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尖兩刃槍擦著我的鼻尖,嵌入了地面之下。
最後的最後,楊戩還是放過了我。
他站起身來,輕輕巧巧將三尖兩刃槍拔起來,彈了彈衣衫上的灰塵,面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坐起來。似乎看到他緊閉著的第三只眼睛在眼皮下輕微的顫動。
鬼卿飛過來,立在我面前做出保護的姿態:“楊戩,你……”
楊戩轉身,從地上抱起哮天犬,在它背上撫摸了兩把,哮天犬耷拉下來的耳朵又豎起來,生龍活虎地跳到地上,立在他的身側,衝我兇惡地叫了兩聲。
門外卻也傳來狗吠聲。
是那條看門狗。應該是聽到了這裡的動靜。
“哮天犬。”
哮天犬聽話地停止了嚎叫。楊戩看也不看一眼,頭也不回地騰雲駕去了,哮天犬緊隨其後。
米倉外的那只看門狗還在叫,很快驚醒了住在這裡的人。門外很快傳來人聲。
“快走。”鬼卿低聲道,刀柄扶著我的胳膊,讓我站了起來。
前門是肯定不能走了,所幸米倉後面還有一個小窗戶,正好容我鑽過去。
走之前我還是不放心地快速看了一眼“狄昆”之前躺著的草堆。什麼也沒有。
“快!”鬼卿低聲催促。
現在也不管發不發出動靜了,我乾脆撞開窗戶上的鎖鏈,縱身跳了出去,在外面的草地中滾了幾滾,站起身來的時候才發現,天邊在不知不覺間已泛起了魚肚白。
“是小偷!小偷在那裡!”
“快抓住她!”
來不及停頓,身後人們的怒罵聲漸漸逼近。我快步竄入一旁的灌木叢中,憑藉著記憶中的路線往驛館相反的方向跑。
不知何時開始像這種被人追著打的經驗已經相當豐富,將這些普通人遠遠甩掉根本不是問題。
確定再沒有人跟著之後,我迅速折返往回跑。一路跑,一路還是忍不住問鬼卿:
“二郎神為什麼放過了我?”
鬼卿沉默了一會:“我也不清楚。”
你真的不清楚?
這句話我沒問出來。二郎神睜開第三只眼睛審視我之後他與他說的那句話,我還記得。而且後來鬼卿也對二郎神說過——
——你應該知道了,她的身份。
我隱約覺得剛才的那幾息時間內,他們兩個用沒有說出口的話語,交流了什麼資訊。
但是,鬼卿說他,“不清楚”。
算了,他應該有他不願說出口的理由。再等等吧,過一段時間再問問看。而且現在也不是時候,先回驛館再說。
這個點,驛館照道理來說應該還處於關門狀態,偷偷溜進去應該不會被發現。
我順著集市的路往裡走。平日裡的這個時候早餐攤上應該都已經坐滿了人,出來買菜的應該也不少了。可今天只做了稀稀拉拉幾個人,一邊喝著豆漿一邊竊竊私語著。
“哎,聽說了嗎……”
“聽說了……還好官兵厲害,那些賊人如何逃得過法王……”
“這下,鄭兔子有的苦吃了……”
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加快了腳步往驛館趕去。
路上的人越來越多。隱約聽見前面有人的吵罵聲。
驛館門口為了好多人。裡三層外三層,全是看熱鬧的百姓。
被圍在最裡面的,正是那驛館的小官員,和昨天來搜查過的軍官。晴姐正站在他們後面,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我心裡一緊。
出事了。
那軍官聲如洪鐘,在場的每一個想聽不到他的聲音都難:“我說過了,鄭驛長,再狡辯也是沒有用的,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下,你的驛館平白無故少了個人,我問你要人,你卻拿不出來。問題已經很明顯了。我不管你是不是與臷國的賊人沆瀣一氣,只要我查到了你這驛館裡有問題,我就拿你是問。”
鄭驛長慌里慌張地用手帕擦著頭上這麼也擦不完的汗水,抖著手怎麼解釋,那軍官就是不聽,要將他抓起來。鄭驛長又氣又怕,只好轉身,衝晴姐厲聲喝問:
“本官再問你一遍!與你一同的那個小丫頭,到底去哪裡了?!”
晴姐面不改色:“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出去用早茶了。”
“用早茶?!”鄭驛長瞪大眼睛,臉頰通紅,“驛館還沒開門!她就已經等不及去用早茶了?!她是怎麼出去的?一般沒有問題的人怎麼會偷溜出去?!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那個人該死的到底去哪裡了?!!”
我急忙推開前面的人,想要上前。
鬼卿卻暗中拉住我。
“我說了很多遍,也說得很清楚。她去吃早茶了。這位大人,您是真的聽不清,還是……?”晴姐悄無聲息地將矛頭指向鄭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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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刁民——”
“鄭驛長。”那軍官慢悠悠地開口,“不論如何,還請你和那邊那個女人跟我們走一趟。”
我急,想站出去。鬼卿卻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還拼命將我往外拉。
所幸這裡周圍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包圍圈內,沒看到我姿勢奇特地被“空氣”拉出了人群堆。
我正要質問他,就聽見角落裡有老鼠的聲音。循聲看過去,就見黑暗的角落裡,灰色的老鼠精正搓著爪子人立著。
那是真的鼠精?還是……
我一時有些猶豫。鬼卿輕聲說:“是真的,過去。”
我聽他篤定的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走過去。那老鼠精似乎覺得這裡人多,不敢說話,只等我差不多走近的時候,反身竄走了。
鬼卿說:“跟上。”
“可是晴姐……”
“你放心。這點脫身的能耐那個女人還是有的。”
我跟著那鼠精往小路深處跑,七彎八拐來到一輛馬車前。
鼠精幾下竄進馬車裡,沒了蹤影。
“落棠?快進來。”
裡面傳來晴姐的聲音。
我一驚,掀開簾子一看,真的是晴姐,正端端地坐在裡面微笑著看我。
“晴姐,你不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那只是我的紙人罷了。”
“紙人?”
好像之前鬼卿也跟我提到過紙人的什麼東西:“那是什麼?”
“紙人,簡單地說,就是紙頭做的人。”晴姐解釋道,“往紙人裡面灌輸自己的意志,它就可以活動,為你辦事。當然,紙人一定要自己做。”
鬼卿淡淡補充:“有經驗的人可以在灌輸意志的時候讓紙人變成任何形狀。”
我點頭:“那個晴姐其實是紙人咯?”
“對。”
“我也想做紙人,晴姐可以教我做嗎?”
晴姐微笑:“我想鬼卿應該比我更懂得製作紙人的技巧,畢竟紙人一開始是巫者的一種法術。不過這種法術較為簡單,漸漸的只要有能力使用法術的人都可以製作紙人。”
她拿出兩張紙來,是最普通的那種紙,再遞給我一把剪刀:“剪個小人出來吧。”
我心裡覺得神奇得緊,拿著剪刀仔仔細細剪了一個小人出來。晴姐又說:“將它放在手裡,在心裡告訴它,動起來。”
我將紙人捧在手裡,盯著它,心中默唸。
動起來。動起來。動……
我不自覺想象著紙人從我手掌中自己爬起來的樣子。
紙人的邊緣微微顫動了一下。
我繼續集中注意。動起來……
紙人的頭顫了顫,一點點豎了起來。
我屏住呼吸。
然後是兩條胳膊……身子……腿……
紙人腿抖了抖,軟了一下,又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我驚起地看著這個抖著腿站在我掌心裡的小小紙人。跳一跳。
紙人聽話地蹦了兩下。
“落棠真厲害,這麼快就讓紙人站起來了。”晴姐在一旁輕聲說。
鬼卿笑了一聲,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