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萬劫火棠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七十八章 樹皮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七十八章 樹皮

巫彭怕我找不到路,特地做了一張紙人給我帶路。

他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體現出他為人師的體貼與周到,有時候讓我因為這些小小的溫情無法對他做出太失禮的態度。

我有時候甚至會驚覺,自己潛意識中不知不覺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師父,真正的師父。

這讓我不由警惕起來。

與其說是警惕巫彭,更不如說是警惕這樣放鬆警惕的自己。

巫彭很懶,這點著重體現在他做的紙人上。他做的紙人,是真正意義的紙人,薄削削一片紙,雪白雪白的,顫顫巍巍地在我面前飄著往前走,我在後面看著,就怕哪裡橫出來一根樹枝把它給捅破了。唯一和人相像的也就只有高度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紙人似乎也對路記得也不是十分清楚,好像一直帶著我在樹林裡繞圈圈。

巫彭不是說落棠樹下長出來一個山包嗎?我怎麼到現在都沒有走上過一段上坡路???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更重要的是,我的肚子,越來越痛了。

我用手捂著肚子,走到現在腰都有些直不起來。

飄在前面的紙人突然一個急停,退回到我跟前。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輕飄飄的紙人打橫抱起。

我一驚,身體一下子懸空,加上疼痛難忍的肚子,更加萬萬沒想到一個紙人會突然將我抱起,猝不及防就被對方得了逞。

沒想到這紙人看上去弱不禁風,實則力氣極大,而且明明是紙頭做的,卻怎麼也碰不壞、撕不碎。我怎麼掙扎,也敵不過紙人的強勢,以及肚子疼。

雖然被一個紙人抱著走路多少有些丟臉,但附近也沒人看……

既然掙扎不了,對自己也沒有壞處,那就……享受吧。

我安分下來,雖然有些彆扭,但一個紙人的臂彎卻結實得緊。紙人見我不再掙扎乖乖配合,似乎還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抱著我繼續往前走。

很快就走上一段上坡路。這坡度不陡也不緩,可見這座山包的高度也沒有很高。

很快就到山頂,遠遠就看到琅玕樹。那次全部碎裂的玉珠果實在此時又長出了新的來,在白雪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晶瑩剔透。

明明是那麼耀眼,那麼高高在上的神物,卻沒有成為這座小山包最頂層的中心。

紙人走到琅玕樹前,將我慢慢放下。我下意識地說了聲“多謝”,說完才想起它只是個紙人,沒有思想的紙人……

可這麼個理應沒有思想的紙人,卻在我肚子痛到直不起腰的時候,發現了我的痛,並且幫助了我——儘管它的處理方式有些簡單粗暴並且強勢。

也許是我多心。我忍不住狐疑地瞄了那紙人一眼。沒有眉毛眼睛鼻子嘴,一片白,在雪景中可以消失不見的紙片。

只是比起普通的紙,它會動而已。

我刨開腦內奇奇怪怪的想法,從懷裡掏出那把匕首,頓了頓。

巫彭說了,琅玕樹是神物,不是普通的樹,從琅玕樹上取樹皮,用和它一個級別或者更高階別的工具取為妙,而這把從玉珠裡孕育出來的匕首,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我閉了閉眼睛。每次拿起這把匕首,我總會剋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些黑色的汁水。

按照巫彭教的方法,小心從琅玕樹的樹幹上刮下了一些樹皮碎屑,放進巫彭特地準備的布包裡仔細包好,栓到紙人身上讓它揹著。我又掛了一點碎屑,放進嘴裡幹嚼嚼,咽了下去。

然後我才往上走,來到那棵並不醒目,已經被積雪完全淹沒在這片雪白之中的樹前。

明明是這麼一棵普通常見到會被人忽視的樹。它和我有著同樣的名字。

落棠。

三頭人已經沒了蹤跡。也不知他那次有沒有抓到鳳凰。

可能已經抓到了吧。所以才沒有再來。

我回想起他跟我說過的話。

我蹲下身,伸手掃開樹根上的積雪,露出下面粗壯的根。

我捏了捏那樹根,硬邦邦冷冰冰的,也十分普通。我又拿出匕首,將樹根劃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面的樹紋,也沒有異樣。

我猶豫了一會,拿匕首用力戳進去,一直刺入最中心。

拿開匕首,我冷眼看著露出來的切面。

樹根中心的一段,是烏黑的。

“呵……”

我哈出一口氣,嘴邊洩出一團白霧,很快在冰冷的空氣中散開,消失不見。

對啊,這棵樹沒有什麼特別的。唯一特別的可能就是,它與我,恰巧,同名了吧。

我慢慢站起身子。明明肚子已經不那麼疼得厲害了,卻覺得腰還是挺不起來。可能是累了吧,畢竟已經好久沒睡個飽覺了。

“走吧。”我對那紙人說。

那紙人卻伸出一張薄薄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轉而放在我頭頂上,輕柔地撫摸。似是在安慰。我也分辨不清裡面的含義。

我抬眼看那張白色的臉。什麼也看不出來。

“你是誰?”我問。

紙人沒有反應。

我不指望它能開口說話,但神使鬼差般的,我忍不住又問:“是不是你?”

紙人依舊沒反應。

我深呼吸幾下,嘴巴張張合合,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吐出那兩個字。

“……鬼卿?”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紙人轉身往來路走。我站在那裡不動,只是看著它。

它沒有察覺到似的,仍然往山下走,絲毫沒有猶豫,沒有停頓。

我就這樣站著盯著它看,直到再也看不到它的影子。

它似乎又回到了那個例行公事的沒有情感沒有思想的紙人。

或者說,之前那些,也只是我多想罷了。

我緊咬下唇,垂眸看著我滿是白色雪沫的布鞋。在雪地裡站得久了,腳趾頭早已凍僵。

臉被寒風颳得生疼。嘴裡還留著生嚼的樹皮滋味。

那麼多天下來,被我刻意忽略的某些情感,在不計後果地吐出那兩個字的時候,來勢洶洶地向我撲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站在冬日下雪的山裡,冰冷的幾乎要凍結的空氣幾乎讓我窒息。

我想要漠視。想要冷靜。想要隔離。

做不到。

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找一個依靠。此時就算只是一雙紙做的臂彎,也比那簇不見蹤跡毫無音訊的深藍強。

可是我還是,下意識地回想咀嚼那個不斷在腦海裡閃現的名字。

鬼卿。

我該怎麼辦。

我,還有哪裡可以去,又有哪裡,可以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