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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0078

回到馮府,馮繼忠不免提到賈代善父子軟硬兼施逼他將女兒送到金陵出嫁之事,馮玉兒問道:“爹是怎麼回他的?”

“如婉瑜兒所說請國公上書東宮,待太子爺裁奪,你外祖父果然慌了一下,到最後擺了擺手,沒給個下文。”

馮玉兒提前聽賈敦說了,這一次賈敦意外硬氣。

王氏的口碑向來不錯,據說雖然爽利卻是個祥和人,只是對賈敦似乎完全不一樣。

馮家根本不鬆口,榮國公府也是要面子的,再糾纏反而是別有用心,而不是表面上為了馮婉瑜出嫁好看了。

沒兩日,賈代善便帶了賈政夫妻要回金陵,馮繼忠倆口子自然也得隨著林如海和賈敏親自相送。

到底是岳父和父親,長輩再怎麼不是,在這個注重孝道的社會也容不得人挑錯。

賈代善這一回聽從史氏的盤算,想過來將馮家外孫女接到金陵,以博個和皇家結親的臉面,以後無論在朝在野,也能更吃得開些,只不成想,碰了個軟釘子,臨走之際免不得有灰溜溜之感。

看馮繼忠和賈敦心裡頭也不高興,只和林如海和賈敏說話。

賈敦也隨他了,這麼多年,她父親也沒管過她。

馮繼忠卻再很客氣尊敬:“這幾日婉瑜兒忙著出嫁之事,倒累了岳父大人跟在後面辛苦,小婿銘感五內。”

賈代善原本不想搭理這大女兒和大女婿,這會兒聽到馮繼忠說話,似有賠罪之意,心裡頭還是不爽快,但是想著他以後是太子爺的岳父。

面上話卻不得不少說:“行了,一家子親眷,自是無需客氣,”說著又提到另外一件事,“大姐兒是自家孩子,便是嫁到宮裡不缺這些,賈府該陪的也不會少,還有,按老規矩,金陵史、薛、王三家說不得這幾日都會送來添妝,屆時你們收下便是。”

人就是這樣,一味退縮,反而讓人更瞧不上,一硬氣了,大家反而拿你當人看了。

賈敦頗有些猶疑,說道:“這如何使得?”心裡不免想起那幾家都不是好相與的,更何況薛王兩家與女兒還有一點不那麼好的淵源,真是不願沾上他們。

“都是自家人,”賈代善懶得看大女兒,難怪他妻子不喜歡這個庶女,一點臉色和一點親戚情分也沒有。

回身又囑咐馮繼忠,說道:“如今你身份不同了,行事風格也該變變,得空回了京城來,老夫介紹你認識幾位賢達,日後無論對你的仕途,還是對太子爺,皆有大用處。”

馮繼忠知道賈代善的用意,心裡卻又惦記著徒元徽的警告,免不得心中苦笑,這老丈人和女婿竟都是得罪不起的。

***

外頭忙外頭的,馮玉兒這陣子跟著教引嬤嬤學習太子妃禮儀,金陵有人來送禮,馮玉兒也直接謝了客,便是杏月也跟在她身邊,唯恐被不該看到的人看到。

賈代善果然沒說錯,先是金陵史家送來幾箱添妝,隨後王家和薛家的都送了過來,馮家夫婦也是無可奈何,問過何姑姑後,便著人收了,自然這些都無需太子妃出面。

接著姍姍來遲的,便是賈家給外孫女的嫁妝,包括各色首飾、胭脂水粉、衣料甚至還有傢俱等,馮家顯是廟太小,最後乾脆打包送到了賈家別院存放。

本以為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不過半個月,榮國公那位太太還是大老遠從京城過來了。

賈敦對嫡母的畏懼與生俱來,見到由賈敏扶著的史氏進門,她就難免低下了頭。

在眾多下人面前,這位史氏和和氣氣,很慈祥的問著馮家一家子,看到馮玉兒站在一邊時,更加慈祥了,說道:“我也老了,容易生病病,前些日子倒在床上,原本早該過來瞧瞧外孫女,卻不成想拖到今日,阿敦,你可別怨為娘。”

賈敦被馮玉兒攙扶著,雖然還是低著頭,回了一禮道:“太太,女兒不敢!”

見這般生疏,史氏一點都不惱。

賈敏見氣氛尷尬,指著馮玉兒笑著引見:“太太,她便是您那有出息的外孫女。”

史氏更慈祥,招手讓馮玉兒進前,道:“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

馮玉兒可不是她的親外孫女,她讓她過去就過去?

“姑姑,快扶榮國公夫人坐下,病剛剛好,怎這般長途跋涉,可不是讓小輩擔心?”馮玉兒笑著對何姑姑說道。

史氏目光一閃,果然迷住太子的女人就是不一般,她雖然生氣自個侄女落的下場,但今日瞧了,雖然心中不滿,但是見馮玉兒這樣的容貌和挑不出錯的禮儀和言語,也得承認她那侄女也太蠢笨了些。

也怪她不知侄女的本性,常常娘家人誇了又誇,她又見上那麼幾回,還真將她瞞過去了,侄女被打出宮,她得知侄女的作為,真讓她說,她也只能說出一個字,那就是‘蠢’。

賈敏心嘆,婉瑜這孩子果然……

她又只能打圓場:“這孩子長得可俊吧?”

“果然是俊,”史氏這會兒被何姑姑攙扶著坐下,坐下來後,看了看何姑姑和一大堆的宮人,說道:“可是叫婉瑜?”

還沒有人回答,她就繼續說道:“這離得遠了,少有見著婉瑜丫頭,今日再見,卻留不了幾日就是皇家人了,可真讓人捨不得了……”

話有未盡,馮玉兒見她不斷看著這屋裡的姑姑和宮人,已然明白,這史氏大老遠又從京城來,定然是有很大的事,倒是要看看她的用意。

“姑姑。”她示意一下,何姑姑完全明白,她福了福身,然後帶著宮人離開了屋子,何姑姑就在門外,只要裡面有一點稍微大一點的聲音,她能迅速進屋。

史氏對於馮玉兒這動作滿意幾分,怎麼就不是賈家的姑娘呢?

她不由的一嘆:“苦了我這外孫女兒了,你爹孃就是糊塗性子,竟然讓我這好好的俊丫頭被老孫家那珠兒給賣給了柺子。”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的臉色都變了。

馮玉兒完全明白了,看起來挺和煦的,還真是來找事的。

賈敦聲音大了起來:“太太!”

史氏絲毫不在意,只是依舊慈祥地看著馮玉兒,見馮玉兒還是不動如山,微笑應對,心裡也贊了一下,能沉得住氣。

賈敦聲音又小了些:“婉瑜兒有一對義父義母,是我託人家收養的。”

“是嗎?”史氏一笑,卻對賈敏囑咐道:“這事咱們在這兒說說便算了,誰都不許對外傳,女孩兒家不就要個名聲,堂堂太子妃最要出身清白,怎麼可以被拐賣過,若鬧了出來,你這是讓皇家的臉往哪兒擱?”她還是說這拐賣。

賈敏心嘆,她根本不贊成母親過來,只是母親人到了,她這個出嫁女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

“太太,這孩子可是您外孫女兒,您老不護著,誰還能護著她?秦先生一家我也見過,是詩書人家。”這便是為馮玉兒解釋了。

史氏“嗯”了一聲,隨後對馮玉兒說道:“本來接你進榮國府出嫁,一來是想你日後在宮裡有個底氣,二來,小時候你爹孃就糊塗,怎麼能不讓外祖母擔心你,不過今兒見著你這般聰明伶俐,我也放心了。”

瞧瞧,她這話多好聽啊。

若非馮玉兒早知道史氏的性子,這一番態度下來,她這個年紀的姑娘還真以為外祖母是真心為她著想了。

賈敦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她的心思一直圍繞著嫡母說的拐字,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馮玉兒見賈敦在強忍著什麼,說道:“娘,您和小姨媽先去歇息,我和國公夫人說說話。”

賈敦立刻擔憂,她這個嫡母有多厲害,她這個做庶女的非常清楚。

馮玉兒拍了拍她的手,示意雲秋和杏月扶著人出去。

屋裡只剩下馮玉兒和史氏兩個人。

史氏正一眼不眨地打量著面前的馮玉兒,目光有些迫人,幾乎就沒有小姑娘能受的住,其中還包括北靖王的郡主。

原以為她會經不住,避開自己的視線,卻不成想她依然和之前的表情無一二,淡笑地回望著她,連身子都紋絲不動。

史氏終於收回目光,開口道:“知道那事我如何得的訊息?”

“不知。”馮玉兒不急不徐地答道,似乎並不在意。

史氏倒是笑了:“看來你爹孃沒敢跟你說,你爹的妾氏之弟勾搭上你娘的陪嫁丫頭珠兒,兩人合夥把你賣給了柺子,原因無他,是那妾氏和你母親爭風吃醋,才出的歹毒手段,只可恨大人的事連累到孩子身上,讓你失了父母。”

果然,是因為這事,當下試探起來,就是不知道史氏知道多少,於是回道:“原來如此,小時候養父母待我如親女,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人收養,卻記得平安縣的五里荷塘,若非養父母主動告知,當日他們瞧著我奄奄一息,一時不忍將我從柺子手裡買下,小女至今還一無所知,便是爹孃也以為我死了。”

“你這孩子果然是有大福氣的,”史氏一笑,“後來珠兒嫁給了那男人,結果她男人居然犯了命案,少不得珠兒跑來賈府求助,順口招認了曾將你發賣之事。”

“原來如此,”馮玉兒心裡一鬆,心中差不多可以確定,後來自己的下落,這史氏必定不知曉。

史氏這會兒長嘆一聲,“方聽到此事時,我恨不得直接跺了那珠兒,只那珠兒竟敢威脅我,若不救她和她男人,便將你被拐之事捅出去,要知道,女孩兒家的名節何其重要,我只能揹著人大哭一場,這才逼了你大舅舅,一定想辦法撈出珠兒那男人。”

馮玉兒心裡對其只有“呵呵”兩字,這根本不可能!

賈赦幫忙,史氏都不知道馮家發生的事來,但是現在卻牽扯在一起,這是想套住她來。

史氏這麼說完,以親外祖母的模樣起身想拉了馮玉兒道:“我這可憐的孩子。”

馮玉兒假裝起身避了過去。

史氏心裡有些不滿,然而完全不會表露出來。

“好在孩子你是有大福氣的,如今太子爺是一國儲君,若是沒有萬一,自然他便是日後的皇上,孩子你呢,少不得便是皇后了!”

說了這一連串的好話,史氏也終於說了真正的目的來。

“後宮佳麗三千,出身高貴的女人也是無數,孩子你被選為太子妃,自是孩子你的出色,你這可不招了很多女人的嫉恨。後宮紛爭,也不知招惹了多少人命,他日,太子爺……覬覦後位的人更是不只幾個,人家在暗,你在明,若一個不小心遭了人暗算,到時候,你那些榮華富貴,轉眼便沒了蹤影。你要遭了難,甚至還沒個支撐,以罪論了,不但你跟著倒黴,還有你那爹孃,少不得連我們這當外祖的也得受到牽連,你可想過這些?”

馮玉兒心裡冷笑,有了國公府的勢力,在宮裡能有什麼幫助,因為他們勢力不大,頂多讓人覺得家世有點而已,後宮爭寵,爭的是皇寵,可不是出身。

“既然你馬上就是太子妃,這些話便能和你說,我們榮國府自來便是擁戴太子爺的,你外祖父當日想讓你從我們那兒出嫁,讓你在宮裡也能順暢有底氣一些,也是我們考慮不周,太子爺想讓您從蘇州出嫁。”

既然不能改變,她這過來可是為了什麼?

“太子爺似乎有些疏遠了榮國府,你可知為了何事?”史氏突然問。

馮玉兒心裡有了數,只是回道:“臨行前,太子殿下從告誡我,不能因為被選太子妃就縱容家人枉法,想來榮國公前些日子……”

史氏連忙說道:“當初就是為了孩子你的清白名聲,你舅舅去將珠兒男人撈出來,你大舅舅也是心急,竟冒稱領了太子爺的命,這才惹惱了東宮。”

馮玉兒心裡一嘲。

“這事也過去了,為了你這孩子,再怎麼樣都是好的。你想想我剛才和你說的,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既要做太子爺枕邊人,也得成了他的知心人,多在男人面前提提自己孃家,記住這榮國府興衰,還有你們馮家的好壞,從此皆繫於你一身了。”

王氏和這史氏果然不是一個層面上的。

“這次過來,我還是想看看你出嫁,這是我們好幾家的大事,你的嫁妝又多送了些過來,這次你這孩子出嫁也定然要風風光光的。”

這話說得,任何一個姑娘家都會高興,嫁妝和出嫁風光,女兒家誰會不喜歡?馮玉兒也喜歡,不過可不喜歡別人家來摻和。

賈家來添妝,四大家族等,除了薛家,別的也就過得去而已,和小官家的三姨母一家都要少,更別說賈敏一家了。

如果只是來看她出嫁添妝的,就是很少的,馮玉兒也會對她客氣,隨後,馮玉兒看著史氏所謂的添妝加了一層是什麼,目光中有些玩笑起來。

原來是個年長的女人帶著四個絕色丫頭,她們向馮玉兒福了福身。

史氏指著那女人對馮玉兒道:“賴嬤嬤在賈府做了三十多年,最是得我信任,你爹孃都面軟,怕是與人扯不開臉,這女兒出閣可是大事,孃家總得有個能幹的在旁邊幫襯,雖說宮裡也來了人,說白了那是婆家那頭的,賴嬤嬤便留下來照應到你出嫁再回我身邊來,也出不得任何差錯。”

“是。”賴嬤嬤笑呵呵地回道:“大姐兒的事,交到老奴身上便是。”馮玉兒還沒答,這老奴就說起話來。

如果是真的很親的家人,晚輩賞人過來照應著出嫁流程,那是真的關懷人,但是史氏來她家,馮玉兒可不會認為。

史氏一聽,也同樣沒等馮玉兒說話,就當馮玉兒應下了:“老賴家的,你辛苦些,到我們大姐兒風風光光地進了京,你便算功德圓滿,回頭這賞自不會短了你。”史氏點著頭道,又指指後頭四個丫鬟,說道:“她們都是賈府家生子,按賈府規矩,你這一輩的都得配幾個侍候,算是外祖母送你的陪嫁丫頭。”

“不必了,要跟著我進東宮的早就定下,她們規矩不會有時間去學。”馮玉兒很直白地拒絕。

史氏還是沒有半點不滿,而是悄悄到馮玉兒耳邊:“既是給了你,便收下,你以後是太子妃,不多帶些娘家人,宮裡人看菜下碟,你也難站穩腳跟。”又道:“她們都經過調教,宮裡規矩會的,還有便是你不用她們侍候,以後也可以侍候太子爺。”

就知道是這樣,四人都是二八年華,一個個粉面含春,嬌豔欲滴,頗有幾分姿色,果然是用來侍候男人的。

“女人都得這樣,三妻四妾的,自家握在手心的人佔著男人身邊的名位,可比旁的貴女進門給你爭寵要來得便宜,就是不能佔得分位,多個人,也能幫你將太子籠在宮裡,別的女人也難和你們爭。”

這個社會制度是這樣,只是這樣的好禮馮玉兒可完全當打臉的東西。

果然,這賈家完全都不是好的。

看著她喋喋不休,說著都是為她好的話,再瞧瞧賴嬤嬤和四個嬌豔丫頭,馮玉兒剛想再拒絕,突然想到什麼,倒是可以藉著這四個丫頭和賴嬤嬤徹底和所謂的外祖一家徹底鬧開。

當下,她點了點頭。

史氏心中滿意,果然,再伶俐的姑娘,只要透著對她好為她著想的法兒,什麼事都能成的。

史氏心滿意足地走了。

賈敦瞧著賴嬤嬤並四個花枝招展的丫鬟,賈敦有些愣神,賴嬤嬤跟在史氏面前多年,從來就沒看上眼過賈敦這個大姑娘,不過現在因為馮玉兒,還是有些收斂,她行了個禮,說道:“大姑奶奶有所不知,太太安排老奴過來幫著您家準備大姐兒出閣,以後家中諸事,您便交予老奴。”

賈敦一時語塞,這老賴家的是史氏親信,她來馮府哪是為幫什麼忙,純屬給史氏當眼線的,只形勢比人強,看了馮玉兒一眼,見馮玉兒竟然點頭了。

賈敦心裡奇怪,但是也只得笑著吩咐人領賴嬤嬤幾個下去,又好酒好菜的侍候。

何姑姑進了屋,道:“姑娘,你想如何?”

果然不愧是宮裡出來的,這馬上就懷疑起她的打算來。

馮玉兒在何姑姑耳邊耳語幾句,何姑姑說道:“姑娘放心,老奴一定辦妥,務必讓兩家日後再無干係。”

馮玉兒點點頭。

“還有……今日史氏雖然半分不曾威脅,但這事鬧出來,也難保她們不會將我被拐一事拿出去做文章,雖聽得出,那老太太並不知道後頭發生過什麼,可她若將我曾被拐之事宣揚出去,也難免會有損太子爺聲名。你給太子爺傳個信,也就他能壓住榮國府不敢半點吱聲。”

何姑姑沉吟道:“姑娘,您放心,想是史氏自以為拿住了你把柄,要逼你為賈家效力,她們這些世宦之家極是勢利,最在意自個兒利益,目的不過為了從太子爺那兒撈好處,自然也明白得罪了太子爺的下場。”

馮玉兒放心了。

這位姑姑對徒元徽可是真心實意,也說起好話來:“其實我倒不是被她嚇住,只是這會兒有些替太子爺難過,一個賈府的女人都那麼多心眼,竟也敢算計太子爺,他身邊那麼多面上阿諛奉承,心裡卻兩面三刀的人,竟不知這些年太子爺是如何應付過來的!”

“你這丫頭呀,”何姑姑心裡更喜歡馮玉兒了,笑道:“姑娘能說出這些,可見對太子爺是萬分真心,太子爺手下忠心耿耿的不少,沒一個是吃素的,自然會替他處置那些宵小之輩,日後姑娘安心地當自己的太子妃,想來太子爺從未指望過您為他做些什麼,只要能一直站在他身邊便好。”

馮玉兒笑了笑:“我自當會如此,若有人敢害太子爺,我豁出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不用,不用,”何姑姑笑道:“你可不能這麼死啊活啊的,太子爺可是好不容易尋到一位貼心人,姑姑還盼著你們夫妻和和美美,多生些孩子,然後一塊白頭偕老。”

何姑姑覺得以後得更用心看著這對有心人了。

***

“太子,這西北布政使上的摺子你瞧瞧,”御書房裡,一見徒元徽進來,弘聖帝一臉不悅開了口。

徒元徽先見過禮,隨後上前接過摺子,拿到手上看了一遍,不由搖了搖頭。

“一個小小的皇商,倒是膽大包天,居然敢私自哄抬鹽價,”弘聖帝氣道:“瞧這摺子上寫的什麼,他在另外一頭壓低給灶民的收鹽價,這奸商是不是想銀子想瘋了,真以為山高皇帝遠,朕管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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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元徽連忙拱手行禮,說道:“父皇息怒,薛松做事的確不守本分,兒臣覺得,當儘快予以懲處。”這事是他捅上去的,王子弘死了,王家見過馮玉兒模樣的除了王子勝,都被臨死前王子弘處置了,王家剩下的王子勝現在開始上路去蜀地,馬上就會是個死人,那麼先在就是薛家,薛家見過馮玉兒的,只有薛松一個。

他要做的,就是按照正規法律將人解決,而不是引薛松自己懷疑。

弘聖帝點點頭,說道:“這幫不知自重的小商販,前頭掛了‘皇商’二字便想不到天高地厚,你給朕好好查查,這薛松到底如何得到的西北引鹽經營權,若其中涉及貪賄之舉,所牽涉人等一律法辦。”

“是。”徒元徽接了旨,自是下去命吏部官員查核不提。

“太子爺。”小德子在門外面請安叫了一聲。

徒元徽“嗯”了一下,示意他進來。

小德子呈上一張貼子:“陝甘總督進貢一些時鮮瓜果,安公公命人給東宮送來幾份,請爺過目。”

“知道了。”徒元徽隨便瞟了貼子兩眼,忽然起了念頭,道:“挑一些好的,命人快馬送到蘇州府,”然後又囑咐,“等一會,孤還有一封信,一併給帶去。”

“是。”小德子低頭應喏,便退了出去。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就是父皇知道也沒事。不過暗地裡還是去些信解解相思。

杏月一邊幫馮玉兒剝著葡萄,一邊笑問:“姑娘,太子爺信中可說了些什麼?”

說了什麼?明信是正經訓導,暗信嘛。就是情書了。

何姑姑在一旁笑罵:“杏月小丫頭,竟是什麼都敢問。”說著收拾了一盤果子,吩咐外頭僕婦給馮太太送過去。

“太子爺大老遠地專門派人送來這些,必是在心裡惦記咱們姑娘,”杏月伸了伸舌頭,“不說我也知道寫的是什麼!”

“你可真是什麼都敢想,”馮玉兒輕笑說道:“要不你別跟我回京了,就你這包打聽的勁頭,回頭我還不給你煩死。”

“這話有理,”何姑姑故意想了想,道:“趁這幾日,不如讓馮太太費費心,給杏月就在蘇州府找個婆家算了,反正賈府那春夏秋冬四個姑娘都準備好要進宮了,東宮太小,你正好讓個道。”

杏月有些信以為真了,急道:“何姑姑不能這樣,您可不是要拆散姑娘和我嗎?還有那四個小妖精,明擺著是奔著進宮和姑娘爭寵去的,如何能信得過?”

“好了,逗你玩兒的,”何姑姑終於笑起來,“不過杏月,姑姑提醒你一句,如今在外頭,你和你主子打打鬧鬧沒甚要緊,只是進了宮後,千萬不許這樣,尤其以後姑娘是東宮之主,你若不知輕重,丟的可是你家姑娘的臉。”

“奴婢明白!”這會兒很有宮女範地行禮,表情也恭謹地挑不出任何錯來。

“這宮裡不同外面,說一句話都要多費思量,若是給有心人聽見了,可不得害了咱們姑娘,雲秋也在教我。”

何姑姑點點頭:“雲秋很知進退,這幾日她跟在馮太太身邊,那賴嬤嬤也沒見什麼動靜了。”

杏月一聽便又氣了,說道:“老賴家的真是,沒誰比她更討嫌了,成日在咱府裡指手劃腳,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把夫人逼得慌了心神,要不是姑姑那回沖她發了火,她怕是連賬房都要接管,可憐我們夫人,疲於應付這老妖婆。”

賴嬤嬤和那幾個丫頭進不到馮玉兒這到處都是侍衛和宮人的院子裡,就讓她在馮府鬧,鬧大了也能很快調整過來,現在還不夠呢?

馮玉兒這時將手中的信整整齊齊疊好,道:“杏月你得空跑一趟腿,送些果子到林府,我出不得門,你便代我去瞧瞧她。”

賈敏又病了,而且這些日子賈敏幫著她將史氏一直留在林家,免得賈敦不好應對,林家也出手太大方,林家人也是不錯,馮玉兒並沒有遷怒人去。

杏月笑著應下,包了些果子,叫上一名僕婦,便出了馮府。

杏月算得上是林府常客,和門房知會了一聲,便徑自走了進去。

只是到了賈敏的院外,杏月卻站住了,原來這會子賈敏竟是來了客人,院子裡一時還站了不少僕婦。

賈敏的一名貼身僕婦看到杏月過來,忙迎上前笑道:“杏月姑娘來了,可是有事?真是不巧,我家太太的二嫂和她妹子從金陵過來,正擱裡頭說著話,若是不急,到我屋裡喝一口茶?”

杏月立時回她,說道:“既是有客人,我便不打擾。”說著吩咐身後的人將果子送上去,道:“原沒有什麼事,不過是姑娘聽說林太太病了,讓我來瞧瞧,這些是東宮快馬送來的,姑娘說請林太太嚐嚐鮮。”

僕婦忙接過謝了,“我家太太如今好一些,這會子精神頭挺好的,請馮姑娘放心。”

待杏月轉身而去,從院裡走出來一人,好奇地向僕婦打聽道:“老姐姐,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瞧著長得真俊!”

僕婦一笑,“你是說杏月姑娘吧,是挺俊的,不過她主子更俊,沒幾日便要做太子妃了!”

趙嬤嬤一愣,忍不住問,“可是馮家那位中了選的姑娘?”

“論理,馮姑娘是我家太太親侄女,她兩個可是親密了,”僕婦舉了舉手上小包袱,“太子爺賞了好東西,馮姑娘都不忘送一份給她這姨媽。”

“馮姑娘?”趙嬤嬤口中唸叨著這三個字,隨後忙又收了神色,笑誇一句,“瞧著便是位知冷知熱的,難怪能當上貴人,大姑奶奶得了這女兒,著實有福氣。”

而此時賈敏屋裡,王氏正和賈敏一塊安慰她妹子薛大奶奶。

薛大奶奶正抹著淚哭訴,“我這也是沒招了,才會想到要託敏妹妹幫這個忙,如今我家大爺因為引鹽之事,不但被西北布政使參了一本,這會子竟是給關了起來,薛家這上有老下有小的,沒了大爺可如何得好啊!”

賈敏為難地道:“既是親戚自當幫這個忙,可我家大人是蘇州這邊的,實在鞭長莫及,而且……他也只是不上不下的官,非巡鹽御史,難以出力。”

“我說四妹妹,不是嫂子說話不好聽,”王氏在一旁真是對老是推脫的賈敏越來越不喜歡了。

“你好歹也是賈家女兒,上回我哥哥的事,你說辦不了;這一回我妹妹的事,你連林大人問都沒問,便想推辭,實在是不拿咱們當親戚。”

賈敏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是婦道人家,怎好替男人拿主意,再說了,剛才我也沒說假話,西北千里之遙,他一個蘇州鹽政哪管得了那麼遠,何況薛大奶奶不是說了嗎,西北布政使已然參奏,皇上都知道的事,你讓我家如何幫著周旋?”

“敏妹妹,我們自然不能難為林大人,只求他幫著打聽一下,這最後可能是個什麼判法?”薛大奶奶抽泣地道:“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這樣啊!”賈敏心下松了口氣,只要別讓林如海做犯法的事便成,索性便應下了,說道:“我回頭和外子說說吧。”

王氏卻覺得小姑子在敷衍,少不得要提醒她一下:“妹妹,還是那句,一家子切肉不離皮,該擔待的還是要擔待。”

薛大奶奶忙攔道:“有敏妹妹這句話,我便心滿意足了。”

既來了蘇州府,王氏見了史氏,又不得不應命過去馮家瞧瞧,雖心下很不樂意,只婆婆的話她一向不敢違,何況還要向那賴嬤嬤打聽一下馮家這幾日的動向。

薛大奶奶如今滿腹心事,自是沒心情和王氏一塊去瞧什麼太子妃,而且,她想瞧,這關係遠了,也未必能見到,於是先自登車,準備趕回去繼續想轍。

等上了車後,她的貼身僕婦趙嬤嬤也一臉沉思地跟了上來,半晌兩人都一句話不講,薛大奶奶此時哪有心思管得著別人,主僕二人各懷心事,一和往金陵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