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滾滾，烏雲密佈。
我用鬼卿勉強支撐著身體，努力不讓自己的意識完全昏厥過去。
似乎是因為血已經流的差不多了，胸口只有一絲絲黑水汩汩流下，混合著濃郁的血腥味。
“落棠，你別閉上眼睛。”鬼卿冷聲說。
我下意識地抬頭，才發現天空中響動的哪裡是天雷，分明是鑼鼓。
天空中的烏雲從中間往兩邊褪去，如同拉開帷幕一般，露出了中間的一個巨大的洞。洞中金光大盛，有無數影子飄飛。
定睛看去，才見雲層兩端密密麻麻，各站了數百名天兵天將，皆橫眉豎目，劍拔弩張地看著我。
準確的說，是我手中的，鬼卿。
“大膽鬼刀！擅破封印！逍遙法外！今日我等天兵天將出馬捉拿於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天上傳來怒喝聲，聲如洪鐘，迴盪在整個天際。
震得我腦仁陣陣抽搐。
“落棠……”鬼卿的聲音不知暗含了什麼，只是冷靜地讓我心顫。
當時我只是覺得後悔。後悔最後為什麼要生他的氣，跟他吵架，還沒有聽他的告誡，隨隨便便就上了馮夷的當。
只是已經來不及了。
婆婆曾經跟我說過很多諫言。說的最多的就是那句。
沒有後悔藥。
永遠、永遠都沒有後悔藥。
這句我記得很清楚。曾經也覺得理所當然，世上當然不會有後悔藥這種東西。
可是如今真正後悔了，才知道，這句理所當然，說的是那麼深刻的無奈，和無望。
晚了。
頭頂上又陸續響起幾道聲音，我腦子裡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清。然後就聽到鬼卿笑了。
“哈哈哈……桀桀桀桀桀！！”
就如同那次他揚言要血祭整個人界一樣，張狂的笑聲如同魔鬼一般，在天地間迴盪。
他大笑著，說：“你們這群愚蠢的天兵天將，以為我真的捨不得這小丫頭？桀桀桀！我是誰？！鬼刀！鬼刀怎麼可能會有弱點？？？現在這個小丫頭在我手裡，她身上還有巫者的血脈，你們知道意味著什麼嗎？桀桀桀！愚蠢啊愚蠢，我只是稍微下了個餌，一個兩個就全都上鉤了！桀桀桀桀桀……！”
他在說什麼？
我一手抱住腦袋。頭太暈了，竟然都出現了幻聽……好難受，好難受……
上面又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只覺得一片嘈雜。
鬼卿說：“我本來打算做一把好刀，自此從頭來過的。可惜、可惜……可惜啊桀桀桀桀桀！你們又不給我機會！！”
明明嘴上說著可惜，他卻在笑，笑得那麼興奮，那麼嗜血……
……那麼孤獨。
我皺眉。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卻仍然願意選擇相信他，相信他不會真的傷害我。
儘管我才做出了一個不信任他的決定。
我努力將身子站直了，打算用行動告訴所有人，我要站在鬼卿這一邊。
是，我害怕。我打從心底還是害怕與這些神明對峙。害怕疼痛，害怕死亡。
但是，只要有鬼卿在……
心中突然一陣大顫，由於之前意識消耗過大，我一時沒能調整過來，眼前陣陣暈眩。等勉強恢復一點意識的時候，我已經舉著鬼卿砍向一個天兵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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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鮮血四濺。
我怔愣著，瞪大雙眼。
……什麼，時候……
不等我反應，雙手已經握著鬼卿氣勢大開地掃向一旁衝過來的天兵天將們。
耳邊鬼卿的笑聲依舊張狂，如同惡魔一般，愉悅的，不曾停過。
“鬼……卿……鬼、卿……”
我無助地喊叫，卻發不出聲音。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不論我在心中怎麼掙扎，這次的聯絡卻像是最牢固的金屬鎖鏈一般，怎麼也掙不脫。
身體內叫囂著，力量如同被水泵抽走一般瘋狂外洩，怎麼也收不住。
熱血不斷地濺在我的臉上、手上，左腕的鈴鐺瘋狂地嘶吼著、慘叫著。
不斷有強大的法力打在我的身上，尖銳的痛感襲遍全身。明明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身體卻還是不知死活地，每一招一式都幾乎耗盡所有力量。
“鬼卿……鬼卿……鬼卿……！！”
“桀桀桀桀桀！！”
血珠光芒大盛，不斷吸收著在空中四濺的血液。血腥味如同牢籠一般將我鎖住，激得我體內氣血翻湧。胸口流出的黑水一滴兩滴，在動作中不斷在空中匯聚成絲線，連入血珠之中。
瞬間有無數的聲音塞進我的腦海之中，無限放大的嘈雜聲幾乎要將我逼瘋！
恨——恨——恨——
怨恨——怎麼能不怨恨——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不！！！
一道火紅的身影迅速竄入我視野，金色的棍棒高高掄起，一擊將我打下雲層。
兩邊呼聲高起。
鬼卿低吼一聲。我的身體在雲層中連滾三圈，刀尖抵住再一個彈跳，與來者迎面對上——
鬥戰勝佛。
啊。
齊天大聖。孫悟空。
啊。
獨自反抗整個天庭的、那麼厲害的人。
啊。
我舉著鬼卿，豪不猶豫地砍下去。
他冷著臉面靈活躲過，在我背後又是一棒。幾乎要將我的脊背打碎。
緊接著是劈頭蓋臉的棍棒招呼。掄、劈、掃、雲，我狼狽接下幾招，身體還有幾處要害卻難以逃脫。
明明已經到極限了，我的雙手卻還死死握著鬼卿的刀柄，不要命似的不斷衝上去。
殺了他——殺了他——
——他的血，一定很美味。
鬼卿依舊放聲大笑著：“孫猴子！你在怕什麼？！因為你沒有三隻眼睛！桀桀桀！二郎神都可憐她！你卻不可憐她！桀桀桀桀桀！”
他的動作突然一頓。
身體猛地往後跳開。我站在雲端上，面對著劍拔弩張的天兵天將們，忘記了呼吸。
或者說，根本就不需要呼吸了。
“落棠。”
鬼卿突然安靜下來，像是剛才的瘋狂從來都沒有過似的。我從嘴裡嘔出粘稠的血液，不說話。
右手往旁邊一掄，甩去黑色刀身上的血跡。
“跳舞吧。”
他說。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跳萬劫嗎？”
“總之不是偶然。”
“這一次跳萬劫，可別招來範無救那種沒用的東西了。”
“最後一舞了。好好跳。”
本來這個解釋我打算放到後面的，起碼要在兩人接近東海的時候。
但是有人急了，那我也沒辦法，稍微加快點發展也挺有意思的（金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