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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楊曦憑著記憶走到楚雲昭所住的院落,院門虛掩著,索性推門而入,便見院中只慕清容獨自一人,坐在石臺邊上分揀藥材,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

慕清容也不認識楊曦,見這人儀表堂堂眉目清俊,必然不是盜匪,那就是找雲昭的,隨口便說了句,“三爺出去了。”

她知道雲昭不拘小節,要等要走,都看人客的意思,索性不理,繼續專心分自己的藥。

楊曦苦笑道,“她居然不在,那我這一番心思,可真是白費了。”

慕清容有些意外,定睛看過去,才發現楊曦拎著一個食盒,拿到石桌上開啟一看便知道了,是水信玄餅。

這是東瀛扶桑流傳過來的點心,以涼粉冰糖兌水,攪拌之後,侵泡入糖醃的花瓣,倒入模具,以冰沙隔著籠屜,用冷氣沁半個時辰,然後將模具翻轉過來,便會看到凝固的,宛如水晶一般的點心,其中點綴被泡開了的花瓣,冰雕玉砌鮮妍明媚,不一定是最好吃的,論顏值,在點心裡倒是翹楚了。

楊曦道,“去年醃漬的梅花,一多半送宮裡了,剩下的,品相也不怎麼好。難得開了一罐好的,想著做點東西給她吃,居然還撲空了。”

也不能就這麼留下,水信玄餅這個東西,不能久置,做好之後最多放一個時辰,就會化掉,如今看著,圓圓的餅子邊角已經有些水跡了。

慕清容看著,就說太可惜了。三爺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如就先吃了吧。

玄餅原是一對,她入內拿了兩個銀勺出來,又多拿了個碟子,分出一個給楊曦,兩人坐在院子裡,一人一個,就將這難得的點心分吃了。

清容說,“既然是心意,下次想起來了,再給三爺做就行了。不能白糟蹋東西。”

想了片刻又說,“不過,這陣子還是別了,三爺這些日子身子不好,最好別吃涼性的東西。等到今年的梅花醃好了,再給她做吧。”

楊曦有些意外,抬頭問,“她是生病,還是受傷了?”

慕清容含糊道,“常年累月在戰場上的人,哪個能不落病呢?”

楊曦還想多問,偏巧門再度被人推開,是雲兮的劍靈君玉。

“王爺原來在這裡,方才王爺身邊近侍過來找,說攝政王府召見,請王爺隨我來吧。”

清容意外了一下,本來以為是個與雲昭交好的世家公子,倒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王爺。

但也沒說什麼,起身道別,說,“王爺放心去吧,等三爺回來,我會告訴她王爺來過的事情。王爺的心意,我也會轉達給三爺的。”

水信玄餅已經被他們分吃掉了,但心意,該領還是得領。

楊曦見到過來傳話的近侍,說是親王在刀龍兵府那邊等著他。

這位聖武親王,原是天子的兄長,又擔負攝政王之責,容不得怠慢。因此楊曦匆匆將正式的朝服換上,便直接往刀龍兵府去了。

到了兵府門口,正好世子楊佑從裡面出來,看見他,愣了一下,上來就抓住了他的手。

“可算是過來了,父王心急,半天看不見你,都差我去找了。”

楊曦笑道,“讓世子殿下費心了。不知親王找我什麼事。”

楊佑愁眉苦臉,“還是南苗那邊,上次楚雲昭不是把南苗王族給踹殘了麼。苗疆北競王與苗王子奪權,他們在南境自己又打起來了,不過,都是在苗人自己領地,咱們也管不著。只是苗疆難民源源不斷北遷,南疆都護府應對不及,再者南境能種糧食的地方也不多,既然苗族有人願意歸化聖朝,倒不如接納一部分到內地。想著你的封地靠近南境,便叫你過來商量一下。”

接納難民,是非同小可之事。楊曦同聖武親王商議到深夜,依然未有定論,也只能先應下,回頭讓江南地方官員再度商議呈報方案。

出了王府之後,想起今日聽說雲昭生病之事,本該再去探問的,只是夜已經深了,又覺得不便叨擾。便姑且回了王府。第二日一大早起來便去楚家拜訪,原本還擔心雲昭是不是還沒起來呢,結果門上侍童就告訴他,三公子一大早就已經走了。

不僅楚雲昭,連昨日與他才見過的慕清容也不見人影,聽伺候人說,三爺器重那位慕姑娘,如今不管去哪兒,都是把她帶在身邊的。

隨身帶著醫女,倒是能讓人稍微放心一點了。

雲兮下了早朝回來才告訴他,雲昭出征去了。她那人性子急,軍令在手,跟參議們稍微商量了一下,就帶著幾百人的先鋒,先往龍門要塞去了。

楊曦吃了一驚,楚雲昭會被派到北境前線,那是意料中的事情,只是沒人能想到,她居然走的這樣急,此次南征歸來,居然連一面也沒見到。

雲兮苦笑道,“兵貴神速麼,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楊曦又問起雲昭身體不適之事,雲兮道,“倒是勞靖王殿下惦記了,也沒什麼,就是些陳年舊傷,偶爾復發。次數多了,都不怎麼往心裡去了,更何況她那人好強,也不願給別人知道。”

雲兮這麼一說,倒是把靖王心裡原本十成的擔憂,給打發掉了六七成。

遼陽要塞的情況,他心裡也是有數的,他表哥競豹兒就在打遼陽要塞,常年累月的攻防戰,並沒有什麼實質性進展。事實上,內廷外朝,也沒人認真覺得楚雲昭能把那要塞打下來。

然而楚雲昭這個人,向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出發前往龍門要塞不到一個月,匈奴軍方傳來奏報,楚雲昭不聽勸阻,帶兵強攻遼陽城。

訊息傳來,朝中一時譁然,那城號稱銅牆鐵壁,匈奴與朱雀皇朝聯兵,打了十幾年還沒打下來,楚雲昭上手便是強攻,果然與眾不同非比凡響。

說是這樣說,朝中也沒有援助她的打算,唯有楊曦震驚之下,不顧一切,孤身帶著幾個隨從,騎馬便往北疆去了。

北疆他熟悉,那座城是契丹完顏氏數十年之積累,絕非輕易能攻下的,楚雲昭若要強攻,必然代價慘重,此刻他手中幾乎沒有一兵一卒,但如今匈奴大可汗是他外祖父,就算在朱雀皇朝得不到任何支援,他也硬生生被激起一陣孤勇來,執意親身上陣,援助楚雲昭。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三日三夜快馬加鞭不眠不休,當他趕到的時候,遼陽已被攻陷。如今城頭上已然換上了楚雲昭的百鳴旌旗。

來迎接他的是他表兄競豹兒,如今匈奴軍依然駐紮在遼陽要塞外,楚雲昭打下了城,衝進去就直接把城門關了,並不打算跟友軍分享榮耀。

競豹兒同楊曦說,“你們南朝怎麼回事,派過來的到底是什麼人啊?戰場上也拼殺這麼些年了,沒見過這樣打仗的,簡直就是個瘋子。”

楊曦苦笑,說:“那旗你沒看到麼?天子親封的百鳴公爵,南朝女武神。”

競豹兒嘖嘖咂舌,說,“楚家那個丫頭片子麼,我說麼,怎麼打得那麼野。”

遼陽城上設有風雷之陣,遇上攻城之人靠近城牆百米之內,便有雷火以機關自高處灑落,火焰伴隨爆炸,雷聲陣陣,城下守兵,往往被燒得皮開肉綻。競豹兒在此處攻城,苦思多年,沒有想到破解雷火之陣的方法。

楚雲昭上來就是不惜命的打法,前軍舉著大盾步步推進,後面跟著大隊弓箭手以弩箭齊射城樓,騎兵壓陣,死一片就換一片人頂上,一米一米,硬是用血肉屍山堆砌出一條道路來。若非軍令嚴密,將士死忠,統帥親身上陣不惜死戰,也用不了這樣的打法。

遼陽城被攻陷之後,城內外清出上萬具屍體,楚雲昭在城樓之上,命手下人將契丹人的屍身都拋入呼倫河內,如今寒冬臘月,河上不時封凍浮冰,屍身堵塞,無法沖刷至下游,便命人用鐵釺清理,慘烈之相,簡直令人目不忍見。

楚家軍將士,但凡身死之人,都取下軍牌,待他日返鄉交還家人,屍身則在城內焚燬,大火燃了一日一夜才滅,可見這一戰死了多少人。光是匈奴軍在外圍清掃戰場,便耗去數日功夫。

這位女武神,果然是心性堅韌,非常人能比。

競豹兒說,如今破城已有數日,楚家軍守著遼陽城,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聽說也沒有給天朝送捷報過去。匈奴人守在這平原上,眼看要塞落入南朝之手,如今南朝軍隊,對匈奴兵已經形成合圍夾擊之勢,已然不能坐視。因此才向南朝遞了軍報,同時也提出一個條件,想要進駐遼陽要塞,哪怕是與南朝軍隊共管也行。

楊曦說:“和那位楚帥談過了麼?”

競豹兒說,“壓根沒給機會,這麼些天了,但凡是我們匈奴族人,一個都沒讓進城。”

楊曦無奈道,“那就我去談吧,只是,遼陽城下一步要怎麼處置,得看內廷外朝的意見。我所能做的,無非就是探探楚帥的口風罷了。”

話是這樣說,楊曦心裡也清楚,朝廷不會輕易將遼陽城交給匈奴人,最多是共管吧,但就算共管,應該也是從西北調集軍隊與將領,聖武親王如今對楚雲昭猜忌頗深,斷然不會將這樣重要的要塞交給她。

他遞了名帖入城,不出意料,很快城中便有參將出來,迎他入城。

入城之後進了帥府,卻遲遲不見楚雲昭露面,正疑惑間,見一身銀色戰甲的少年入內,卻是驃騎少將軍楚雲清。

雲清一開口便道,“幸好王爺過來了。”

原本以為雲昭有什麼差池,楊曦面上不禁流露出幾分憂色。正待詢問詳情,卻聽雲清道,“三姐去追擊契丹殘兵了,我實在放心不下,只是她臨走時叮囑我留下守城,我也不敢擅離,如今王爺來了,總算是有個可以依靠的人了,我想將這要塞交給王爺,我去支援三姐。”

楊曦不由震驚,道:“遼陽要塞被攻破,是何等緊要之事,為何不等天啟詔令便擅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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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清道,“王爺有所不知,上次契丹王世子被咱們俘虜之後,契丹王又另立世子,那位世子完顏赦,原是人稱女後的蒙古族公主所生,向來驍勇善戰,此次遼陽城由他防守,被三姐擊敗之後便帶著數千輕騎棄城而逃了,完顏赦有蒙古族血統,若是讓他逃回去,與蒙古借兵再捲土重來,咱們這城未必守得住,完顏赦那個人,也是心腹大患,因此三姐執意追擊,要在此次就將他滅掉。”

若論戰局,沒有比楚雲昭更明白的了,那位完顏赦,做世子之前楊曦也聽說過,確實是驍勇善戰之人,在契丹人中的聲望,倒是比先前那位世子要高出許多,放任這樣一位契丹王出來,絕非明智之舉。

楊曦道,“守城之事,我可以替你,我可以從匈奴調兵過來,你把楚家軍中能帶走的人手都帶走,全力援助雲昭就好。”

雲昭追擊完顏赦至契丹腹地,稍不留意便會陷入夾擊之境,到那時,遼陽要塞便會成為她唯一後盾,其中利害關係,楊曦也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雲清道,“守城我是信得過王爺的,但有一件事,須先跟王爺講明,三姐臨走前吩咐了,這座城,誰都不許動,無論是匈奴人,還是西北的刀龍府兵,全部要攔在城門之下。這是她打下來的地方,只能由她一人做主。”

楊曦愣了一下,道:“這,恐怕不合道理。”

契丹是盟軍,聖武親王是攝政王,任誰要強行進駐,都不是楚家人能左右的,最多就是攔下,但跟自己人打,豈不成謀反了?

雲清道,“實不相瞞,三姐臨走之前,已經想到朝廷可能會派人過來,她同我說過,若是別人,一樣攔在城下,但若是靖王,便可放心將城交予靖王,三姐說信得過靖王,也料靖王能懂她的心思。”

是懂,無外乎是擔心腹背受敵軍需供應跟不上,到時候陷於敵陣,未必會死,卻必然會影響戰局。楚雲昭是在軍需上吃過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