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顏身上隨身攜帶著不少的藥,對付蛇蟲鼠蟻,綽綽有餘。她抽出侍安的劍,一把釘在最前面的蛇頭之上,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的步調很慢,卻帶著一股迫人的氣勢,然後,她輕輕地將長劍對準了那明月國的女子。
她語調微微高揚:“明月聖女?”
明月國的人瞬間繃緊了身體,蓄勢待發,像是狼群一樣死死地盯著赤顏。
蜀國的人也紛紛拔劍,爭鋒相對。
明月聖女憤恨地盯著赤顏,聲音尖銳:“你居然不是殘廢。”
“那又如何?”赤顏反問,拿著長劍的手微微向前一伸,“我勸你,還是不要妄動的好,我不大會用劍,要是真的上了你,那就不好了,你說是吧,聖女?”
一縷髮絲輕輕地落下,分作兩半。
寶劍鋒利,削鐵如泥。
明月國的人頓時嚇了一跳,領頭的使者膽戰心驚地止住她:“郡主,這乃是我明月國的聖女,還望郡主三思而後行。”
明月聖女萬分不滿:“達久可,你閉嘴,我倒要看看,她殺了我心愛的寵物,還故意坐在椅子上侮辱我們,現在她還能殺了我不成……你們蜀國,難不成就真的當我們明月國好欺負不成?”
“沒錯。”赤顏接話。
她本來不是衝動的人,可是面對明月國國安一脈的人,她卻是再怎麼也友善不起來。
想到好友死前的模樣,赤顏手一動,劍尖就挑開了明月聖女的面紗。
薩麗莎頓時捂住嘴,發出一聲驚呼。
周遭的人都忍不住露出嫌惡的神色。
面紗之後,明月聖女的臉上被五顏六色的紋路覆蓋,早就看不清楚本來的面貌,讓人十分害怕。
果然!
赤顏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明月國國安一脈擅長使用五毒,特別是喜歡用自己的身體去飼養五毒,這就造成了國安一脈的人,都十分醜陋。
所以,這就造成了國安一脈的人,都喜歡遮住面容。
而歷代的明月聖女,就是下一代的國安。
自己最大的秘密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別人的眼前,明月聖女惶恐地捂住自己的臉頰:“啊——你居然,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我勸聖女還是不要亂動的好。”劍尖輕劃過對方的下巴,赤顏不急不緩地到,“這乃是我蜀國,你明月國不過是一個小國,憑我大蜀的國力,輕而易舉,就能踏破你望歸都城,區區一個聖女,也敢挑釁吾的地位?”
眼見著明月聖女目光不屑,赤顏輕輕地移開長劍,從地上的屍體上劃過,嘆息般地問:“吾不才,只能制些對付蛇蟲鼠蟻和瘴氣的藥劑,聖女看看,這些可還滿意?”
話音一落,她也剛剛落座在椅子上。
赤顏微微有些氣喘,剛才這般大的動作,讓她有些疲憊。
明月國的人卻是瞬間沉寂了,他們之所以能如此囂張,就是因為地勢的易守難攻。
瘴氣,和毒物,是他們最大的保障。
可是現在,這種優勢不復存在。
明月聖女氣急敗壞地想要衝上來,卻被使者拉住。
“郡主,是我等唐突了。”
赤顏揮揮手:“來人,帶使者去驛站。”
明月國的人最終拉著明月聖女匆匆離開。
在離開之前,赤顏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衝著明月聖女道:“聖女身上應該有不少的蟲子吧,下一次切莫再讓吾看見了,否則,吾不知自己還會有這麼好的脾氣。”
明月聖女身體一頓,怒極之下,踹翻了一個花盆。
眼瞧著兩撥人馬離開,安央抓著赤顏的手就嚷嚷:“郡主妹妹,你好厲害啊,剛才,剛才那個劍……”
他激動地比劃著,小臉紅撲撲的,他以後,他以後,也要這麼英武。
站在一旁的安若蘭也是滿臉羨慕,要是,要是她也能像郡主這樣厲害該多好。
然而七皇子卻對赤顏避之不及,他吸取的教訓太多,心裡面現在都還有陰影。
幾個人正打算打道回府之時,幾個衣袂飄飄的人,忽然走至他們跟前。
領頭的女人裹著白布,她微微鞠躬:“樓蘭國,樓蘭月。”
領頭的樓蘭月有著一雙碧海似的瞳孔,明顯是樓蘭國的貴族。
然而赤顏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各方來使之中,居然會有樓蘭來人。
她的心情頓時變得極為複雜。
“妹妹,妹妹……”
赤顏回神,瞧著不斷央求著自己的安紅葉,嘆息後又是嘆息。
紅葉,也是樓蘭的人。
也不知道,這一次樓蘭來人,是不是和紅葉有關係。
猶豫再三,赤顏還是將那些話咽了下去,罷了罷了,一切隨緣吧。
不過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赤顏卻還是沒有同意安紅葉去狩獵。
三天後!
蜀國這一次的狩獵,地點定在了蒼莽山脈。
為期十天,太子監國。
赤顏沒能推脫開,也捲進了這一場狩獵,她穿著勁裝,拿著馬鞭,卻安安穩穩地坐在馬車之中。
“姐,我們到了。”
蒼莽山脈外圍。
赤顏掀開車簾,就被燦爛的陽光刺了一下,她伸手擋住,等到再看的時候,只看到波濤洶湧的綠海。
她知道綠海下面有許多人,所以她的心情很是厭煩,這種陰謀詭計的交涉,讓她一度懷念杏林之中的單純。
也許父親正因為是看穿了她的性格,所以當初才隱瞞下去。
可是,父親卻是算漏了一點,他的女兒,除了繼承了他的謀略,還繼承了他的固執。
所以……
赤顏依舊義無反顧地踏出了那一步。
哪怕是赤裸著腳,她也要趟過這火海刀山。
“安秀郡主。”
有人在身後喚她,那是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她便轉過頭去看,麟王正牽著一匹馬,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
其實赤顏一度以為他的面部神經是不是有問題,可是見過對方發怒之後,她就知道了。
這男人怕是沒過過幾天開心的日子。
她的心中生出一點惺惺相惜的感情。
她淡淡打了個招呼:“王爺。”
兩人的關係一向是暗地裡,而明面上,赤顏表現得一直不怎麼喜歡麟王。
看看郡主府那掛在樹上的銅鏡就知曉了。
只是這一次麟王卻沒有立刻就走,他反而同赤顏交談起來:“郡主身體可好些了?”
說起來,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未曾見過面了。
一開始是因為赤顏不願意見,還有麟王的不願意逼迫得太緊,直到後來,各方使者聚集,兩人更加沒有時間碰頭了。
麟王不放心她,便在她的身邊安插了幾個暗安,兩人的通訊幾乎就是靠著安慰。
赤顏點頭:“已經好多了,多謝王爺關心。”
說完這句話,她就不願意再多談,便抬步向軍營裡面走。
這邊的狩獵場是早就修建好的,先皇在的時候,赤顏就來過幾次。
只是那個時候,這裡只是一個簡單的狩獵場。
安桓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家妹妹的身邊,他從未來這裡狩獵過,眼中很是好奇:“姐,我怎麼不知道這裡還有個狩獵場?”
“先皇不愛狩獵。”赤顏有些懷念,先皇政務繁多,在皇宮之中呆得煩了,便會和父親來這裡走一走。
先皇,父親,還有自己,三輩人,現在,之剩下她這一輩了。
景物依舊,舊人不在。
眼看著就走到了皇帝的跟前,她便收好了那些感嘆和懷念,行禮道:“臣參見皇上。”
“草民參見皇上。”
皇帝笑呵呵地看著她:“都起來吧,安秀身體可好些了?”
“回皇上,已經好多了。”
安桓跟在赤顏的旁邊,感嘆皇上對於妹妹的寵愛,就又聽見皇上道:“聽說你要殺了明月國的聖女?”
赤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安秀衝動了,不會給皇上帶來麻煩吧?”
皇帝朗聲大笑:“朕正要想獎賞你,你怎麼就又怕了?安秀啊安秀,莫不是朕比那明月國的聖女還可怕不成?”
皇帝早就看明月國不順眼了,可以說,這一次赤顏落了明月國的面子,正好搔中了他的癢處。
赤顏做惶恐樣:“皇上可別為這事兒獎賞我,要是這樣,安秀真的就得落個驕縱蠻橫的名頭了。”
她這番模樣讓皇帝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不獎賞,不過咱們的安秀郡主,這一次來,可還會騎馬?”
赤顏身子一僵,頗為愁眉苦臉地搖頭。
凡是親近赤顏的人都知道,她不會騎馬。
皇帝又道:“不會騎馬怎麼行,正好,我這有個人,文武雙全,華澤那小子跑哪裡去了?”
高明恭敬地回道:“回皇上的話,華大人剛才選馬去了。”
高明的話剛剛說完,就看到一個青年牽著馬走了過來。
皇帝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說他他就到了,華澤,來來來,咱們蜀國的安秀郡主不會騎馬,我今天就把她交給你了,你務必讓安秀郡主學會。”
還沒來得急行禮的華澤有些懵:“皇上,這,這,聽說……聽說,郡主身體不好。”
青年的面容上有些猶豫,他是真的擔憂赤顏。
皇帝笑道:“你知道什麼,這丫頭身體早就好了,她就是懶,既然來了這狩獵場,哪裡還有一天都待屋子裡的道理,朕命令你,今日就要讓郡主學會。”
華澤沒法,只硬著頭皮答應:“臣領旨。”
知道這件事是逃不掉了,赤顏只好道:“麻煩華大人了。”
“郡主身體可好些了?”這個問題,今日已經是第三個人問了。赤顏摸著馬兒的鬃毛,神色寡淡:“已經好很多了,多謝華大人關心。”這個華澤的關心,真的是來得莫名其妙,他的面容,也當真陌生得熟悉。
赤顏走神地思索著自己是否在哪裡見過對方,然而連貫的記憶之中,仍舊未曾有過這人的身影。
莫不是真的有人,是天生就見著面善的?
怎麼可能!
赤顏心中一哂,便踩著馬鞍,翻身一躍,縱然落於馬上。
瀟灑利落的動作惹得一直沉默的安桓驚歎一聲。
“姐,你什麼時候會騎馬了?”
安桓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瞭解妹妹,想到此處,他心情又隱隱有些失落。
或許真的像是娘說的那樣,他們是生反了。
赤顏不知道自家弟弟的想法,揮手招來他:“你快過來。”
華澤牽著馬兒,想法和安桓一樣,本以為她也會騎馬,但是誰知道等到安桓走到她的身前,她俯身兩手搭在安桓的肩膀上。
“接住我。”
赤顏踩著馬鞍,扶著安桓的肩膀,翻身往下一躍,瞬間就撲入了自己弟弟的懷裡。
安桓要
比赤顏高上一些,不過少年人的身體還是有些單薄,因此被赤顏撲得往後倒退兩步。
華澤下意識地上前扶住他。
三人站在馬兒的旁邊,華澤眼中有些詫愕:“郡主不會騎馬?”
看著上馬下馬的架勢,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若不是親眼所見,華澤倒是真的很難相信。
“我並不會。”赤顏也沒打算騙他,“這上馬不是難事,你到時候用這個向皇上交代,也未嘗不可。”
她其實對騎馬很有興趣,可是一坐上去,便想到當初在蒼莽山脈從馬背上落下的事情,心中不由自主地就生了恐懼之情。
華澤不知道這些,這個如青竹般雋秀的男子,眼中帶著涓涓流水的笑意對她說:“既然郡主已經會上馬了,下馬也不是難事,倒不如趁此機會,讓我教會郡主。”
他本就想和她親近,這是難得的機會,又怎麼會放棄?
安桓年少心性,也跟著一起摻和:“姐,要不然你就學一學吧?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賽馬怎麼樣?”
“我……”
“郡主就放心吧,我和令弟為郡主牽著韁繩,帶郡主熟悉熟悉,就好了。”
“我跟在妹妹的身邊,保護你。”
兩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赤顏被趕鴨子上架,再加上心中也有那麼一絲心動,再次翻身上馬。
華澤在前面牽著韁繩,安桓就在她的右邊眼巴巴地看著,生怕她落下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赤顏仍舊沒有得到半分的心安,她高高坐在馬上,不穩定的軀體載著她,往地下看的時候忽然有些眩暈。
當初在蒼茫山脈的事件從眼前劃過。
窮追不捨的猛獸,慌不擇路的馬兒,高高揚起的蹄子,危險步步逼近。
赤顏的手已經沁出了冷汗,同樣身在蒼莽山脈,不一樣的腹背受敵,讓她一時間分不清楚,這是現在,還是曾經。
那些如潮水的畫面昏暗了她的視線,赤顏身子軟軟偏斜,恰巧往左邊倒去。
“姐——”
安桓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抓住她。
華澤手上的韁繩落下,想要跑過去。
然而兩人都來不及去接,一顆心都要蹦到了嗓子眼。
唰——一個人影忽然閃過,快如閃電一般,接住了落下去的人,立在原地,宛如磐石。
麟王抱住懷中的女子,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慌亂,如果不是因為他時刻關注著這邊,那懷中的人會怎樣。
曾經在蒼茫山脈,看著她及時滿身狼狽也不失風骨,他只不過側目相看。
現在亦是在蒼茫山脈,他卻只有心疼。
這個女子,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霸佔了他的心,在裡面為所欲為。
“姐,你沒事吧?”安桓驚恐地衝上來,手顫顫巍巍地去探著她的鼻息,“姐,我錯了,我不該讓你騎馬,咱們回家,咱們現在就回家。”
熟悉的氣味縈繞在鼻尖,男人的胸懷很寬廣,讓人莫名的心安,赤顏很快就平復了心情,她哭笑不得地開啟那只爪子,從男人的懷中掙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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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腳還有些不聽使喚,所幸麟王悄悄地扶住她,她才能勉強站住。
“你妹妹只是頭暈,不是死了,你探什麼鼻息,成天就知道看那些江湖的風流繪本,看把你給荼毒成什麼樣子了,回去就給你小子沒收了。”赤顏戳著安桓的額頭,一個勁兒地數落著,聲音鏗鏘有力,一點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安桓苦著臉,卻松了一口氣,看自家妹妹這個樣子,應該是沒什麼事的。
只是他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後怕,便小心地問:“姐,要不咱們先回去吧,這個騎馬也太危險了。”
“安桓!”赤顏簡直就想敲開這小子的腦袋看看,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的,“你當這狩獵是想來就來的不成,既然來了,你就給我安分點,讓你安父好好教教你怎麼狩獵,莫等到驗收獵物的時候,你一隻兔子都拿不出來。”
安桓身邊的兩個安父,都是麟王的心腹,功夫了得,有他們護著,她也能放心一些。
安桓畢竟是少年心性,被赤顏一激,當即就拍著胸膛保證:“你放心吧姐,我一定會拔得頭籌的。”
赤顏:“……”
她伸手就是一巴掌糊上去:“誰讓你去拔得頭籌,我是讓你把你安父帶上,這蒼莽山脈猛獸繁多,我讓你小心一些。”
這小子的關注點永遠都是偏的。
安桓可憐兮兮地捂著腦袋,癟著嘴答應:“知道了。”
“知道了就走吧。”赤顏揮手攆人,當她看不見他的那些朋友的擠眉弄眼不成。
她不願意把他拘在身邊,安桓得了命令,當即放飛自我,撒蹄子朝著自己的朋友狂奔。
兩人的相處是如此的親暱自然,這種源於血緣的關係讓人十分豔羨。
華澤暗嘆了一口氣,關心地問:“郡主,可要先休息一番?”
赤顏搖頭:“多謝大人關心,今日麻煩大人了,我想先自己待一會兒。”
“那郡主小心。”華澤隱晦地看了一眼麟王,最終只能牽著馬離開。
等到他走之後,麟王便忍不住開口問:“你認識他?”
“見過幾面。”赤顏慢慢地挪著步子,走到麟王的馬身邊,忍不住摸了兩把。
這匹馬一定被打理得很好,油量的毛髮,矯健的身姿,比一般的馬要高大上一半。
她一直羨慕那些能策馬奔騰的人,只是以前身體不好,現在心中又有懼意,也不知何時才能好上一些。
麟王看她眼中露出的喜愛,便問:“還想騎?”
赤顏點頭,有些懷念:“當初父親說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夠騎馬了,就帶著我和安桓,一起去大草原。”
她曾幻想過在草原中策馬縱橫,將臉埋在草裡,嗅到的都是無憂無慮的青草香。
“我教你如何?”麟王岔開她的話題,引走他的憂傷。
“這……”
“麟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兩人一同看過去,便看到穿著銀衣的明月聖女怒氣衝衝地衝過來。
或許是因為被赤顏當中掀開了面紗,她竟不再隱藏那一張臉,嚇著了不少的世家公子。
現在,因為醜陋,興奮的神情在她的面容上都顯得很是猙獰。
“麟王,你怎麼和她在一起?”明月聖女不高興地質問,麟王已經是她的人,怎麼能和別的女人走在一起,更何況這個女人是她最厭惡的女人。
赤顏有些詫異地瞥了麟王一眼,居然還和明月聖女認識?
麟王面如寒冰:“明月聖女,本王和什麼人在一起,難不成還要和你報備。”
“你居然這樣對我說話。”明月聖女尖叫著質問他,憤恨地看著赤顏,“就因為她,就因為她你才和我這樣說話是不是,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啪!”
赤顏馬鞭一甩,就打在了明月聖女的指著自己的手上。
她挑起一個頗為冷冽的笑容:“明月聖女,話可不能亂說,手,也不能亂指,否則,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人斷了不是?”
手上帶著火辣辣的疼痛,明月聖女尖叫著指揮麟王:“麟王,你快給我殺了她,快給我殺了她。”
麟王站在赤顏的身邊,防備地看著她。
“麟王,你居然敢背叛我……”她憤怒至極,掏出腰間的哨笛,仇恨地看著赤顏。
背叛她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尖銳刺耳的聲音讓赤顏身邊的馬都有些不安,她的手指蜷縮著,沒有感受到心裡面有任何的一樣,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看來,雌蠱和雄蠱都已經死了。
麟王知道赤顏體內有蠱蟲,在明月聖女抽出哨笛吹響的那一刻,他手掌一動,一道勁風打出,將明月聖女掀翻在地。
“明月心,你找死。”他眼角暗紅,語氣陰森,理智被情感壓制,差點就殺了明月聖女。
赤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麟王,清醒點。”
這邊雖然只有他們三人,可是畢竟是在狩獵場裡面,眼線眾多,明月聖女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皇帝絕對會趁此機會找麟王的麻煩。
明月心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著麟王,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怎麼會一點感覺都沒有……是誰,是誰殺了我的蠱蟲,是誰?”
蠱蟲?
這回輪到赤顏差異了,難怪啊難怪。
原來明月聖女就是給麟王種蠱蟲的那個人,攤上這麼一個瘋癲的人,也是怪可憐的。
夜色之上,雲層開始翻滾,一道銀蛇自其中遊走而出,轟隆一聲,劈斷了不遠處的大樹。豆大的雨點打下,淅淅瀝瀝的聲音在整個蒼莽山脈響起。主帳之內,皇帝冷著臉砸碎了手中的杯子:“這次天象,是誰觀的?”
“回皇上,是,是林大人。”高明一抖,慌促地回答。
“林殊之?”
“是。”
“觀錯天象,阻擋狩獵,乃是重罪,高明,擬旨,斬!”
高明一慌,跪倒在地上:“皇,皇上……”
皇帝轉頭,語氣陰沉:“你有事要說?”
“奴才,奴才馬上就去辦。”高明打了個激靈,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他埋著腦袋,恭恭敬敬地奉上明黃的聖旨,眼中卻是一片驚懼。
林殊之林大人,那是三朝元老啊,林家是世世代代的忠臣純臣,狡兔死走狗烹,殺了林殊之林大人,那是要寒了朝臣的心啊。
高明自認為不是好人,可是皇帝的手段,視人命如草芥的心態,卻讓他真真正正地感覺到了心寒。
也許哪一天,皇帝看他不順眼了,他也就是這個下場,還是毋須聖旨的那種。
聖旨快馬加鞭地送到了監國的太子手中,滿朝譁然。
赤顏從掖影閣的口中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茶杯從手間滑落,手一直在顫抖著。
“掖影閣……”她喉嚨有些乾澀,她問:“你說,我該作何?”
她以為,自己夠狠,為了復仇,她和皇帝虛以委蛇,可是將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甚至可以搭上自己的命。
可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連看著一條人命死去都不能。
林殊之,那是三朝的元老,那是真正一心為了蜀國的好人吶。
“主子。”掖影閣單膝跪地,面色沉靜,“您什麼都不能做。”
皇帝這是擺明了要殺林大人,如果赤顏去求情,那就是和皇帝作對,也會將龍安的存在暴露出來,這對於本就身在危險處境的赤顏來說,是致命的威脅。
在這個時候,需要絕對的理智。
掖影閣出言提醒:“主子,您身後,還有夫人和安桓少爺。”
一邊是心生敬佩的好官,另一邊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天平從一開始就是偏著的。
現在這層遮住天平的布被掖影閣扯開,赤顏除了憤怒,心寒,腳下卻像是生了根,重千斤,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她苦笑:“我知道了。”
她,不能去。
早晨還在下著雨,狩獵便停止了,各國的使者都聚集在主帳之內,赤顏心不在焉地喝著茶水,身邊的安桓叫了幾聲都沒
有答應。
“姐,姐,你在想什麼呢?”安桓灌下一口茶水,長吁一口氣,這可渴死他了。
赤顏回神,搖頭:“沒什麼。”
周圍一片歡聲笑語,她覺得十分憋悶,就從椅子上起來,往外面走去。
原本坐在位置上的華澤看著她離開,也追上了她的腳步。
外面還在下著雨,掖影閣替她撐著傘,她左手從傘下伸出去,雨珠落在她的手掌上,或是從她的指縫之間溜走。
“掖影閣,你說,雨季下個雨又有何錯?”赤顏不明白,這山中的雨本就是不定的,更何況狩獵定在了不適合的雨季,哪可能連續半個月都能天晴。
這個時候不下雨,那豈不是要百姓乾死。
然而皇帝,就因為這個荒謬的原因,就要斬殺掉一名大臣。
果然昏君,暴君!
她手猛然捏緊。
“郡主!”
捏緊的手猛然鬆開。
華澤走到她的身邊:“我看郡主臉色蒼白,可是身體不適?”
他袍子上帶著不少的泥濘,可以見得為了追上赤顏,他有多麼匆忙。
這個人,這麼關心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難不成是皇帝派他來的?
“我和華大人以前是見過不成?”赤顏語氣不大好,她本就心情煩躁,又想到這個華澤似乎很得皇帝的重用,幾乎是下意識就遷怒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上。
心中壓抑的憤怒幾乎快要噴薄而出,那種恨意,那種無能為力,偏偏她只能壓著,再壓著。
“郡主今日心情不好?”華澤看著她眉目見隱約的怒氣,以為是自己的糾纏惹得她不耐煩,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抱歉。”赤顏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轉頭就往外面走。
她漫無目的,不知怎麼的酒走到了馬廄的旁。
麟王的馬就在最旁邊,正站著吃馬草,她煩躁地解下那匹馬的韁繩,牽著就往外面走。
也不知道這馬是不是認熟了她,居然也沒有反抗,打了個哼,一邊啃著馬草,一邊不急不緩地邁開蹄子。
赤顏看了一眼馬鞍,踩著腳蹬一翻,穩穩落座馬鞍上,而後扯緊了韁繩。
“郡主……”掖影閣欲言又止,主子不會騎馬,他是知道的。
“我只是走走而已,若是有什麼危險,你將我帶下來便是了。”她心中憋悶得慌,總想做些什麼發洩一番。
就在剛才,原本譁譁啦啦的雨慢慢停了下來,只有偶爾像是鵝毛飄飛著,打在臉上,也不覺得寒冷。
腰間的暖玉綿綿不絕地傳導著熱度,赤顏勒緊了韁繩,摸著馬的鬃毛。
“你主人看著冷冰冰的,可是那一顆心,卻是熱的。”然而有的人,看似慈祥,但是一顆心卻是冷的。
這馬打了個響鼻,高高揚起蹄子嘶鳴一聲,像是應和她一樣。
赤顏就夾著馬肚子慢慢地往前面走。
下了雨之後,周圍的花草樹木都格外的綠,像是要滴出墨來,在這,到處都是生機。
不知不覺之間,她就遠離了帳篷,掖影閣跟在她的身邊走著,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小溪邊上。
掖影閣腳步忽然一頓,用長劍扒開周圍的草叢,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正躺在其中。
“郡主,這裡有個人。”
赤顏從馬上往下看,原本草叢中的人的忽然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
“吳佩慈?”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即便是他穿著一身的夜行衣,都平白多了幾分風流。
赤顏疑惑:“你怎麼會在這裡?”
吳佩慈偏著腦袋,躺在柔軟的草地裡也不起來,三分邪魅三分陰鬱三分風流地反問赤顏:“郡主都能在這兒散步,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睡覺了?”
“是嗎?”赤顏垂目,看著他腰間的傷口,從自己的香囊之中摸出個小瓷瓶,望他身上一扔,正中眉心。
“嘶——”吳佩慈倒吸一口冷氣,捏著瓶子冷笑道:“不知道我又是哪裡得罪郡主了?”
“你這眼睛,我看著不大舒服。”赤顏淡淡地到,“這是金瘡藥,可快速止血。”
吳佩慈打算扔回去的手就這麼頓住,他將信將疑地拔開瓶塞,聞了聞:“郡主這麼好心?”
“安阿大,給他把那傷口堵上。”赤顏面無表情地吩咐,要是這個世子就這麼死了,她到時候落得個見死不救的證據,忠義侯那就是真的要找她拼命了。
嗯?
嗯?
掖影閣呆了又呆,愣了又愣,一頭霧水地看著赤顏,然後從她的神色中得出了一個答案。
沒錯,這個安阿大叫的就是他。
掖影閣嘴角抽搐地蹲下,奪回金瘡藥,給吳佩慈處理傷口。
雖然知道龍這個姓不能隨便呈現在別人的眼前,但是郡主起的這個名字,真不是一般的敷衍。
頂著安阿大這個名字的掖影閣處理傷口非常嫻熟,吳佩慈本來還側目相看,卻忽然倒吸一口冷氣,疼得腦袋一暈。
這個侍安,是故意的。
這裡沒有白布,掖影閣隨便扯了一截衣服給吳佩慈捆上,然而就是剛剛紮上,就聽到幾聲吵吵嚷嚷的聲音。
“那個刺客去哪兒了?”
“快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兵戈利器的聲音,不遠處,一隊身穿鎧甲的侍安正戳著周圍的草叢,像是在找著什麼人。
赤顏瞥了一眼吳佩慈,心中忽然有了個底兒。
吳佩慈也聽見了這番動靜,又看見赤顏瞭然的神色,冷嗤一聲,閉上眼睛,等死!
皇帝對安秀郡主是寵到了骨子裡的,他今天,怕是必死無疑了。
就在他剛剛閉上眼睛,一件衣袍就砸到了他的身上。
吳佩慈眼睛一睜,鼻子動了動,黑色的大氅上還帶著女子特有的芳香。
“往那邊找。”
吳佩慈把大氅往身上一裹,遮住自己的夜行衣,頭髮散落下來,陰騭地看著赤顏,語氣十分憤怒:“郡主這是為何?”
“啪——”
馬鞭在空中甩出陣陣破空聲,赤顏神色厭惡:“沒有下次?”
吳佩慈臉上一疼,他摸著自己的臉,萬分憤怒:“你居然敢打我?”
“啪——”
又是一鞭子。
沿路追尋過來的官兵愣住了。
領頭的正是當初的在瀧水的將軍,李德。
李德看見騎在馬上神色冷漠的赤顏,又看看吳佩慈,拱手道:“下官參見郡主,這,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忠義侯世子出言不遜,吾教訓教訓他,又怎麼了?”赤顏不屑地瞥了眼吳佩慈,厲聲斥責,“若是再敢有下一次,咱們就金鑾殿上見。”
吳佩慈捂著臉,更為不屑:“你除了會告狀,你還會做什麼?”
“不巧,本郡主就只會告狀。”赤顏本就立於高地,俯視之下就多了幾分氣勢,說出的話卻極為無賴。吳佩慈除了乾瞪眼,還是只有乾瞪眼,扭曲著一張臉恨恨道:“那郡主還真是好本事。”李德知道郡主和忠義侯世子是出了名的不和,也不想牽扯進兩人的仇怨之中,頭皮發麻地檢視了一下周圍的地勢,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就當即帶著人走了。
等到人走遠之後,赤顏按著陣陣發昏的腦袋,拍著馬頭:“讓我下去。”
馬兒截然不動。
赤顏這才反應過來,無奈地搖頭,她還真當這馬能識人聽話了不成。
瞞天過海成功,吳佩慈輕咳一聲,收回了眼中的陰騭,對著赤顏道謝:“多謝了。”
赤顏搖頭,心裡面卻是揣度著吳佩慈的身份,明明是正兒八經來狩獵的,卻被當成了刺客,必定是做了些什麼。
紈絝流於表面,內裡卻是頗有城府。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蠢弟弟,皇城之中,能傻成安桓那樣兒的,也真是不多了。
而不遠處,明月心躲在樹後面,看著不遠處的赤顏,朝著心腹揮揮手,讓他們可以行動了。
幾個蒙面人提著彎刀就衝了出去,明月心伸出手,一隻約莫三尺長的紫色蠍子從她的手臂裡面爬了出來,飛快地朝著赤顏爬去。
掖影閣首先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側身而立,幾個人就紛紛將他們包圍。
吳佩慈神色微沉,匕首從手中探出,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伸手解下扣在手腕上的銀質袖箭,遞給赤顏:“只有五根,郡主可要好好用。”
袖箭是純銀的,做工精緻小巧,赤顏默不作聲地接過扣在手上,稍微大了一點。
危險,一觸即發。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一片刀光劍影之間,馬兒卻依舊沉穩地立著。
這是一匹上過戰場的馬。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蠍子慢慢地爬到了馬蹄上,鋒利的長螯狠狠地刺入馬腿。
“嗚——”
一陣嘶鳴聲響起,這淡定如斯的馬忽然揚起蹄子,瘋狂的就衝著山林之中跑去。
“郡主!”掖影閣被人纏住,目瞪欲裂之下只能眼睜睜� �看著赤顏被馱著消失在樹林深處。
他手下用力,一劍砍在黑衣人的身上,又擋住另一劍。
吳佩慈替他擋下一劍:“小心。”
等到赤顏徹底不見了蹤影,這些黑衣人對視一眼,飛快地離開。
掖影閣下意識地想要衝上去。
吳佩慈伸手攔住他:“不要衝動,你去找她,我去通知別人,這蒼茫山脈這麼大,一定要快一點。”
掖影閣一頓,朝著赤顏離開的方向飛奔而去。
吳佩慈正要離開,卻看見一隻紫色的蠍子正在攀爬著,他匕首往前狠狠一扔,就將蠍子釘死在地上。
他拿起匕首,看著那蠍子的背上的紋路,電光火石之中靈感一閃,腦海之中忽然浮起一個醜陋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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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林之中,泥濘被高高踏起,又四處濺落,染汙了不少的綠草。
赤顏趴在馬背上,護著腦袋,看到不遠處的灌木,一咬牙,狠心一跳。
唰——灌木往下一陷,她身體一空,順著山坡就咕嚕咕嚕地滾了下去。
嘭!
腰身撞到一塊石頭上,她悶哼一聲,癱軟在泥濘之中。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在她的臉上。
“真是……該看個黃曆再出門啊。”她嘴唇微微抿起,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入目都是泥濘,在灌木的掩蓋之下,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被人找到,或者是被野獸叼走。
腿是鑽心的疼,動不了,卻也還是完整的,想來應該是脫臼了,她瞥了一眼腳踝,依照自己現在的手勁,復原不了。
“嘶——”
她臉皮抽了抽,忍著痛翻了個身,手肘撐著身體,慢慢地往前面爬著。
當務之急,是先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畢竟,她還不想死。
麟王聽到赤顏被失蹤的訊息的時候,一雙瞳孔像是黑得要滴出水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