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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與邪惡的小步舞

可憐的亡魂們哀嚎著、慘叫著,浸潤著腐朽骯髒的血液,在這一處填滿邪惡氣息的空間中爬動著。它們在空間裡交錯縱橫的畫出一道道血色的痕跡,從外而內,逐漸勾勒出一幅幅詭異的血腥圖案。

此時此刻,它們已是戴上邪惡枷鎖的奴隸,乃是邪惡的爪牙,褻瀆神聖的兇手,沒有什麼好可憐的了。

然而向前並沒有感到害怕,反而因為內心的渴望逐漸增強而產生詭異的安全感,好像他完全沒有想過月之審判寶石的力量會把他直接湮滅成虛無齏粉一樣。實際上,他的理智沒有一刻停止敲響警鍾。但是,無可避免的一個真理是,人並不是全靠理智生存的物種。在這一刻,他的理智被他心中那莫名其妙的衝動和渴望給擊潰了,甚至於來自整個邪惡儀式的威脅都沒有讓他驚醒過來。

他彷彿誤入了另外一個神秘的儀式一樣。

儘管無數亡魂正用血色向內不斷擠壓靠近,然而從向前身上卻無法看出多少身陷絕境的焦躁和恐懼,因為一想到還有這枚來自神話的聖潔寶石與自己為伴,共同抵抗著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黑暗,他心中就再無所懼了。潛意識裡,他居然把自己和月之審判寶石劃歸到同一陣線裡了。然而,他卻完全沒有想過,神聖的月之審判寶石會不會接受他這個盟友。或者說,在月之審判者的意志看來,不管是向前、黑暗種族,還是旁的什麼東西,在妄圖觸碰神聖領域這件事上都沒有任何區別,因為他們都應該被湮滅。

費南多的咒語聲漸次高亢起來,開始成為縈繞此間的如同主宰一般的魔幻音響。

直到某一刻,向前忽然感覺好像被蘊含在費南多咒語中的魔力給擊穿了一樣——然而向前身上並沒有出現任何傷痕,那只是一種恐怖的感覺而已。向前的身體不自禁的劇烈顫抖了一下,然後身體開始詭異的顫抖,細微的痙攣著。他的面孔上開始出現痛苦的表情,鮮明的神色像是失卻顏色的圖畫,正不斷變得黯淡蒼白。

毫無疑問,向前已經被擊破了心防。

如果你以為“著魔”這個詞很美妙的話,那麼看到此刻的向前,就一定會知道,那絕對不是個與“美妙”有任何關聯的狀態。

當染血亡魂所塗抹的血痕越來越多之後,費南多遭受的寶石剋制便越來越弱,這也就意味著費南多有著更多的力量來推進整個儀式。

正如形式所逼迫的那樣,選擇瘋狂一把的費南多此刻所舉行的儀式並不是封印儀式,而是獻祭儀式。

這個儀式的過程和結果暫時都可以選擇性忽略,但是有一點必須要提——被選為祭品,並且已經站上祭壇的向前,必然在這個儀式中犧牲。這犧牲,是維持救贖儀式,亦即費南多和梅恩他們渴望已久的淨化儀式的絕對關鍵。也就是說,向前的犧牲可以算作是準備工作的重要一環,必須發生在儀式真正開始之前。不然的話,費南多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就選擇壓制向前的神智,讓他處於喪失理智的著魔狀態了。

向前絕對沒想到自己將會死的這麼快,快的甚至在觸碰到月之審判寶石之前。

像是群鬼的一場邪惡夜宴,像幽靈如烏雲一般在滿月周圍徘徊的景象。無數染血亡魂就這樣不斷靠近著月之審判寶石所處的那個神聖領域。

邪惡並不能直接靠近,這是一定的,就算這個經過精心設計和充足準備的儀式也無法扭轉這一神聖事實,就算費南多法力高深,不顧一切的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從正面玷汙這神聖。

當染血亡魂們終於裹挾著血色塗抹過每一處空間,最終簇擁到神聖領域的臨界邊緣之時,費南多終於停止了他的鞭策,開始讓那些亡靈們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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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再往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除非自己瘋了,希望失敗來的快些。

這個時候,祭壇和祭品終於開始派上用場了。

祭壇作為整個空間裡所有魔法陣的核心,一旦獻祭開始,並且按照正確的步驟一步步成功下去,它最終會成為邪惡和力量最集中之處。

染血亡魂的就位,意味著儀式的準備工作已經進入到新階段。

費南多對此早就胸有成竹,念動的魔咒隨之變化,雙眼中閃爍起如血般兇邪的光芒,雙手亦是高高揚起,不斷的小幅度揮舞著,寬大袍袖向下滑去,露出乾枯蠟黃的手臂,實在是毛骨悚然。

本就如同被血浸透過的空間中忽然開始閃爍腥紅的脈絡,那些脈絡像是流淌的血脈,又像是邪力傳導的通道,上面妖異的腥紅光華時明時暗,閃閃爍爍,契合著費南多咒語中詭異的韻律。

祭壇之上,原本並不起眼的紋路漸次亮起,整個祭壇開始從下部不斷向上點亮。血紅的光華看上去像是潮汐一樣,不斷朝著上方的向前漫去。

血色的觸手最終蔓延到向前腳下,然後貼上他的肌膚,快速蔓延向他全身。

這是向前生平離邪惡最近的一次,這與邪惡最親密的接觸也昭示著,這也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本該已經死了的,但是因為他被認為有著超強魔法抗性,卻並沒有死去。這種隨時可能死去,但是卻仍然褒有生機的狀態,已然酷似傀儡,正是一個合格的祭品所必須具備的品質。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所需的祭品如此難尋,並且品質普遍低劣的原因。

普遍意義上來說,魔法師的魔法抗性要遠遠高於普通人。但是這裡的遠遠高於,也只是相對而言。絕大多數魔法師的魔法抗性其實都達不到合格祭品的最低水準線,只有那些浸淫魔法多年和少數天賦異稟的年輕魔法師才能勉強達標。然而,眾所周知,魔法師本就稀少,要在這樣稀少而備受矚目的群體中找到合格的祭品,難度係數非同一般,而且,無論是深諳魔法的老牌魔法師,還是天賦異稟的年輕魔法師,他們都絕對不敢隨便對其出手的,因為這樣的存在往往十分強大,或者擁有強大後盾,而且影響力也非同一般。至於說其他黑魔法師,則根本不在他們的獵物清單之內,因為費南多不敢冒險做這樣的嘗試。

一旦拿其他的黑魔法師來做祭品的話,整個儀式就徹底變成了黑魔法與月之審判之力的正面對抗了。換個角度而言,便就是黑皇帝與月之審判者的對抗。那麼,儀式極有可能會失控,而且月之審判寶石的秘密也很可能暴露。

用正統魔法師作為祭品則完全不會有這樣的顧慮。

整個儀式的巧妙之處便在於此,費南多狡猾的讓祭品充當了中間媒介,相當於讓兩股不同的力量在他所圈定的範圍內產生碰撞。如此一來,他就能擁有絕對的掌控力。

祭品的堅韌程度則決定了儀式堅持的時間,亦是成功最為關鍵的因素。

這個儀式實在太依賴祭品的質量了。

如果祭品能有絕頂質量的話,費南多甚至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然而費南多知道,那樣的祭品根本不存在。在他的獵物清單裡一度列舉著很長一串的名字,其中不乏艾德文、格林、特拉斯之類的名字,但是據他估計,就算能把他們拿來當祭品,最大成功率也只有八成,而且還是在白天舉行儀式的情況下。

在白天舉行儀式的情況下,能保證儀式絕對成功的祭品,費南多只能想到狂暴流開創者席拉爾一個。

他知道因為施法方式的特異性,席拉爾後天所鍛鍊而來的魔法抗性絕對已經高到讓人汗顏的地步,這也是他敢於深入各種黑暗蔭庇的邪惡之地的一大依仗。不然的話,他早已在邪惡法力的侵襲之下腐朽了。

但是,這些象徵著高成功率的祭品,根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費南多也只能想想而已。他很清楚這些處在正統魔法世界最上層的存在到底有多強大,至少他這個不安分的黑魔法師絕對不是其中任何一個的對手。

其實一開始,向前並沒有進入他們的視野,儘管梅恩步入神秘學院最初的目的便是尋找祭品。

實際上梅恩很早就認識向前了,早在向前剛剛結束完基礎教育,第一次進入魔法學院那時,梅恩就注意到了這個十歲的小家夥。然而,即便向前當時確實很快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魔法天賦,並且在魔法學院裡“聲名鵲起”,但是在梅恩看來,雖然有成為祭品的苗頭,卻並不達標。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梅恩都沒把向前列在重點觀察的名單裡,儘管這與他們成為朋友有很大關係,但是向前確實沒有在魔法抗性這方面有足夠引起梅恩注意的過人表現。在梅恩的名單裡,一度有將近二十個學員表現的比向前要搶眼得多。

一直到劇院的那場大火為止。

當梅恩看到昏迷的向前被人從大火中救出的樣子時,他瞬間就敏銳的意識到,他之前的所有觀察都錯了,向前才是真正的目標,比其他所有他鎖定的目標都要好數個檔次的重要目標,重要到可以充當合格的祭品了。

對於梅恩而言,這一發現完全不是個驚喜,而更像是個詛咒。因為一切都發生的很不是時候。

——這是錯誤的時間裡,發生在錯誤的人身上的正確事件。

而對於費南多而言,梅恩所帶來的這個祭品則是個毋庸置疑的驚喜了。本來,向前的出現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樣,在危機降臨之際給整個新月教會帶來了幾許希望。當局勢不斷惡化,形勢越來越嚴峻的情況下,費南多透過鎖定之眼看到了向前在哈布斯堡裡驚豔的魔法表現,當時簡直興奮的快要掉眼淚。那時候,他才知道向前到底有多優秀,有多合格。梅恩之前對其的評價,實在太低太低了。

那一刻,他甚至覺得他們已經得救了!

遺憾的是,費南多也不知道,儘管自己已經足夠看好向前,實際上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謎一樣的少年。

當那個被腥紅之光嚴密包裹,成為凝聚邪惡力量載體的向前伸手向月之審判寶石緩緩抓去的時候,費南多忍不住亢奮到極點。

他在心中發出瘋狂的高喊。

——“褻瀆神聖的工具,把它拉下高高神壇,真正變成屬於人間之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