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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尤棘

剛才懸逆的那召喚術——【縱逆天羅】,等級已經達到屬於中山召喚術中的頂級級別,也是只有他的家族才能使用的獨門法術。

懸逆來自沒落的名門,他的祖輩曾經是中山名將懸幽隱。隨著中山統治集團的幾經更迭,他的家族在權利的爭鬥之中逐漸沒落。到了他這一輩,懸家已經與普通的武士家庭沒有什麼區別。即使身為名將之後,他也只能從最底層的士兵做起。

憑藉著血脈給予他的天賦和幾次戰鬥的出色表現,他幾經波折終於取得了如今的少將軍這個不算低卻也不高的軍銜。當然,這對於他而言,還遠遠不夠。

他看不慣那些沒有實力卻位居高官的政客,因此也與他們毫無交往。懸逆沒有什麼人脈,在他的心中,想要攀登上名將之席,只能憑藉自己一步一步的努力。他迫切地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的實力,讓他找回家族往日的榮耀,重振族威。但是,這在如今強者如雲的中山帝國之中,這一機會落在他身上的機率很渺茫。

戰爭。只有戰爭,才能選拔出最為強大的武士。這也是他唯一能把握住的。

他自告奮勇,終於得到了這次參戰的機會。作為先遣部隊的主帥,統帥一千人的中山軍隊進攻天原。懸逆只要此戰大捷,踏平天原,便可憑此而一戰成名,獲得聶巒大將軍的重視。而懸氏家族的復興,也指日可待。機會就在眼前,他不會讓它從自己的手中溜走。

而且,他會不惜一切的代價。

【縱逆天羅】,傳說中中山名將懸幽隱曾憑藉此法術一舉埋葬敵人數千。這種級別的法術,不僅需要極大的元素力量,而且對於一般的元素召喚術師而言極難掌控。即使是懸幽隱,在他的一生之中也使用此術寥寥無幾。

懸逆早就打算施展此術。他正是要證明給所有的中山軍人看,懸氏一脈的血統還在,他們的力量依舊不可小覷。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聶巒在得知他重現的當年懸幽隱的【縱逆天羅】並一舉殲滅天原部隊後臉上的表情。

而【縱逆天羅】,非同一般的召喚法術。即使是懸逆,他所施展的法術和完全的【縱逆天羅】也有著很大的一段距離。可以說以他的能力,剛剛也僅僅施展出了【縱逆天羅】的一部分。【縱逆天羅】將他全部的元素力量都消耗光,而且強大的能量反噬,幾乎廢了他的一隻手臂。施展了【縱逆天羅】之後,他在一天之內都再無力量施展任何的元素法術。

但是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

懸逆跨上戰馬,眺望著山林另一端。藉著月色,依稀可以望見天原平原。懸逆雙目如炬。他們前面的森林已經被平地取代,也不必再擔心禿鷲的伏擊。天亮時,他將會在那裡,和另一只分隊匯合,然後對天原發動總攻。

“將軍!前面似乎還有倖存的天原士兵!”一名中山斥候大聲喊道。

“不可能!沒有人能在【縱逆天羅】之下生還!”懸逆不屑地揚起嘴角,斬釘截鐵地說道。

“將軍!”一旁的副官沒有多言,只是遞給了他一隻目鏡。懸逆接過目鏡,望向前方。大概距離他們一百米的地方,地面上的確有一個掙扎著的人影。他的手臂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兩百米,那是【縱逆天羅】的範圍之內。難道那個人在大地合攏之前,從地底爬了出來?這怎麼可能?懸逆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他不允許任何倖存者存在,這是對他的侮辱。

“弓箭手!”懸逆大喝一聲。“殺了他!”

一隊弓騎從懸逆的身後駕馬上前,在懸逆的前面依次排開。五十人的弓騎隊組成了一字長蛇陣。弓箭手們在馬背上整齊的舉弓拉弦,將箭對準了兩百米外的那個人。一百米,在中山長弓的有效射程之內,雖然不一定能夠精準地將之射殺,但是若是數十人同時放箭,密集的箭雨也會讓那人必死無疑。

尤棘躺在地上,她的一隻胳臂和一隻腿,都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給砸斷。但是,她還是依靠著嘴和剩下的一條胳膊一條腿,沿著陡峭的巖壁,在石縫閉合之前艱難地爬了出去。而現在,她只能躺在那裡,甚至連站都沒法站起來。

大和薩曾說過,讓她死守住這條道。而現在,她的隊伍,所有的禿鷲全部葬身於中山術士的法術之下。只有她一個人從那山崩地裂之中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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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薩說得對,與中山術士正面較量,他們毫無勝算。尤棘用完好的那只手臂,向身後摸去。渾身的疼痛,讓這個女人幾乎叫出聲來。但是她還是摸到了,“破曉”,它依舊還在。

尤棘看著手中的龍晶弓,努力去想此時身旁的它意味著什麼。她的胳臂斷了,腿也斷了,連基本的拉弓瞄準,她都做不到。

我就要死了嗎?尤棘重重地喘息著。此時她的腦海中,閃爍的完全是三歲女兒的畫面,女兒,有人在照顧她麼?她接著又想到了她的男人,他,現在還活著麼?

死守住這條道。沒錯。一旦他們透過了這裡,村子將會直接暴露在中山軍隊的鐵蹄之下。只有你,才能保護你的家人。她想起大和薩當初找到她時,對她說了這句話。正是這句話,讓她重新拿起弓箭、戴上鷹盔,並集結了禿鷲。

尤棘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破曉”上。她用完好的右手再次摸向背後,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般,那裡有她的最後一支龍晶箭。

好吧。她取出那只箭,用嘴叼住箭羽,然後搭在了弦上。她只有一隻胳臂能動,但是這已經足夠。她扭曲身體,擺成一個奇怪的姿勢。用這個姿勢,她可以依靠完好的胳臂和腿,支撐住弓箭。她蜷曲著胳臂和腿,然後用牙死死地咬住箭的尾矢,向後拉去。

一股濃烈的鹹腥味溢滿了口腔。那是牙齦在出血。用嘴拉開龍晶弓,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做,也將會是是最後一次。血從她的嘴角向外流出,她已經察覺不到疼痛。她眯起細銳如鷹的眼睛,努力找尋著自己最終的目標。那個埋葬了她所有禿鷲戰士的中山元素法師。

她看見了他。那個男人坐在馬背上,似乎也是在望著自己,就像看著一隻殘疾的獵物。兩百米,她不知道以現在的狀態自己能否做到。但是,心底的一股力量在支援著她。她的女兒。

“沒有什麼比沒能保護你愛的人更讓人悔恨。”

開弓,穩弦,瞄準。不管如何射箭,總要經過這三個步驟。箭已在弦上,弓已經繃緊。她看見一隊騎兵擋在了他的身前,他們同樣向自己拉開了弓。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放!”隨著兵長一聲令下,弓弦聲整齊地響起。五十只箭矢逆天而起,形成密集的箭雨,向最後一個天原戰士灑去。

在這一片弓弦震動的餘音之中,夾雜著一聲不被人注意的異響。那是一聲刺耳的尖嘯,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只有懸逆聽到了那聲音,不知為何,他感覺很耳熟。他感到胸口一震,像是被人無聲地重擊了一拳。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箭。直到,弓騎隊中的一人木木地倒了下去。被驚恐包圍的士兵慌張地圍了上去,看到在那具屍體的胸口,是一個被洞穿了的,正在涸涸噴血的血洞。那是被箭羽射穿造成的。但屍體上沒有箭!

然後,人們才看到,那只龍晶箭,正筆挺地插在那騎兵正後方,懸逆少將軍的胸口上。

懸逆的臉上,看上去無比的疲倦。他用腿緊夾住戰馬,以保持自己不從戰馬上失去平衡。但是最終,他還是向後仰了過去。他的目光,永遠定格在了天原上空的燦爛夜空之中。

亂箭叢中,在被箭矢刺滿了身體的鷹盔女人的手中,“破曉”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淡藍色的熒霜一般,閃著幽幽的熒光。

太陽衝破重重的濃霧,終於再一次出現在了東方的天邊。朝霞將半邊天渲染成了鮮血一般的顏色,似乎在昭示著一場廝殺迫在眉睫。

天原村落的前方的草原上。一位頭戴著豺狼頭盔,身披重甲的老人,手持著巨型盾牌,猶如雕像一般威嚴的立在那裡。他是戊戎。在他的身後,是兩千名天原士兵。他們集結成防禦陣型,構成了天原的最後一道屏障。

實際上,他們根本不能被稱作是士兵,只能算是天原成年男子。

因軍備資源的緊張,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甚至沒有裝備一件像樣的武器和裝備。在他們的手中,是鐮刀,鋤頭和斧頭。然而他們站在了這裡,時刻準備著與敵人拼死一戰,只為保護身後的家園,還有女人和孩子。

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複雜,但是無一例外,他們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草原的另一端。在那邊,有一騎騎兵,他正驅策著戰馬,飛速地向這裡疾馳而來。

那孤獨的騎士還未等靠近人群,人們就已經聽到他在大聲的喊著:

“中山軍隊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