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萬劫火棠最新章節列表 > 第十四章 鐵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十四章 鐵匠

讙頭國右相?黑無常的弟子?

沒想到繞來繞去,還扯出了範無救那條大魚出來。

那個什麼戴若清買通竹家寨的私兵來抓鬼卿,是不是也是範無救的意思?可是範無救若是想要,他能力比我厲害,大可以直接找上門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不過轉念一想,範無救到底是陰間數得上名號的鬼差,也不可能為了自己的私慾擅自到人間找上門來?

也許,範無救有不能親自出馬,要讓自己手下幫忙辦事的原因?

“這讙頭國在哪裡?”我問。

張言武嗤笑一聲:“這裡就是讙頭國邊境的一個關卡,往東走一大塊都是讙頭國國境。你連讙頭國都不認識,還好意思騙人說是城裡來的?”

這裡已經是讙頭國境內了?

如果這是讙頭國境內,戴若清作為國相定能隻手遮天。就算我現在敲昏了張言武,從竹家寨逃了出去,指不定那個戴若清還會買通什麼樣的人馬來,一波接一波也十分麻煩。

乾脆,我自己找上門去。

想定,我將擱在張言武脖子上的刀撤了回來。張言武奇怪地看向我。

“帶我去見你們的貴人。”

“貴人?”張言武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就是讙頭國右相,戴若清。”

“你?見他?”張言武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臉鄙夷,“小丫頭,你不會剛才腦袋不小心磕到了,一時想不通自己送上門去?”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在你帶我見戴若清之前,先讓我在這裡辦些事。辦完了我自己會來找你。”

張言武像是找到了答案,篤定:“你想逃跑。”

“我不會跑,我要見戴若清。你若不相信我,大可以派人手跟在我身邊。你若還是信不過你手下,可以自己跟著。”

“你這不是笑話!我的手下們都打不過你,到時你要是想跑,也沒人攔得住!”張言武咬牙切齒,這句話說出口讓他臉色鐵青。

想想,一個訓練有素的私兵團,打不過一個小姑娘?

說出去,估計他們也混不下去了。

“既然你說了你們沒人能攔得住我,那我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裡和你談條件?直接敲昏了你逃跑不就成?”

張言武被我問地一滯,一時間找不出話語來出口反駁。

我將鬼卿收入刀鞘中:“今夜子時,我來找你。”

說罷,轉身就從大門走出。

門外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手下們看到我出來,一時不知道該攔還是該放,都抖著手抓著刀劍指著我。張言武的聲音從裡面惡狠狠地傳來:“讓她走!”

我聽了,暗自松了口氣。如果張言武要同我硬拼,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剛才的運氣能制服住他。雖然被他抓住的結果十有八九也是去見那個戴若清,但是我卻並沒有機會為根子辦事,而且主動權在自己手中總比被動好得多。

所幸竹樓中的事看起來並麼有傳出來,而且與那樁地下買賣有所牽扯的只有寨主張言武手下的私兵,普通寨民似乎對此事並不知曉,看到我腰上別著張遠給的箭羽就什麼事也沒有地走開,該幹啥幹啥去了。

“我覺得,目前最主要的,就是找個鐵匠,給我稍微修護一下。最好是那個傳說中十分厲害的鐵匠。”沒走幾步,鬼卿又開始嘮叨。

我生怕再有人垂涎“會說話的刀”,做賊心虛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發現,急忙找了個人跡稀少的地方,拍了一下刀柄:“下次說話前先抖三抖示意我。”

鬼卿不情願:“為什麼我說話還要經過你這小丫頭的同意?”

“因為你是一把刀,而我不想再惹上莫須有的麻煩。”頓了頓,問,“為什麼還要找鐵匠?沒見你有哪裡裂開啊?”

鬼卿一身怨念:“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越是厲害的刀就越需要細心護理,每次使用後都應該用乾淨的布巾仔細擦拭乾淨,更別說剛才那麼重的一擊你讓我正面迎上,內裡早就埋下了暗傷。要是下次再亂來,我很可能就會直接斷裂開。到時候,看你還能靠誰保護!”

“暗傷?”我一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實在魯莽。想起族裡那些好手,對自己的武器都是愛護有加,就連抱著睡覺也是有的,更別說精心護理了。這麼一想,的確是先該找個鐵匠幫忙處理一下。

先前聽張遠的描述,對那個張鐵匠也十分感興趣,現在正好。拉了一個寨裡人問路,那人一聽是打聽張鐵匠的,一副非常習以為常的樣子替我們指了路。

跑過去才發現,鐵匠鋪其實距離寨口不遠,只是在一個稍微偏僻些的小口中,不仔細找發現不了。

遠遠就聽見打鐵的聲音,一下一下,十分有節奏。循著聲音找過去,就見一面有些破的灰布旗子,繡了個“鐵”字,在風中靜靜飄著。

鋪子門口架了個大火爐,火正燒的旺,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大漢正有節奏地揮舞著一把錘子,鍛鍊著爐子上燒得通紅的刀片。火光照亮了他古銅色的臉,汗珠連串似的滾落下來,有幾顆滴到火爐上,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音,化作一團白霧後消失不見。

那大漢似乎沒有意識到我們的靠近,只專心著手裡的活計。我不好打擾他,開始打量這間狹小雜亂的鋪子。

靠近火爐旁的一面牆上掛滿了細繩子,上面掛了許多小竹片,竹片上刻了小字,仔細看,原來是一些訂製刀劍的要求和買家姓名,以及交貨的時間,竹片的最下角都會刻一些十字,大部分只刻了一個兩個,少數刻了三個。牆的下面準備了三大口水缸,裡面滿滿的都是清水。水缸後面擺著一個大竹筐,竹筐裡塞滿了亂七八糟的鐵器以及其他雜物,有些裝不下的都隨意堆放在地上,滿是烏黑的油漬。鋪子最裡面是一張木桌,看上去是最乾淨整潔的,上面只擺著一個吃完的食盒,兩袋水壺,再旁邊,就只有一個放錢的鐵皮盒子,上面坐著一個破布娃娃,歪鼻咧嘴、腿短胳膊長的,做工實在糟糕。

正打量著,大漢停下了手中的敲打,將紅色的刀片插進三口水缸中的其中一個,立時發出“噗呲——”一聲,白霧蒸騰。

他看了我們一眼,問:“修理還是做兵器?做兵器要排隊,最快三天,最遲一個月。”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我“啊”了一聲,說實話還是頭一回到鐵鋪來,有些生疏道:“修理。”

鐵匠沒說話,覺著時間差不多了,將那刀片從水裡拿出來,放在眼前反覆看看,似乎是滿意了,抓起旁邊一塊灰不溜秋的布擦拭乾淨,將那刀片放在一旁的竹筐裡:“把你的刀拿來。”

我有些猶豫,鬼卿抖了抖,自己往上湊了湊,我急忙抓住他,從刀鞘中拔了出來,遞給那鐵匠。

鐵匠粗糙的手摸了摸鬼卿漆黑的刀身,忍不住贊了一聲:“好刀。”然後又拿近了些看,在空中揮了揮,搖頭,“可惜遇上一個不懂愛惜的主人。”

他雖然沒有看我,但我心知肚明那個“不懂愛惜的主人”指誰,心中難免有些羞愧。

“看在這把好刀的份上,我先幫你弄好吧。”張鐵匠從那木桌裡翻出一塊乾淨的布,將鬼卿擦乾淨。

我點頭:“多謝。”

張鐵匠手法嫻熟,而且追求完美。拿鬼卿在火上敲了好幾次,他才滿意。

我看著鬼卿漆黑的刀身在熱旺的火爐上烤著,突然有些擔憂起來。

他不會覺得熱?或者覺得痛?

明明只是一把刀……也許是他會說話的緣故,有時候我總覺得跟我走在一起的不單單是一把刀那麼簡單。我甚至會覺得,鬼卿就是活脫脫一個人,陪我走在黑暗的道路中。

正想著,張鐵匠已經好了,還是用先前那塊布將浸了水的刀身擦乾淨了,再還給我。

等接過鬼卿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來,我身上似乎沒有幾個錢。

頓時心裡涼了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張鐵匠,弱弱問道:“不知……要多少錢?”我記得他是這一帶十分有名氣的鐵匠吧?一般這種鐵匠要錢都不會少……

張鐵匠沒出聲,而是坐在木桌旁喝了口水。

他突然問了一句:“你剛才在寨口問陸寡婦的訊息?”

我一愣,不明白他突然這一句是什麼意思,心想地方小果然訊息傳得快,還是回答了:“是。你知道陸寡婦?”

他背對著我,不知道臉上是什麼表情,只看背影覺得沉默得很。

久久,他才說:“也罷,我就不收你錢了。”反手揮了揮,讓我離開。

我疑惑他突然的沉默,嘗試著問了一句:“你可認識陸寡婦的兒子?”

他似乎笑了一聲,但是很輕,輕到我以為是錯覺。只聽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一個痴傻罷了,寨裡上了年紀的人都認識。你要是沒其他事,就走吧。”

我原本還以為他就是那個老人嘴裡與根子要好的人,但聽他這麼一說,又不像那麼回事。況且別人再三下逐客令,自己又沒有付他錢,自然不好意思再叨擾,再次道了聲謝,就離開了。

出了光線昏暗的鐵匠鋪,才驚覺時間不知不覺飛逝過去,外面竟已是黃昏時分。橘紅的霞雲掩在遠方群山身後,真似仙女的一身綵衣。

我連忙跑去寨口,原來那老人坐著的地方連竹椅都不見了,空蕩蕩的。四處找尋問人,都說沒有這麼個老人。

此時正是人人歸家的時刻。男女老少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父親回家,孩子飛撲進自己父親的懷抱中,妻子在一旁收衣微笑,一片歡聲笑語。

以前每逢這個時候,婆婆鍋子裡的肉湯都會散發出饞人的香味,勾地我肚子裡的饞蟲“咕咕”直叫。

眨了眨眼睛,急忙打住。

但是肚子十分不爭氣,此時確確實實叫出了聲。

鬼卿又是少不了一番戲謔。張鐵匠給他打了打,聲音聽上去都覺得精神許多。

從包裡取出猙給的紅果子,啃了兩個充飢。四周家家燈火逐個亮了起來,每個屋子裡一家人都圍在桌子旁,和樂融融。

“有時候我不是很懂人類。”鬼卿突然開了口,我正好嚥下最後一口果子,聽他突然沒由來冒出一句,問:“不懂什麼?”

“一個人過不是挺好。什麼情啊愛啊的,不覺得,煩得緊?”

我沉默,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因為我有時候也會想,人為什麼要覺得孤獨,不是給自己徒增煩惱。

身上那麼多牽掛,只會越走越累,越走越慢,甚至還可能就這麼被壓死在半路上。再也站不起來。

尋了個沒人的角落,將芥子葫蘆拿出來,照著鬼卿教的葫蘆口對準空地,說了聲“根子出來”,將他放了出來。他似乎並不清楚自己被人關進了一個小葫蘆裡,眼裡還是呆滯的,愣愣地看著面前這片土地。

我拉了拉他的胳膊:“根子,這是你的家鄉,可還記得?”

可惜,你母親去了,知道你故事的老人也不知去了哪裡,找不到你以前的朋友。

這句話我咽回了肚子裡,沒有說出口。

他一隻鬼魂,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前方一個點,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事情,亦或什麼也沒想,只是單純地站在那裡,單純地望著。

他就站在那裡,似乎一直站到了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PS:剛才洗澡洗到一半突然覺得這一掌邏輯有些問題,就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