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
寒風依舊刺骨，但那個一襲紅衣的女子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剪夏，你為什麼帶我們來這兒？”柳且落皺了皺眉，“此處空無一人，織素怎麼會來這裡？”她暗暗捏了捏袖中的東西，目光輕輕落到了那片隨風搖曳的純白色花海，最中間的那一抹豔麗的火紅身影如同一團燃起的火焰。
眾人覺著奇怪，也循著薛剪夏的目光望去——
“織素！”
隨著柳且落的一聲驚呼，這位從未有過半分失態的沉香寒影衛——終究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落下了淚來。
一襲紅裳的顏織素靜靜躺在那片優曇婆羅花海之中，早已沒有了氣息。一柄寒光粼粼的匕首就這樣直直插在她的心口處，沒有血跡，大抵是與身上的顏色合在了一起。
那個匕首，是她的……
是在昏迷的時候被拿走了嗎？
但姑娘是微笑著的，毫無生氣的眉眼之間卻極盡安詳。
姑娘是幸福的，對嗎？這樣說來，她是不是沒有做錯……
織素姐，曾經有多喜歡這些優曇婆羅花呢？甚至為了能夠種出這些傳說中三千年一開的佛花，不遠萬里趕至南疆尋求上好的花肥材料。
“剪夏，我聽那些南疆人說，優曇婆羅花最好的花肥就是活人的血肉！只是聽著太荒謬了些，堂堂佛花怎能以活人為祭？”
可如今，織素姐卻選擇在生辰這一天於這片她最愛的花海之中自盡，化作了婆羅華最好的花肥，離開得無聲無息。
認識織素姐之前，她曾一度以為這位傳說中一直陪在沉香掌門人身邊運籌帷幄殺伐決斷的“軍師”大人必然是一個身手強絕的高手，卻從未想到看上去竟柔弱至此。
織素姐總說，家姐心裡藏了太多的事，有些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為好。
所以她一直瞞著，瞞著所有人，瞞得天衣無縫。
可這一切的一切，到底還是讓家姐知道了啊……
人們都說，沉香的顏姑娘去世的那一日，沉香掌門人柳且落第一次失了態，就在那片如雪似的婆羅花海之中緊緊抱著顏姑娘的屍體，哭得悲慟。
包括沉香諸人在內，都是第一次看見家姐悲痛欲絕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顏姑娘因何自盡，包括柳且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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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階上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彷彿在一夜之間便憔悴了許多。
薛剪夏跪在階前，垂著首，光影之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屬下只是認為，有些事——家姐一定想要聽聽看。”
“織素的事嗎？”柳且落身子一滯，終於轉過了身來，“你肯說了？”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自己手下的這個寒影衛。
薛剪夏的語氣淡漠無波：“家姐，您一定還在困惑於織素姐的死因吧？”
“你知道是何人所為？”柳且落脫口而出。
她從來都不相信織素會無緣無故選擇自盡，其中必有什麼隱情！可是什麼人能夠在他們一眾高手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悄潛入沉香，將他們全部迷暈，並將織素殺害？更何況，那個兇手如果真的有心要織素的命，又為何特意將織素擄去那片婆羅花海之中呢？
薛剪夏卻微微抬起了頭，一字一頓地開了口：“無人為之，顏姑娘她——是自盡！”
“不可能！”柳且落語氣斷然。“織素她根本不是那種輕生之人……”
“是嗎？”薛剪夏卻打斷了柳且落接下來的話，琥珀色的眸子直直望向了她，“家姐，您真的瞭解顏姑娘嗎？您知道她最喜歡的花是優曇婆羅華嗎？您知道她的身子為何一直久病不愈嗎？您自然不清楚，就像您也根本不知道，顏姑娘身上的舊疾是他們顏氏家族的遺傳，顏家女子根本就活不過二十五歲！”
階上的紅衣女子身形一晃，險些跌坐到地上。
“你……你說什麼……”
“看來顏姑娘真的什麼都沒跟您說過……”薛剪夏冷冷地勾起唇，重低下了頭，“不知您還記不記得，當年顏姑娘的母親就是二十五歲香消玉殞的。那時候，您應該也在場的，不是嗎？”
這麼說起來，當年顏母於彌留之際，的確對織素說過“天命無改”這樣的話……
“顏姑娘的病症，在沉香中只有屬下和梅大夫知道。梅大夫走後，屬下便一直在四處尋求治解之法，卻無奈遍尋無果。這麼多年以來，顏姑娘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那次顏姑娘突然昏迷——便是預警！那次之後，顏姑娘便央我替她保守秘密，並讓我想辦法延長陽壽，至少……”她不覺咬了咬下唇，“至少讓她撐到二十五歲生辰那天……”
“剪夏，這些事——為何你不早告訴我？”
“因為就算告訴了您，結果也不會有所改變的！”薛剪夏驀然加重了語氣，“連我和梅大夫都無可奈何的病狀，難道您有辦法根治嗎？顏姑娘是個何等驕傲的人，您以為她會讓你們眼睜睜見證她的離開嗎？”
“更何況，屬下既已承其言，就必須行其事，守其諾！”
“你！”
“家姐，你早該發現顏姑娘的異樣的！那次顏姑娘驟然昏迷，便已算是大限將至。可是您不也是沒隔幾天就讓顏姑娘重新接管沉香事務了嗎？”
“上天原本賜了您一個珍惜的機會，是您親手把這個機會拋之腦後的！”
面對柳且落的盛怒，薛剪夏卻似全然不懼一般，不躲不閃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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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薛剪夏從柳且落那裡出來時，正好看見了冷縫玉正在門口候著，面色青白，眼下一片烏青明顯，應該已經許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只見他一見薛剪夏過來，便急急迎了上去——
“有事？”薛剪夏眸中沒有絲毫溫度。
冷縫玉皺著眉：“顏姑娘的事，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
她輕輕眯眼：“你什麼意思？”
“顏姑娘失蹤時，我們都昏迷了過去，只有你一人清醒；她自盡時用的也是你的匕首，你幫我給顏姑娘準備的生辰禮物也是婆羅花花籽，這些你如何解釋？”
薛剪夏望著冷縫玉，久久地，突然冷笑起來：“你……是在懷疑我？”
冷縫玉一怔，別過了頭去：“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想聽我解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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