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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悲傷惡戲

“從現在開始,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而不管你選擇哪一條,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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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莉亞一身戎裝,凌立在天平的頂端。神容肅穆,聲音凜然,寶石藍的雙眸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少女的背影,這一刻的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神。

“所以,選擇吧,茵茵。這一切都取決於你了。”

“……”

意識的空間裡金光耀目,沉重的天平寶相莊嚴,陳茵茵披散的長髮是整個世界裡唯一的黑色。

少女雙眸微暝,舒緩的呼吸間稀疏的睫毛輕輕顫動。面對來自另一個自己的催問,她選擇了長久的沉默。

她當然清楚正義女神的話語,也清楚擺在她面前的兩條路,她必須做出抉擇。

然而,就在這一刻,就在她呆呆地注視著兩個慌張無措的少年,又被另外一雙冰冷到深邃的瞳孔凝視著的這一刻,她突然變得患得患失了起來。

選擇一,繼續扮演和他們一般無二的普通人,尋求別的解決方法。

選擇二……使用阿斯特莉亞的力量,強行“破門”。

從感性上,想到自己身邊的這三個男孩女孩隨時都可能面臨危機,她更傾向於直接用暴力解決這一切,至於後果在脫險之後再慢慢處理。

然而,一絲執拗的理智一直在壓抑著她的衝動,告誡著她,一旦她這樣選擇了,就不可能再將秘密繼續隱瞞下去。知道秘密的方澤不論,大大咧咧的劉懿天她也有自信能夠處理,只有……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朝站在最接近牆壁位置的少女投去目光,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從剛剛起一直在默默注視著她的蘇薔,突然將頭扭轉了過去,眉宇間的神色……

有些失望?

“不要慌張。自亂分寸有什麼用呢,我們還是無法離開這裡。”

明明只是一個和自己一般年紀的,比自己還要柔弱的少女,然而在面臨著超越常識的靈異現象時,她的眼眸裡卻看不到一絲恐懼的情緒,就好像這對她來說也不過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一般……

她為什麼能這麼鎮定,這麼冷靜呢。

試想一下,如果我並沒有覺醒分裂者的力量,如果我並不知道這一切的內情,我能否做到像她一樣無懼無畏呢?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方澤怯怯地問道。

“門都被堵死了,我們還能怎麼辦啊!”一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敲打著實體的牆壁,一邊帶著隱約的哭腔抱怨著的劉懿天,“媽的,我就說過是真的吧,這下好了,我們自己也撞鬼了,而且還是打包四合一……”

“抱怨有什麼用?如果真是窮兇極惡的厲鬼,早就不是將你關在這裡這麼簡單了。感恩戴德吧。”

蘇薔輕哼一聲,對劉懿天窩囊的樣子表示鄙夷,然後轉而對方澤說道:“方澤,你之前說你也遇到了靈異的現象?”

“……嗯。在一樓的時候,差點被鎖在了一間教室裡……不過解決了一個謎題一樣的東西之後,莫名其妙地就被放出來了……”方澤低下頭去,有些心有餘悸地說道。

“就像惡作劇?”

陳茵茵突然介面。

“誒誒?”

“就像是她只是在和你開一個玩笑,而並非真的想要傷害你?”陳茵茵蹙眉追問。

“經你這麼一說倒也的確有點……”方澤回想起教室裡的種種靈異現象,突然發現一切似乎正像陳茵茵說的那樣。

“為什麼這樣猜測?”蘇薔冷冷的聲音。

“因為……我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況吧。”感受到少女隱隱的不信任,陳茵茵無奈一笑,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張指導她救出阿斯特莉亞的紙片。

“之前在地上撿到了這——”然而就在她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蘇薔卻神色嚴峻地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來眼神灼灼地看向少女手中紙的背面。

陳茵茵有些訝異地將紙翻轉了過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那張寫著“絕對完美的對稱,開啟聯結虛無和現實的大門”的紙張的背面,竟然是一份處分決定。

“關於對江憐同學考試作弊行為的處分決定……這是?”站在陳茵茵的身後探出頭來,一字一頓地念出題目的劉懿天,有些訝異地問道。

“江憐……”

“是的,那就是三年前死去的高三女生的名字。”蘇薔和陳茵茵對視了一眼,冷若寒霜的俏臉上掠過一陣沉重的陰翳。

“或許你們所遭遇的種種異象,不過是她想要藉此向你們傾訴自己曾經受到的傷害罷了吧。”

少女的聲音落幕的瞬間,昏暗的樓梯間內憑空掠過一抹單薄無力的冷風,彷彿整片黑暗都在悄悄喟嘆一般。

陳茵茵的指尖輕輕摩挲在鋒利如刀的白紙側面,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對方要和自己開那樣一個玩笑。

抄襲……嗎。自己藉助劉懿天的力量達成目的,不也一樣是一種作弊麼。從這一點上,自己和她,和江憐,又有什麼不同呢?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以居高臨下的態度選擇將她退治呢?

“不過如果僅僅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要讓我們和她一起永遠封存在這裡的話,我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就在這時,剛剛才隱約透露出一瞬間的嘆惋的蘇薔,眉目間又一次展現出堅定的表情。她走上前一步,抓住了方澤的手,天青石的手鐲輕輕地拍打在少年的橈骨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江憐怨靈的本體應該是在三樓,她當年自殺的教室裡。想要離開這裡,我們只能先去直面她。能做到嗎?”

“我……”

琥珀色的瞳孔中攝人心魄的光芒熠熠閃動,如同美杜莎的魔眼一般強迫著少年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只能怔怔地注視著少女深斂中隱含著可以忽略不計的期待的臉。

我……能做到嗎。

我真的能夠戰勝自己的恐懼,站在這一切的元兇面前嗎。

“蘇薔同學,我覺得方澤他們沒有必要——”“能做到嗎,方澤。”

目不斜視地打斷了陳茵茵的勸說,蘇薔用盡全身的力氣凝視著少年顫抖的雙眼,希望能從荒蕪坍圮的廢墟深處瞥見那名為“希望”的微末光芒。

那些曾經讓遙遠的我看到,並為之泣下的光輝……還能再看見嗎。

不,一定可以。畢竟,我正是為了看見,才來到了你的身邊。

“沒關係的。”

笑容。

蘇薔凜然的表情,在一瞬間僵住。

彷彿在山林間玩耍的孩童,穿越灌叢的時候被荊棘割傷雙腿,疼痛著,卻為了不讓自己後悔而勉強自己的……近乎哭泣的笑容。

正在尋找時機制止蘇薔的陳茵茵,伸到一半的手突兀地停在了半空。

“我沒關係的哦……我在想既然江憐姐姐也是那麼一個悲傷的人的話,一定能夠和我們相互理解吧……而且,我也不想再拖大家的後——”

“那麼走吧。”又一次冷冷地打斷了少年的話,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說便往樓上走去,甚至不詢問陳茵茵和劉懿天的意見,彷彿他們的選擇對她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一般。

只要他下定了決心,這就夠了。

陳茵茵神情複雜地注視著自顧自上樓的蘇薔,和被少女拉著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方澤,心裡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落敗感。

就在自己猶豫躊躇,無法做出選擇的時候……這個少女已經用非常簡短粗暴的思維決定了自己的道路。就在自己覺得,自己是不同於常人,甚至高於常人的存在,並以此為恃,試圖操控他人的命運軌跡的時候,她卻完全忽略了自己,做出了跟從自己內心的選擇。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比起自己來,方澤會更加偏向她的……原因吧。

正當少女莫名落寞的時候,一張滑稽的鬼臉突然躥到了她的眼前。

“咳咳,茵茵班長,我們現在怎麼辦……他們就這麼上去了,我們總不能……”

“……嗯。我們可是四人小隊呢,絕對不能分開。”

被劉懿天從思考中喚醒,陳茵茵終於平復了情緒,勉強展露出一瞬間的笑容,和黃髮少年一起並排著追上了蘇薔和方澤的步伐。

如果說這是一個無底的漩渦,無論下到多少層都無法觸及離開的大門,那麼一直往上呢?

如果一個人無論跑得再快再遠也永遠無法逃離自己無限延長的影子,那麼轉身走到光源的腳下呢?

方澤跟在蘇薔的身後,從冷汗的手心中,緩緩傳來少女寒玉一般的觸感,彷彿發燒時候的冰袋一般,每當他感到焦慮混亂的時候,都能給他以清醒。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雖然沒有回頭,也沒有交談,但他知道那是陳茵茵和劉懿天。以那個少女和那個少年的性格,是不可能讓他們兩人獨自犯險的,一想到這一點,忐忑的心臟又一次舒緩了下來。

嗒,嗒嗒,踏著不同節拍的腳步聲,以各自的頻率空洞地迴響在螺旋延伸的階梯裡。

向上,向上……

少年不知道走了多久,總之已經遠遠不是一層樓的距離,單調重複的樓道,就連階梯上不易察覺的灰斑位置都完全一致,就在方澤以為這將和朝下的旅程一樣毫無結果的時候——

“到了。”

驟然停下腳步的蘇薔。

彷彿最虔誠的朝聖者們最終抵達了宗教的勝地,方澤怔怔地望著排列在少女身前的,數不清數量的的石膏半身像像的背影,突然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想象一條狹窄的走廊上,彷彿排隊一般立著無數石膏像的場景。一種難以訴諸語言的詭譎的壓抑感一瞬間堵住了少年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是……”

陳茵茵眯起眼睛,而與此同時,在她的腦海裡阿斯特莉亞突然喊了起來:“就是這些傢伙,之前在意識空間裡趁我沒有力量欺負我……”

“石膏像……嗎。”

“如果說一定有什麼象徵的話,我想那就是‘集體無意識’吧。”恢復平靜的正義女神思忖道,“在環境和他人影響下,產生的一種下意識的集體心理,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你的行為和判斷……十九世紀人的用語我也不太懂啦,茵茵你應該明白吧。”

“……”

陳茵茵對此也曾經有所耳聞。事實上,就在一個月之前她還曾經和俞進談到過這個問題,那個時候的話題是“以多人的相識精神扭曲作為媒介,能否造就出一個由集體意志融合而成的本我或者超我”。

而從這個名叫江憐的少女的角度出發,很明顯她曾經是集體無意識的受害者,在一個相對僵化,缺乏情感的環境下,那些善意被無意識地壓抑,而惡意則更加激烈地表現出來。

或許最初的時候,只有一個人討厭她,可是在集體無意識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不知不覺地對她產生了同樣的厭惡,最終將她孤立壓抑,造就了無法挽回的悲傷結局。

“現在怎麼辦?難不成我們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推開才能透過麼?”劉懿天踮起腳尖伸長脖頸,似乎想要找到無盡佇列的盡頭。

並沒有回答他,而是沉默地走上前一步,拔出深深刺入牆面的金屬圓規——事實上在少女這樣做之前,方澤等人甚至沒有發現圓規的存在——面無表情地站到人像佇列的最後,緩緩抬起纖細的右手的蘇薔。

“蘇薔同——”

然後。

在方澤詫異的呼喚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少女手中的圓規寒芒一凝,猛然沒入石膏像的後腦之中。

少年的聲音彷彿被無形的利刃斬斷般突兀地戛然而止。

難以置信的目光裡,一臉默然地進行著進行著“屠殺”的少女的側臉。從琥珀色的瞳孔中,他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彷彿她正在做的並不是什麼殘忍的事一般。

連情緒都沒有,更不用說……負罪感了。

即使對方只是一個石膏像。

直到這一瞬間,少年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於眼前這個少女,這個牽著自己的手,儼然一副可信任者表情的少女,他所瞭解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

圓規鋒利的刺針毫無阻礙地沒入石膏像的後腦,原本應該只是死物的石像,突然發出了淒厲瘮人的嚎叫。暗紅的血液如爆裂的水管一般從小小的孔洞中噴湧而出,濺落在少女蒼白的臉頰上,然而自始至終,蘇薔都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動,只是不斷地揮舞著手中的圓規,一次,一次地刺入石膏像的身體,在白堊色的硬質皮膚上留下一個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

“蘇薔同學——”

一隻手突然從身後抓住了少女纖細得不盈一握的小臂。

少女停下動作,白色連衣裙下含苞欲放的胸脯微微欺負。然而即使如此,她也沒有轉過頭去,只是僵硬地維持著發力的姿勢,似乎只要那個人一鬆手,她又會繼續自己的行動一般。

制止她的並不是方澤,也不是默然地陰沉著臉的陳茵茵,而是劉懿天。

一直以來玩世不恭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嚴肅得可怕的表情。

“停手吧。這樣做……是不是太過——”“殘忍了麼?”

緩緩抬起尖細下頜的少女,突然間輕佻嘲弄的聲音。

“……”

“但是啊,這就是那個少女想讓我們做的事呢。”

少女緩緩鬆開手,沾染著血色的圓規從白皙的指尖中緩緩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就在這一刻,方澤和劉懿天驚訝地發現,原本飛濺在少女臉頰,肩膀和白裙上的,彷彿國畫中隨手點落的梅花的血跡,竟然幻景一般憑空消逝了……而與此同時,阻擋在他們面前的長長的“集體無個性”佇列,而彷彿從來就不存在一般蒸發無蹤了……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虛掩的淺藍色木門,以及門上一個顯眼的“3F”。

——給高三的同學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請勿吵鬧喧譁。

“這……到底是……”

“還不明白嗎。”蘇薔的表情重歸淡漠,從呆愕的劉懿天手中抽出手來,輕輕地撩了撩凌亂的耳發。

“那些石膏像所代表的,就是少女曾經遭受的經歷。在她的面前,橫亙著太多這樣的無個性的存在了。那些人不僅是她的同路者,更是她的敵人,對於她來說,不戰勝他們,就只能被他們的人海淹沒,要麼崩潰,要麼淪為他們之中的一員……生前的她無法承受壓力選擇了死亡,而現在,她只想將他們一一屠殺。”

“……”

蘇薔解釋的時候,目光一直越過方澤,瞥向陳茵茵的方向。她知道少女比兩個單純的少年更能理解她的意思,所以在剛剛的行動中,她並沒有阻攔。

但同樣地,她也沒有出手,因為她也害怕髒了自己的手。

“這不過是她對我們的另一個惡作劇罷了。如你們所見,她雖然有著影響我們感知判斷的能力,卻不過是想讓我們也經歷一次,藉此理解她的痛苦罷了。真是一個悲傷的傢伙呢。”

方澤睜大眼睛。

她剛剛說……悲傷嗎。

“現在。讓我們去解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