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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心顫的名單

第二十七章 、心顫的名單

玫蘭妮像一尊石像一樣坐著,兩個小時以來,她只說過一句話,當時她從手提包裡找出一瓶嗅鹽遞給貝蒂姑媽,這是玫蘭妮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這樣毫不留情的口氣說話。

“拿著它,姑媽,要是你犯暈了,就聞一聞。我可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暈倒,就隨你暈,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好讓彼得大叔把你送回家,因為我不會離開這裡——聽不到訊息我就不走。而且,我也不會讓斯佳麗撇下我。”

貝蒂姑媽扭著一雙小胖手,兔子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斯嘉麗,然而斯嘉麗只是反握住玫蘭妮的手,對著她肯定地點了點頭。她的心底奏著低沉的輓歌,用力捏住陽傘的傘柄,好讓心門裡漏進一絲陽光。

她沒有辦法阻止自己陷入悲傷的泥潭,有些茫然地四顧,企圖在周邊的其他人身上獲取靈魂的支撐。然而她悲哀地發現,她的鄰居們,他們和她們,似乎比她更加脆弱。

範妮·艾爾辛臉色煞白,活像個鬼魂;麥克盧爾家姐妹使勁閉上哆嗦的上嘴唇,好遮住滿嘴齙牙;米德太太的遮陽帽都歪到脖子上去了,緊緊挽著十五歲兒子菲爾的胳膊。

她挺了挺腰桿,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忽然間,人群外面有人散開,只見瑞特·巴特勒騎著馬小心翼翼地從人群中擠過來,湊近貝蒂姑媽家的馬車。人群中一道道怨恨的目光如同槍林彈雨向他投射過來,夾雜著長胡子老人的低聲咆哮。他卻彷彿什麼都沒有察覺,只是對著玫蘭妮和貝蒂姑媽抬了抬帽子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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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了。”斯嘉麗聽到自己的一顆心緩緩落到實處。

瑞特騎馬來到她身旁,俯身悄悄說:“你不覺得米德大夫現在該發表他那老生常談的話嗎?說我們的勝利就像旗幟上仰天長嘯的雄鷹?”

“我們的勝利……”斯嘉麗喃喃跟了半句,抬頭看了他一眼,沒來得及收住眼底的悲哀。現在她的心事都寫在臉上,被這位船長輕易看穿。

瑞特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的手輕輕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彷彿要給她力量似的。緊接著他轉過馬頭,對著喧鬧的人群大聲說話,告訴他們第一批傷亡名單已經送到兩個報館印刷。

他帶來的訊息並沒有讓人們增加對他的好感,相反,由於他滿不在乎的態度,更加激起了愛國人士的反感。

“投機商!”梅里韋特太太咬著牙,一字一頓吐出這幾個字。斯嘉麗猛然聽見,禁不住渾身一顫——在這樣的情境下,這幾乎可以算是全天下最惡毒的咒罵。身邊的男人卻彷彿會錯了意,再一次低下頭來。

“別擔心,美人兒,如果你心心念念的阿希禮不幸戰死,我會負責把暈倒的女士們送回家去的。”

這是什麼時候,難道他看不出來這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嗎?她猛地抬起頭,兩隻碧綠的眼睛狠狠瞪著他,模樣像只被激怒的貓。瑞特妥協一般抬抬手,笑嘻嘻到一邊和玫蘭妮打招呼。

報館的一扇窗開啟了,裡面伸出一隻手,拿著一捆狹長的校樣,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紙上還沾著新油墨。人群蜂擁上去,瑞特眼疾手快搶到幾張,丟給玫蘭妮一份,其餘幾份散發給附近馬車裡的太太們。

玫蘭妮的手抖得厲害,哆哆嗦嗦拿不穩紙頭,根本看不了名單。斯嘉麗深吸一口氣,平靜地伸手過來:“玫荔。給我,我來看。”

她接過那張紙,很快翻到w開頭的姓氏,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她的聲音平穩鎮定,安撫著車廂裡兩個一動不動的女人:“沒有他,沒有阿希禮。玫荔,名單上沒有,快扶起貝蒂姑媽。”

斯嘉麗說完這句話就說不下去了,她的手指順著一排排字母往前滑,一串串熟悉的名字躍入眼簾,像從前圍繞在她身邊那樣,爭先恐後地要凝固住她的視線。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投射在眼睛裡的名字也開始變形和扭曲,像一隻只游來游去的蝌蚪。

一張名單上不可能同時出現三個“塔爾頓”的名字,一定是她看錯了。可他們的姓名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面,每個字母後面都是一張熱情洋溢的臉。

“布倫特·塔爾頓,中尉。”

“斯圖爾特·塔爾頓,下士。”

“托馬斯·塔爾頓,列兵。”

他們家還有一個博伊德,早在戰爭剛打響的那一年就犧牲了。斯嘉麗眼中有水珠溢位來,滴落在掌心,從手指縫裡滲出去,洇開在葡萄色的裙子上,化開成一小朵一小朵暗紅的花。

沒有誰獲得上帝的恩賜,他們還是成為了陣亡名單上一個個冰冷的名字。

一切都沒有改變。

上帝沒有眷顧斯嘉麗,也沒有眷顧南方的任何一家。報館門前的廣場上悲聲一片,雖然是晴朗的豔陽天,亞特蘭大的每一個人都覺得頭頂上頂了一片濃重的烏雲,而那片烏雲好像永遠的不會有散去的一天。

斯嘉麗聽見玫蘭妮在安慰米德太太,她知道自己出於禮節也應該說些什麼,但她的喉嚨滾動著,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她把臉埋進手心裡,手心早已是一片溫暖的潮溼。沒有誰可以在這個時候堅強。

淚水浮動的眼睛裡忽然出現了三個熟悉的字母,帶著男人菸草氣息的手帕遞到了眼前。斯嘉麗的鼻子抽動了一下,這重氣味讓她想到了傑拉爾德。她沒有抬眼,一言不發地接了過來,擦了擦紅紅的眼角。

“我很難過,斯嘉麗。”瑞特一直呆在她身邊沒有走,只是她忙著傷心,都沒有發覺,“上面有你不少朋友吧。”

“縣裡差不多每家都有……還有……還有塔爾頓家全部……三個兄弟。你知道的,布倫特剛剛娶了我妹妹……”

她拿著他給的手帕胡亂在臉上抹了抹,勉強點了點頭,眼淚彷彿沒有盡頭似的砸下來。

瑞特從斯嘉麗手抽走手帕,皺著眉扳過她的臉,輕柔地擦拭掉所有的淚珠。他很少表現出這樣的溫柔,神情專注,幾乎表現出肅穆。

“堅強點,好姑娘。事情還沒完呢。”他壓低嗓音,把手帕塞回她手裡。

斯嘉麗忽然渾身戰慄起來。

明天。

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詞語。明天,她們會接到比今天更長更揪心的傷亡名單;明天,亞特蘭大會出現更多的寡婦和傷兵;明天,她們可能會失去自己的家園……對她來說,明天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斯嘉麗發現自己正死死抓住馬車的車壁,指甲深深嵌進木頭縫裡去,竟然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她忽然抓住了瑞特的馬韁,迫使男人轉過臉來和她對視。

“告訴我,我們打了敗仗,是不是?”

瑞特短暫的沉默驗證了一切:“我在司令部聽說,李將軍帶著軍隊撤回到馬里蘭了。”

斯嘉麗已經停止了流淚,她伸手抓住了瑞特的手臂,仰起臉來筆直地和他對視。

“我們還能捱多久。”倔強的眼神,用的是陳述句。這個綠眼睛的姑娘顯然已經不對南方的勝利抱任何希望,是心中太過清醒,還是已經絕望?

瑞特伸手攏了攏斯嘉麗的頭髮,低下頭來,嘴唇在烏黑的髮絲上蹭了一下。混亂的人潮中,沒有人會注意這麼一個小動作。他的聲線柔和低沉,讓人感到無限的安慰。

“多久都會捱過去的,我勇敢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