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睡了很久。
恍惚中，似乎一直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附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
“織素……”
“織素……”
“我真的……好想你……”
是誰？這個聲音——好熟悉……
八年了，她從未像現在一樣疲累，強烈的倦意如同狂風卷地般一點點剝奪著她的意志。
潛意識中似乎總有一個人在低聲誘惑著她：“何必那麼倔強呢？既然累了，閉上眼睛，永遠的沉睡下去吧——”
很累……疲憊得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在接連宣告休眠，只留下了一個美豔的空殼。
可是耳邊的那個聲音卻一直沒有聽過——
“織素，你醒來好不好……”
“我好想你……好想……”
“織素，我失去的太多了，你不能……不能再離開我……”
虛空中，她盲目地睜大了雙眼，向聲音的來源伸出手去，然而抓到的——仍是一片虛無。
別怕……
她想說，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努力卻徒勞地張著嘴。
很多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人伏在她的肩上輕聲啜泣著，那樣的哽咽，那樣的淚眼，看得她心都要碎了。
可那時的她，卻只能緊緊擁著那個嬌小的影子，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織素，我沒有親人了……從此以後，我只剩下自己了……”
“不會的！”那時的她，卻異常堅定地凝視著對面這個帶雨梨花的少女。“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
只這一句話，她便心甘情願跟在那人身邊八年之久。
八年來，她看著那人一步步地走出了驚懼，建立了一個足以與江湖上的百年幫派媲美的門派，並一手將其發展壯大。世人無不驚詫於那人的絕世容貌和雷霆手段，可她從始至終——只是心疼。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那人是如何舉步維艱步步為營，才有了現在沉香中的人才濟濟，不論是四大護衛還是玉氏姐妹，都是那人親自出手方能令其歸附。
而那天以後，她再也沒見過那人流淚的模樣。她只記得，那人總是挽唇笑著，眸中複雜也好，痛苦也好，都悄悄被那人掩到了唇上的明媚之後，偶爾還會滲出血來，卻又被不露痕跡地抹了去。
是不是只有痛到深處，才會選擇將自己尚未癒合的傷口小心翼翼地藏起來，然後把自己最柔軟的地方展現給別人看。
別怕，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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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素……”
“織素……我害怕……”
“你不許……不許離開我……”
床前的紅衣女子腦袋枕在臂彎之間，如瀑般的青絲沒有挽起，柔柔傾瀉了下來。看來是疲憊到了極點，竟喃喃說起了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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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隻手輕輕搭上了紅衣女子的髮絲，微嘆：“別怕，你還有我在呢！”
這話，同八年前一模一樣……
女子迷濛中半睜開眼，卻看見了一張明眸善睞的熟悉面容，見她醒來，便莞爾——
“家姐，你做了什麼夢？”
“織素……”女子的眸中似乎驀然間便爆發出了光芒。
顏織素半撐起身子，笑容款款：“怎麼倒哭了？若叫旁人瞧見了，你又該發火了……”
還沒等她說完，柳且落抿了抿唇，突然張開雙臂攬住了她。
“家姐……”
她忽而笑了，這樣的家姐，可不又是當年那個會靠在她懷中流淚的小姑娘了——
“織素，你終於醒了！”
“我真的好害怕，怕你會一聲不吭地離開我……”
“以後不許這樣嚇我，不許……”
此時的柳且落宛若一個被嚇壞了的孩子，連聲音都微微顫抖著。
自創立沉香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家姐了。
她輕輕拍著柳且落的背安慰著：“莫怕，這不是還有我麼？”
柳且落的下巴枕在顏織素的肩上，攬在腰上的手沒有半點鬆緩的跡象：“八年前，你也是這樣說的，是不是？”
“家姐還記得？”
“怎麼不記得？”柳且落突然抬起臉來望著顏織素，目光爍爍。“織素，往後不要這樣了好麼？我已經失去了族人，失去了封大哥，不能再沒有你了！”
顏織素一愣，笑盈盈地將柳且落額前掉落的一縷碎髮挽到了耳後：“八年前，家姐也是這樣說的，還記得麼？”
“所以，不管到什麼時候，我給家姐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你，還有我——
“家姐……”
“嗯？”
“我昏迷的這兩日，沉香可有什麼不妥？還有顯王那邊，是不是……”
“織素！”柳且落卻似不耐地打斷了她。“你才剛醒，總想著這些做什麼？”她突然湊近了顏織素，臉上立刻堆出了滿滿的笑意來。“我在沄染宗逗留了這麼久，織素可有惦記過我？我呢，待在那邊都快悶死啦！哪裡都不能去不說，還要隨時應付梁溪南的詭計，可真真是鬱悶！”
顏織素“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食指輕輕勾了勾她的鼻尖：“回來便好！”
“織素，你別敷衍我好不好？”柳且落撇了撇嘴。
“那家姐想聽什麼？”
“嗯……”柳且落托著下巴裝作思考的樣子，“不如——這些天不許做別的事，一門心思陪著我，好不好？”
“這……”顏織素哭笑不得，“換個旁的罷！沉香一向事多，我又處理慣了，一時換了其他人也不好上手……”
“不行不行！”此時的柳且落卻完全沒有了沉香家姐的威嚴，一個勁兒地往顏織素身上蹭。“沉香這麼多人，難道還找不出一個頂替你的？還有，你的身子還需些時日方能康復，倘若再像之前那樣不眠不休操勞過度，怕是更難痊癒了！”
“可是……”
“就算是為了冷護衛的一片心意，你這次也必須聽我的！”
“冷護衛？”顏織素怔了怔。
柳且落倚在顏織素的身上，時不時拿起顏織素掉落在胸前的青絲把玩著。
“織素，若非此次冷護衛千里迢迢前往琅琊閣面見藺少閣主求取千續丹，你恐怕——還不會這麼快甦醒。”
“這兩日，也是他日夜不休地跟著梅大夫和剪夏熬製藥劑，親眼見你服下之後才離開——”
冷縫玉麼……
在她的印象中，那個冷漠如寒冰的男人總是一襲黑衣，除了自己的任務之外，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第一次相見，是在他所在的武鬥場。為了家人而甘願踏上比鬥臺的傷痕累累的少年，讓她印象深刻。
她與他之間似乎很少會有交集，或許是寒影衛自身性格的原因，除了赤影衛之外，似乎沒有人敢說同他熟識——畢竟這個男人可是一出手便必定會見血的四大護衛之一冷縫玉啊！
這樣的人，竟會為了她如此上心麼？
PS:不自覺就想寫這倆的……咳咳，友誼，純純的友誼，我可沒有暗示什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