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我釣，但我不吃，我只是在尋找。”
少年不明白，他指了指魚竿，道：“老丈，能不能讓我釣一條？”
老叟點頭，將魚竿交到了少年手中，後者不出一會兒就釣上一條青尾魚。
他將青尾魚放進老叟的籮筐裡，笑道：“老丈，借了你一竿子，我請你吃魚，我家就在不遠處，老丈若是不嫌棄，就跟我來。”
少年的家在雲霧山腳下，準確說，在雲霧山下的一個木屋裡。
原本他是跟老人住的山洞，但因為太過潮溼，他就花了兩年的時間，造了一間木房子。
雲杉樹是雲霧山最常見的樹木之一，但因為太過高聳，少年廢了好大勁才砍下來，然後往下運又花費了不少時間。
這間木房子，傾注了少年很多的心血。
老叟剛進屋，就笑道：“好一個木屋，比皇家宮殿還要漂亮。”
少年羞澀的撓了撓頭，道：“這屋子哪裡有皇宮大。”
“我說的不是大小，而是溫度。”老者搖頭，笑道：“皇宮輝煌大氣，只是太過空曠，木屋雖然小，但勝在溫馨，如果讓老朽選，定選這木屋。”
少年畢竟是少年，被人一誇，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趕緊擦了擦凳子，請老叟坐下。
“老丈你先坐著，我去煮魚。”
少年說完，就進了廚房，老者只是看著屋外的流水，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少年就端出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魚。
老者看了一眼魚，問道：“這盤子怎麼也是木頭？你難道就沒想著去買幾件瓷碗？”
少年搖了搖頭，道：“沒錢，而且這些就夠用了，雲杉樹大山裡很多，就算壞了我也能重新做個新的，沒有必須花那冤枉錢。”
老者看了一眼少年，問道：“是捨不得買？”
“嗯……太貴了，四個瓷盤居然要兩個銅板，這我要攢好久。”
老者聽後沒有說話，少年趕緊將魚推到了老叟面前，道：“老丈，您吃吃看，我手藝雖然不如外面的酒樓，但做這種家常魚，我還是有些自信的，如果感覺不好吃……那還請老丈見諒。”
少年很有禮貌，也知道自己家境貧窮，招待人都是用的別人的魚竿釣的魚。
老者笑了笑，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嚥下後道：“你這魚不錯，比我五十年前吃的魚味道還要好些。”
少年聽到這話趕緊彎腰拱手，謝了一聲。
他沒錢上學，但還是知道尊老禮儀四字，他徒步前往小鎮，因為知道讀書的來之不易，所以他聽得比誰都認真，先生講的話他都一個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循禮》他都背了下來，因為先生說過，與人相處，都離不開一個禮字。
至於《國律》和《社學》他也研究了很久，別的到是一竅不通。
因為《算術》、《農械》和《道德》只有縣裡面的大學才會有的教，而離雲霧山最近的一個縣，來回也需要三天。
將一條魚吃完，老者輕輕放下筷子，問道：“你在這山中有了多少年？”
“嗯……十五年了，爺爺說我從出生就生長在這裡。”
“你就沒想出去過？”
少年撓了撓頭，笑道：“嘿嘿……爺爺說外面很危險，讓我待在山中，好過出去被人欺負。”
“那你爺爺肯定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不是不是，他只是個會編制竹籃的老人而已，我的廚藝跟手藝都是跟他學的。”
老者笑了聲，聲音中帶著感嘆。
“編織竹籃，跟編織天下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燒出來的魚美味，能收買人心，竹方子高見，的確超過我。”
少年聽的雲裡霧裡，問道：“老丈，您說啥呢？”
“沒什麼，你爺爺是個有本事的人，他教你的可不是單純的編織跟廚藝，你身負紫氣，早晚要離開這座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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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愣，問道：“你的意思是……您要帶我出去？”
“你意下如何？”
少年想了想，道：“我們能去哪裡？”
老叟揮了揮衣袖，似乎在整個六洲上撫了一遍，道：“這天大地大，哪裡去不得，雲遊四方，俠肝義腸，做那千古一帝也無妨！”
“千古一帝？您在說什麼呢？我可不要做皇帝，我只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叟敲了敲桌子，笑道：“也可，那老朽就帶你看看這華都，看看這江湖。”
聽到這句話，少年知道面前的老者不是普通人，當下有些激動，他趕緊稽首，道：“小子在這裡謝過，路途之上，還請老丈多多指教。”
“可！”
少年再次彎腰，隨後笑道：“天色不早，老丈您不嫌家中簡陋，就在此過一晚，我的床很乾淨，請老丈講究一晚。”
說完，少年就將床鋪整理的整整齊齊，自己則躺倒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天過的著實累，原來看別人釣魚也是個耗精神的事情。
老者看著躺倒地上的少年，嘆了一口氣，手指一點，那床上的棉絮，就飄到了少年身上。
隨後，老者緩緩起身。
“誰能想到，偌大的一個玄國，如今卻只剩下一支血脈，華都吞併六洲，滅四國，最後僅有北荒王朝活了下來，那個時候的華都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啊……”
老者自言自語，看著滿天的繁星，就如在看一個浩大的國家，那閃耀的星光，正是一個國的脊樑。
“星光重現，大世更迭，華都輾轉數千年，繁盛了數千年，至今也快要結束了……”
說到這裡，老者渾濁的眼睛變得明亮，裡面星辰斗轉，他伸出一手，抓住了一抹星光。
頓時，木屋前的流水翻滾，匯聚成了一個棋盤。
老者枯如樹枝的食指輕點，水波盪漾，一顆流水形成的棋子在月下閃耀著星光，光彩奪目。
啵！
水棋落下，一道道波紋從木屋裡散開，盪漾出了雲霧山。
“世人都說我們下棋人左右著天下大勢，其實不然，最後主宰這個天下的，還是那些年輕人，你我不過是一介明燈而已，如今我雲方子，願意輔佐玄國遺孤，登上山巔，君臨天下！”
棋盤跳躍，無數金色的鯽魚從棋盤上跳起。
這時，月光落下，皎潔的月光忽然變成了血紅色。
一顆血紅的棋子，殺氣凜然的轟在棋盤之上。
“雲方子，你師兄已經為了玄國遺孤而死，你也想跟他一樣嗎？！”
一道聲音從棋盤上響起，充滿了慍怒與威嚴。
老者淡淡道：“劉尹川，你這一脈已經讓華都延續了數千年，也該收手了。”
“哼！老夫的事情，輪不到你管！這個天下，不管過多久，都是華都的天下，六國如今已成兩國，憑你，也想分這個天下？”
“分？”雲方子輕笑一聲，語氣中鮮有的帶著嘲諷。
“當年你輔佐華向朝得了天下，那時候你就該收手！你得到的氣運足夠堅持到你登臨彼岸，可你偏偏要留在世俗，你已經捧過一次皇帝，難道還想再捧一個？你這樣倒行逆施，不怕遭到天譴？”
雲方子的話讓水棋盤安靜了一會兒，隨後一股滔天殺氣傳來，整個水做的棋盤開始潰散，雲方子搖了搖頭，身上浮現出了點點水滴，變成一顆顆棋子，鎮壓在了棋盤之上。
棋盤穩定之後，一顆帶著殺氣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中央。
又是一招殺棋！
這殺棋的威力，不是直接殺死目標，而是會減去目標身上的氣運，讓其變得就如不同人般。
“殺棋！劉尹川，你有那麼多的棋子？華寂逼你用了一顆，這小子不過是個遺孤，想要成事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就這麼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