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夜影衛大人沒有聽說過忘川嗎？”唐綰鳶眸中閃過了一抹極細微的莫名之色。
“這忘川啊，是我們魔宗的禁藥，能夠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高施術者的功力，但副作用就在於——”她頓了頓，深深地望了一眼冷縫玉，“凡飲忘川者，前塵盡忘，人面不識，再無歸路。”
“你的意思是，剪夏她已經……”
“她已經不記得你了！”唐綰鳶的眸中卻是一派悲憫之色，“冷護衛，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薛剪夏了。如今的她，是魔宗新任宗主影輕羅，與你夜影衛再無半點關係！”
是……這樣嗎？
那個巧笑倩兮如春風般的女子，那個總會噙著淺笑為他顧好一切的剪夏，真的回不來了嗎……
或許……
唐綰鳶輕嘆著，又斟了一杯遞給了冷縫玉：“冷護衛，那時扶陰事畢，宗主曾把你和潛之都趕下了車，說是有些話要交代我，你可還記得？”
“她……說了什麼？”
“宗主她啊……”女子在提到薛剪夏的時候，妖藍色的瞳孔中似乎都明亮了許多。
那時的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薛剪夏在把那兩個大男人支走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
“綰鳶，你加入魔宗吧！”
當時的她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半晌才答道：“我罪孽深重，你不把我移交官府嗎？”
薛剪夏費力地半支起身子，面上仍舊蒼白，看來還是虛弱至極，勉強朝她笑了笑：“我們是江湖人，自然是當依江湖規矩處事，找官府做什麼？再者，那些人也不是全然無辜，我薛剪夏沒心情，也沒資格替任何人原諒他們！只不過……咳咳……只不過唐姑娘你的功法實非正道，若是入了江湖，難免會被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唾棄，斥你為邪魔外道。不若入了魔宗，往後也好有個依靠，不至於孤寞伶仃罷了……”
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比她自己考慮得更長遠：“薛姑娘有心，只是我才得罪了魔宗宗主……”
“你是指小之嗎？”對方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不妨事，他性子很好，不會在意的。”
性子很好？
她不由想起了之前與胡潛之交手時，他臉上那抹詭異得令人心悸的笑意以及未出手便已足以壓倒一切的氣勢，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薛姑娘是不是——對性子很好這幾個字有什麼誤解？
薛剪夏見她面容上神色變換著，大概是以為她正在猶豫不決，便開口笑道：“實在不行，我就以魔宗正宗主的位子來壓他便是，不必擔心！”
額，她倒不是在擔心這個……
一想到還在馬車外等候的兩個男人，她就忍不住感嘆著：“薛姑娘，你的確是一個值得讓別人付出一切的女子呢！一個是魔宗宗主，一個是沉香護衛，都這麼擔心你……”
對方一愣，臉上罕見地浮出一抹紅暈：“綰鳶，我想拜託你，之前你控制夜所做的那些事，一絲一毫都不能讓他知道……”
“哪些事？”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哦，就是那個小帥哥強吻你的事啊？”說到這兒，她有些不太理解，“我只是控制他去對付你而已，至於親你……好像並不在我的控制範圍之內啊！”
薛剪夏實打實地愣住了。
“的確如此啊！而且當時我下的命令是殺了你，可他卻違命了。這樣來算的話，他應該已經脫離了我的控制才對啊……啊，這麼說起來，吻你的動作應該屬於潛意識流露才對嘛！”
“不會的！”薛剪夏卻一口否認了，“夜他已經有了心上人了，不可能……”
“薛姑娘你——其實也是在乎的吧？”她促狹地笑了起來，“不然不會這麼急著否認的！但不管怎麼樣，潛意識是不會騙人的。你喜歡他，他也在乎你，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皆大歡喜……”薛剪夏微微垂下了頭，唇邊不知何時泛起了一絲苦澀，“我怕是……不配的……他的心裡，總還是有她的存在……”
“她？誰啊？”她不明所以。
薛剪夏卻堪堪躲開了她探尋的目光，淡淡道：“綰鳶，你只需替我保守住這個秘密，我便允你加入魔宗，如何？”
“……薛姑娘，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可她終究還是答應了，大抵是因為她從未見過像薛剪夏這樣倔強到令人心疼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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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他的心中其實一直都……
但事到如今，知道了這些又有何用呢？
第一次認清了自己內心的冷縫玉開始覺得惶恐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離開了啊……
許久的，冷縫玉倏然抬起了頭：“既如此，哪怕重新來過……”
“夜影衛大人，我勸你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唐綰鳶似乎知道冷縫玉接下來想說什麼，冷冷地打斷了他，“我們宗主如今已經是橫舟先生的未婚妻了，您還是不要去打攪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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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舟先生？
冷縫玉不由愣了愣神，唐綰鳶口中的這個橫舟先生，不就是上次自己與鳶尾斗酒時無意遇見的那個灰衣男子嗎？當時剪夏還和他撞了個照面，又撞掉了他手中的畫。對了，那畫上所繪的，不正是剪夏的臉嗎？
橫舟先生，杜子瑜。
唐綰鳶輕輕擰起繡眉，口中卻是嘲諷滿滿：“冷護衛，我今日來告訴你這些事，就是想請您不要再去打擾宗主的生活了！”
“宗主大抵也是抱過希望的，也一定不止一次給過你機會。可是冷護衛你，卻生生親手毀掉了這些機會，是你自己沒有珍惜！”
“如今已經沒有薛剪夏的存在了，只有魔宗宗主影輕羅。如今宗主已經有了好歸宿，請您——離我們宗主遠一點，永遠，不要再招惹她了！”
他們尋到宗主的時候，她變得蒼白而脆弱，彷彿一夜之間失去了靈魂一般。
這樣的宗主，她實在不想再看到了……
她沉默了下來，對面的冷縫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同樣一言不發。
唐綰鳶皺了皺眉，終於還是站起了身：“話已至此，我已無話可說，以後……”
“我不信。”
剛打算離開的唐綰鳶聞聲轉過了身，卻正好與冷縫玉的眼神相對，頓時被他眸中的光芒給震住了。
冷縫玉定定望著她，一字一頓地說：
“我冷縫玉——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