那樣子至今我都忘不了,可是我當時居然看著覺得很熱鬧很有趣,還拍巴掌叫好。

後來那天二哥差點給弄死了,一臉盆肉,足夠三四個壯漢吃的了,他那麼瘦弱的一個人……還是夜裡有人發現他倒在院子裡,看樣子是想向外面爬去求救,於是這才找了大夫,大夫說他的胃給撐壞了,真的差一點就死掉了。”

李遠懷說著,面色難受極了:“二哥命大,活了過來,但是再也吃不得肉了。”

“你們……也真是太過分了,難怪你剛才聽說這個蘇越食素,便一口咬定他是你的二哥。”周旭道,那情形想著都覺得悽慘。

“那時候的確不懂事,後來這事回憶起來,就特別難受,尤其是……過了幾年,二哥突然失蹤了,沒人在乎他,失蹤之後也沒人去找,後來有一年,有個女人找到府裡來,據說是二哥的生母,她想見見兒子,但是她聽說因為父親懷疑二哥的出生,所以二哥過的一直不好,最後還失蹤了,便說要以死來證明二哥確是父親的兒子,說完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這事之後,父親起了疑心,重新查過,才知道當年二哥是被二孃陷害的,這才相信了二哥其實是他的親骨肉。”

當年李家兄弟年紀很小,又是被人故意灌輸那種歧視李錯的觀念,都不把他當做兄弟,直至逐漸長大,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至少對於李遠懷和李沐懷而言,對於二哥的內疚,是一直隱藏在心底不敢忘記的,所以這次在路上看到了神似二哥的蘇爺,他才會那麼在意。

“哎。“周旭也不知該說什麼,看李遠懷如此自責的樣子,他也不忍繼續責怪,只在心裡暗暗替這個李家掛名的二公子不平。

說來,他們雖然從小一起玩,但是從未見過李家的二公子,傳言他身子很差,在老家養病,這個傳聞的產生,估計也是當時他們的父親——李大人心裡從來也是對這個兒子有著懷疑的吧,否則那麼簡單的誣陷,怎麼能矇蔽他的眼睛呢。

說到底,人與人的一切,其實是建立在信任上的,只要信任不存在了,任何關係都是會破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