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貳
見關舒兒說得如此莊重，連梁溪南都給請了出去，柳且落不由一愣：“關神醫，但說無妨。”
“倒也沒什麼，只是——”關舒兒淡淡望了一眼柳且落，“我已經找到復生封白先生的法子了，要聽聽嗎？”
“什麼？”柳且落更是大驚。
對於封大哥，她一直是虧欠的。可是當瀾哥第一次向她提起復活封大哥一事時，她卻還是拒絕了。
往事一去不可追，這個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儘管她想要讓封大哥回來的心思，不比封瀾的小——
而如今，關舒兒卻坦言說已經有了可以讓封大哥重生的法子，她又如何不激動？
“關神醫所言當真？”
“我還沒說完，奉勸柳掌門你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關舒兒卻毫不客氣地駁了一句。“若想生死人肉白骨，總得付出點代價才是！”
“而復生封白的代價就是——封瀾！”
“你說什麼？”柳且落頓時大驚失色。“關神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恩師所授的枯木逢春之術本就不是正經醫術。若想死人復生，須得尋好一具可用的活人之軀，以金針渡以復生之人意志。換句話說，就是一命換一命！”
“當初師姐正是因為枯木逢春之法須以活人之命換取死人重生，覺得過於陰毒，有悖天理，才和恩師吵得不可開交，後來毅然脫離了師門。”
“……這件事，瀾哥知道嗎？”
“知道，封先生已經同意了。”
“我不同意！”柳且落突然站起了身，胸脯微微起伏著，“我不同意……我絕對，不會同意的……織素和剪夏都已經離開了我，我怎麼能……怎麼能為了讓封大哥回來，再讓瀾哥離開……”
這位堅忍了數年的風光無限的沉香掌門人，到底還是失控了——
關舒兒卻不為所動，冷眼瞧著柳且落的反應，等到她稍稍平靜了些才再次開了口：“我此來，只是告訴你這個訊息，並非徵求柳掌門的意見。封先生對封白先生的執念，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難道有本事讓封先生改變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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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柳且落怔怔地，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關舒兒是對的，瀾哥的性子向來執拗，一旦認定的事幾乎再無還轉之餘地。他又一向敬重封大哥，如果他真的執意要用自己的命換封大哥復生，就連她——大抵也是說服不得的。
可是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不能再讓瀾哥離開了！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沉默了許久，關舒兒也不惱，就這樣靜靜地在一旁等著。
寂靜中，柳且落的聲音幽幽響起：“關神醫，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件事？”
關舒兒皺了皺眉，似乎對於柳且落恢復冷靜後的第一句話並不滿意：“就是想說了，沒有為什麼！”
“既如此，且落斗膽，想請關神醫幫我一個忙！”
饒是關舒兒再如何淡然，也不由一愣：“柳掌門可以說說看，不過我不一定會幫。”
“不論如何，還請關神醫一定要盡力將復活封大哥一事多加拖延，直到——武林大會結束！”
既然關舒兒選擇將此事坦言相告，就說明她內心其實也是不想讓瀾哥以身犯險，用自己的命換回封大哥。所以這個忙，她一定會幫！
就算拼盡一切，她也要想辦法勸服瀾哥打消以命換命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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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溪南在門外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便看見大門那邊出現的一個玄青色身影。
“你怎麼在這兒？”鬼箭羽面色不善。
梁溪南原本倚在旁邊的長廊欄杆上，此時卻緩緩直起了身，輕輕冷笑道：“鬼尊大人，如果梁某沒有記錯的話——這裡似乎是沉香，不是你的山蒼子！”
“如果本尊沒有記錯的話，沉香並不歡迎你這種人！”鬼箭羽亦回擊道。“如今顏姑娘新逝，你是來這裡搗亂的嗎？”
“鬼尊大人，你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正說間，內屋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啟了。只見柳且落和關舒兒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結束了？”梁溪南低聲問道。
“嗯——”關舒兒淡淡望了梁溪南一眼，“咱們走吧！”
梁溪南微微點頭，眼神不經意似的在柳且落煞白的臉上掃了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偕同關舒兒轉身離開了。
柳且落卻置若罔聞似的，呆呆望著關舒兒和梁溪南漸漸離去的背影，柳眉深蹙。
“落兒？”鬼箭羽擔憂出聲。
“羽……”柳且落似乎剛發現鬼箭羽的存在，慢慢轉過臉來。鬼箭羽這才驚詫發現，柳且落清美的臉上竟滿是眼淚。
“羽，我累了……真的好累……”
望著柳且落血色盡褪的面容，鬼箭羽心中的酸澀與心疼不斷翻湧著。他與柳且落相識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簡直就像失了魂兒一般。
他輕輕撫上了柳且落微亂的鬢角，眸中隱隱露出疼惜之色：“顏姑娘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他卻再次猶豫了一下，不敢再提及此事讓柳且落傷心，“是我回來太晚了，沒能……”
“與鬼尊大人無關，就算您在，也改變不了什麼的……”柳且落恍惚著開了口，“織素心氣高，她是不想讓我們看到她走向死亡的狼狽……”
“落兒！”鬼箭羽皺起眉，語氣卻柔和得恍如一汪清潭，“痛了就哭出來，別再撐著了！”
這句話像是瞬間戳中了她心底最柔軟的所在，柳且落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進了鬼箭羽的懷中，失聲痛苦起來——
“羽，他們都離開我了……”
“織素哄我，她明明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明明答應過的……”
“羽，為什麼人生要有離別呢？我失去了封大哥，現在連織素和剪夏都離開我了，為什麼……我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不會的！”鬼箭羽擁著在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的柳且落，語氣堅定，“還有我呢，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永遠，永遠陪在她身邊……
只要她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