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脈。縱橫連錯的枝椏,稀稀疏疏的陽光從樹蔭間灑落,投下斑駁的影子。林間偶爾響起幾聲鳥叫的聲音,一個佝僂的人影由遠及近。赤顏背上揹著麟王,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也不敢停歇。“麟王,你若是再不醒來,我們就真的要掛掉了。”她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男人趴在她的背上,沒有答話。
她頓了一會兒,又拖著人繼續走。
麟王比她高大太多,幾乎能將她壓垮,但是憑著一股毅力,她生生地將他拖到了祁連山脈的外圍。
就差一點,只差一點,就可以出去了。
赤顏一咬牙,看著外面隱隱的炊煙,心中又有了希望。
“嗷——”
有狼?
她心中一驚,眼角忽然瞥見一個山洞,趕緊拖著麟王往裡面走。
狼嚎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隱約都能看見那些綠油油的眼睛。
被發現了!
赤顏心中就宛如霜打落葉一樣慘淡,狼一般是成群出沒,鼻子又靈,看樣子是把他們當成獵物了。
難不成他們今天就要葬身在這裡?
赤顏手心的汗像是下雨一樣,浸溼了衣物。
她伸手摸著麟王的額頭,溫暖卻並不灼熱。
退燒了,應該再過不久,就能醒了。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赤顏宛如獻祭一般,一個蜻蜓點水的吻落在他的嘴角,繾綣著他的鼻息,輕聲道:“麟王,你可要記著,我們還沒有圓房,你可要記得,找到我。”
她伸手將身上的玲瓏球解下來放在他的身上,拿著鐵箭就悄悄走了出去,順勢掩蓋好洞口。
果不其然,在不遠處,已經有狼群出沒了。
她悄悄地往一邊挪動,找了個隱蔽的位置,拉開了弓弦。
天不時,地不利,人也不和!
然而,這一箭她還是射了出去。
那種凌厲的破空聲十分熟悉,快得就像是閃電穿梭在叢林之間。
她屏息凝神,側耳傾聽,聽見一聲哀嚎。
應該是射中了。
看來,她的箭術還沒有退步。
狼群這種玩意兒,不僅鼻子靈耳朵尖,而且十分記仇。
赤顏迅速站起來又是一箭,調過頭就跑。
“嗷嗚——”
狼群發現了赤顏,迅速鎖定了目標,放棄了還在山洞之中死活不知的麟王,拼命地追逐著赤顏。
安雲的衣衫早已襤褸不堪,身體精神都十分疲憊,然而想到後面還有著麟王,她忽然轉身又射了一箭。
這一箭疾如閃電,快如迅雷,狠狠地插進了群狼之中,濺起一股鮮血。
原本奔跑的狼群忽然停頓了下來。
群狼首領目露兇光,發出危險的吼叫,悄悄地邁開步子,慢慢逼近。
前面是成片的樹林,後面卻就此截斷,由上往下看,是濤濤綠海,萬木成蔭。
五匹狼……
她還剩下兩支箭,以及一支袖箭。
難不成,這老天真要亡她?
赤顏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緊接著又是一箭射出。
這一箭似乎惹惱了狼王,它怒吼著就朝著赤顏撲來。
又是一箭!
直接插入狼王的腦袋。
緊接著第二箭,第三箭!
箭無虛發!
還剩下兩頭狼……
其中一匹狼看著她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終於不再忍耐,怒吼著就撲了上來。
赤顏一個躍身勉強躲過。
緊接著她背上一痛,另一頭骨瘦如柴的狼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
而另一頭狼也隨之撲了過來。
她心頭一狠,任由這匹狼咬著自己的胳膊,拼命地朝著那頭狼撲去,隨後往下一落。
一人兩狼,雙雙墜崖!
那一年,似有故人。
“赤顏,你為何會如此聰慧?”三十歲的安淵,正值壯年,然而他一向風輕雲淡的臉上卻佈滿了苦惱。
“我聰慧,有何不好?”赤顏沒有理會父親的打趣,將手中的野史翻了一頁,“父親難不成還希望我傻一點不成?”
這也是奇了,哪個父母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偏生她父親,老是嫌棄她太聰慧了。
難不成聰慧也有錯?
“又在說糊塗話了。”安淵扇子一收,順手就敲在了赤顏的腦袋上,“父親是說,你要是傻一點,就不會弄成整個兒樣子了。”
什麼樣子?
赤顏提手左瞧瞧又瞧瞧,她好得很吶?
父親才是一天說些糊塗話。
“赤顏啊……”安淵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捨,卻用扇子抵著她的額頭,將她往後輕輕一推,“快回去吧,還有人在找你吶。”
周圍的一切忽然化為虛無,所有的顏色都歸為黑暗,她的身體一直往下墜落,不知道哪裡才是盡頭,更不知下面又有什麼不一樣。
“父親……”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
“回去吧!”
熟悉的聲音從虛空之中響起,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團亮光,蠱惑著她伸出了手。
“父親……”赤顏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盡是一片黑暗,她身體一頓,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似乎,沒有點燈?
“郡主,郡主您醒了?”一個迫切的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急忙踢踏的聲音。
赤顏感覺到那人衝到自己的面前,激動地說:“郡主,郡主您可算是醒了。”
她看不見那人的樣子,只能從聲音依稀辨認出是一個婦人。
赤顏抿了抿乾澀的唇,沙啞著嗓子詢問:“這……是哪裡?”
“這是瀧水的安陽村,就是當初郡主您給咱們起的名字,郡主,您,您怎麼會落在山腳下?”那女人似乎有些猶豫,“現在,整個齊國,都在通緝您呢。”
赤顏勉強扯了扯嘴角。
女人又繼續道:“不過郡主您放心,咱們村子您的人,大家都統一了口徑,您就好生在我家修養著,我會照顧您的。”
郡主這麼心善,那皇帝也不知道發什麼瘋,居然還通緝郡主。
“謝謝。”赤顏松了一口氣。
這個安陽村的人,都是當初疫區之中患病較重的人,這些人當初的屋子都被官兵放火燒了,所以就在這裡建造了房子。
收養赤顏的女人叫做沈成秀,是個寡婦,有個十歲的兒子,日子過得卻是紅紅火火。
赤顏眼睛瞎了,什麼也看不見,平日裡就搬個小板凳坐在屋子裡曬太陽。
門被吱呀一聲開啟,小孩子喧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赤顏妹妹,這是我今天採到的藥草,你看看可以用嗎?”
“虎子啊?”赤顏眼神黯淡,茫然地伸出手,緊接著一株草藥就遞到了她的手心裡。
她摸了摸葉片,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正想說些什麼,門忽然砰砰砰的就敲響了。
“虎子,虎子,官兵來了,官兵來了,村長爺爺讓咱們趕緊將赤顏妹妹藏起來,快點快點。”
那是一個半大少年的聲音,赤顏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就感覺自己被幾個半大少年牽著往屋子後面跑。
“妹妹,快來這邊,快來這邊……”
“那邊,你們給我去搜!”官兵洪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赤顏剛剛躲出去,隔著牆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
官兵們一腳踹開門,氣勢洶洶地就往裡面衝。
“妹妹,這邊這邊……”
一群少年簇擁著赤顏,將她推搡著往另一家走。
這一場少年和官兵的躲迷藏,赤顏就像是個提線木偶一樣,指哪兒走哪兒。
她前些日子從那般高的地方摔下來,雖然有著兩頭狼墊背,可是也受了不輕的傷。
眼睛瞎了不說,手也斷了,沒個一年半載的,是好不成了。
那些官兵最後什麼也沒有找到,呼呼啦啦的來,氣急敗壞的離開,老村長塞了不少銀子,才將人給打發掉。
整個瀧水,因為遭遇了瘟疫,所以現在還在恢復期,這些村民,並不算怎麼有錢。
她在這裡將近待了一個月,過得宛如廢人一般,每天吃喝有人伺候著,除了粗茶淡飯一點,竟是和在王府時也沒什麼不同。
想來,給這家人添了不少的麻煩。
赤顏坐在凳子上,茫然地看著前方,最終幽幽嘆氣。
“虎子,你去吧村長叫來吧。”
她不會那些什麼發大財的招數,但是藥材這一方面,倒是略有涉及。
這村子,能拉一把,就是一把吧。
村長知道她的想法之後,放下了手中的煙槍,有些猶豫不決:“郡主,您的好心我也知道,只是咱們安陽村就是這麼大一點,萬一,萬一不成呢?”
這些地,就是他門的保障啊,沒了地,那是要餓死人的。
“村長,其實這藥材也要不了什麼地,就是這山頭裡面隨便開採幾塊,也成。”赤顏手指輕輕扣著桌面,“我知道您擔心,不過只是幾塊地,我這裡……還有些金葉子,您拿去,就當是我的心吧。”
“這,這……”村長惶恐地推拒,“郡主,這使不得,使不得……”
“沒有什麼使不得的,村長,這就當是我給秀娘的一點心意,您要是開墾出藥田,先分給秀娘可好?”
秀娘一天到晚的,也不容易。
村長是擰不過赤顏,拿著金葉子離開了,沒過兩天,就召集了村民說了藥田的事情。
赤顏原本以為,就連村長都很猶豫,更別提這些村民了。
但是她在這些村民心中的地位很高,大部分的人都支援這一項工作,甚至嚷嚷著要加入。
所幸老村長說是試驗,還沒有正式開展,才阻止了良田變藥田。
藥田這事兒,還是在村子裡面掀起來一陣風潮。無論是在哪個時候,藥材的價格都是處於高位的,畢竟無論是哪個時候,總會有傷員。“郡主,您這是做什麼?”院子的門還沒開啟,就聽到了秀娘的聲音,緊接著才是吱呀一聲。
“郡主,我不能拿您的錢。”秀娘似乎有些著急,“您當初救了我和虎子,我怎麼還能拿您的錢,怎麼還能……”
在她的心中,郡主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她怎麼能夠拿郡主的錢呢。
“秀娘,你先坐。”赤顏聽了一會兒,也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了,斟酌了一會兒,“我只是想改善改善村裡面的現狀。”
“這些日子,你給我置辦了不少的衣物,又是雞鴨魚肉地給我連番補,也是一番不小的開銷,我知道那是村民們拿出來的,可你總是這麼累也不是個事兒啊,虎子還需要你照顧呢。”
“可郡主……”
赤顏打斷了她:“這金葉子現在放在我身上,也沒太大的用處,而且,我也應該為這個家出點力不是嗎?”
她扯著嘴角淺笑,卻又很快消失不見,像是失去了笑著的力氣。
秀娘看著她眼角眉梢都帶著疲憊,原本那些拒絕的話又吞進了口中。
村子裡面的壯漢很快就開墾了幾塊地,按照赤顏的來說,當做試驗田。
種什麼,倒是成了問題。
那些金葉子被老村長用去換了碎銀子,和赤顏商討之後,買了幾包三七種子,板藍根和金銀花。
種植不易,種藥材更是難上加難,赤顏侍弄不好稻米,對藥材這些東西還是有一定心得的。
當初,她在杏林裡可沒少侍弄那些精貴玩意兒。
“妹妹,咱們到了。”虎子將她攙扶到竹林邊坐在,這裡有著幾塊新開墾的土地。
以前的這裡,原本是荒廢著的,後來村長拿了錢,就把這塊竹林給買下來了。
“虎子,
這裡有幾塊地?”她有些好奇地用柺杖戳了戳不遠處的土地,和腳下的地方明顯不大一樣。
應該就是開墾的了。
“有六塊。”虎子語氣裡明顯帶著興奮,“有三塊是咱們家的。”
在農民的眼中,土地就是最重要的。
“郡主啊,這個要怎麼種啊?咱們也沒侍弄過這些精貴玩意兒啊。”有人看見赤顏來了,當即就朗聲詢問。
“就是郡主,這改怎麼種啊……”
赤顏出聲:“大家先不要急,先聽我說,這些藥材,最初種下去,其實和你們地裡面的菜是沒什麼兩樣的,等到後面,咱們再慢慢細說……”
講了不知道多久,赤顏講得口乾舌燥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不如找個會寫字,將這些注意事項寫下來,製成小冊子,這樣大家就不會忘記了。
“虎子,虎子……”她輕聲喚著,“你帶我去村長家一趟。”
“好嘞。”虎子應了一聲,趕緊過來攙扶著她。
村長家住在東頭,是這些房屋之中較為好的,聽虎子那羨慕的語氣就能知道。
這一路上沒少有人和她打招呼,然而走到半路的時候,一個人卻忽然撞了她一下。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她一個踉蹌,忽然聽見那人瞬間拔高了聲音:“郡主?”
赤顏穩住身形,疑惑詢問:“可是有事?”
“不,不,沒事……”那人飛快地跑開了。
虎子說,那人是村長家的侄兒,老村長的孩子都死在了那場瘟疫之中,唯一的親人就只有這個侄兒了。
他還等著這個侄兒給他摔盆呢。
赤顏走得慢,那人早就不見蹤影,然而等到老村長家的時候,她卻又再一次聽見了剛才那人的聲音。
忽然扶著她在門口站了許久,兩人悄悄地離去。
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成不變地保持著一顆心。
這天是黑的,路是看不見的,赤顏拄著一根棍子,慢慢地摸索著前行的道路。
虎子將她悄悄地送到了瀧水城外,就急忙離開了,應該是應付村子裡的人去了。
昨日,她是準備去找村長的,卻聽到了幾句令人寒心,卻又讓她頗為慶幸的話。
安陽村村長的那個侄兒,在瀧水城的告示上看見了她的賞金之後,一番打算,就準備去報官。
十萬兩啊,那對於這些村民來說,是從未見過的財富。
連老村長都沉默了。
傷心的是,那些金葉子可能是要打水漂了。
慶幸的是,她有足夠的時間逃跑。
她穿著從秀娘自己縫製的麻布衣服,頭髮蓬亂,臉上抹著特製的汁液。
就算看不見,她也知道,自己這幅樣子不比陰曹地府裡爬出的厲鬼差。
或許還要更甚幾分。
應該是沒人能認出她的了。
走了許久,耳邊漸漸地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還有些叫賣的,很是熱鬧,身邊有步伐匆匆的行人,她不知道自己被撞了多少次。
鼻尖忽然傳來一股誘人的香味。
“這哪裡來的醜乞丐,快滾,別在這裡擋老子晦氣。”有人踹了她一腳,赤顏吃痛往後瑟縮著。
疼!
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地抱住自己的柺杖,心中湧出一股委屈之情。
麟王,為何還不來找她?
一隻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手的主人用力提了她一把,緊接著一個溫潤的東西就塞到了她的手裡面。
軟軟的,暖暖的,有點像是饅頭。
“給,給我的嗎?”赤顏小心地詢問,很想要將那個好心人看清楚,但是可惜的是,仍舊是一片黑暗。
那人沒有答話,拉著她往前走,步履不急不緩,剛剛好她能跟上。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赤顏心中有些發怵,瑟縮著想要收回手,卻怎麼也收不回來,只能跟著那人走。
照她現在這副樣子,應該,不會有人認出她吧?
這人也是奇怪,只默默地拉著她走,一路上竟沒叫她撞到半個人,然而他本人,卻是一聲不吭。
走了稍有一會兒,那人終於是頓住了腳步。
他將她扶著坐下,他端了碗水放在她的唇邊,溫熱的,和剛才那饅頭差不多。
赤顏猶豫了一會兒,小口小口地抿進了嘴裡。
隨後,他又將饅頭放在她的嘴邊,她就著開水,小口小口地吞吃著。
心想啊,這人莫不是真的是個好人?
將赤顏帶回家的那人,是個啞巴。
年齡不詳,樣貌不詳,性別為男,是個心地善良的傢伙,赤顏叫他為安。
安似乎無事可做,一天都在遊手好閒曬太陽之中度過。
也許他就快被自己吃窮了。
赤顏這樣想著,摸摸自己手:“安,我要走了。”痠疼的感覺還在,應該是落了病根,怕是難得好了。
砰砰砰!
三聲高低不同拍桌子的響聲,赤顏難得的感受到了這個人的一絲焦躁。
她說:“我要走啦,我夫君還在等我,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這幾日,就多謝你的照顧啦。”
砰砰砰!
又是三聲。
赤顏其實聽不懂這些響聲的意義,只能猜測著繼續說:“我夫君啊,是個很厲害的人,你要是以後是在是沒地方去了,可以來找我啊。”
後來安就徹底沒了聲音。
赤顏猜測他應該離開了,這個老好人應該也是開心的,畢竟她是個拖油瓶。
她想了想,收拾了個小包袱繼續趕路。
然而沒過一會兒,她就覺得不對勁了,身旁像是有人一樣,雖沒有腳步聲,但是那氣息卻是怎麼也揮之不去。
她猜測地詢問道:“安,是你嗎?”
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她的手臂上。
就像當初他帶她回家一樣,安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走著,一聲也不吱。
有點像是背後靈。
幸虧她啊,還算熟悉。
“駕!”
安忽然拽著她的手臂,將她往後面拖,赤顏心下一驚,正想要甩開他,忽然聽得一陣雜亂的馬蹄聲。
自從這眼睛瞎了,她的耳朵就是越來越靈敏了,那聲音在她的耳邊,就跟打雷似的。
她能感受到一陣風,那馬兒應該同她擦身而過。
周圍有人輕聲議論著:“這是誰啊,這麼囂張?”
“可別說了,據說那是皇上的親軍,是來抓叛徒的。”
有人立刻來了興趣:“什麼叛徒,難不成是城門口的那幾張圖?”
“可不就是那幾張圖嗎。”那人輕輕啐了一口,“郡主和王爺都是好人,也不知道是誰陷害他們,要說這皇帝……”
“快別說了,那是要砍頭的。”有人趕緊制止住了那人。
周圍人都是七嘴八舌的,倒是顯得兩人越發的安靜了。
赤顏摸不準這幾天安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份,只能瑟縮著收回手:“謝謝你啊,你還是快些回去吧。”
其實,現在她也沒有想過能不能回去了。
這些日子,艱難和困苦彷彿磨平了她的稜角,讓她對生活失去了興致。
她只是還想知道,麟王是否還活著。
周圍不知道何時,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然而她卻是一滴都為沾上,那擋雨的玩意兒,還能走路似的,一直跟著她。
“安啊,你說你,這樣跟著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她淡淡到,“我是有夫君的人了。”
那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他說話,反正是一直走著,就這麼走著。
夜,沉!幾道老黑鴉的叫聲響起,一個人影掠過,驚起一陣飛鳥。睡夢中的赤顏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安地皺著眉頭。萬元安替她蓋好被子,走出了城隍廟,眼神冰冷地看著面前的人。“你來做什麼?”“世子。”樓蘭月單手至於胸前,恭敬行禮,“樓蘭已經收復,還請您回去主持大局。”
萬元安負手而立,桃花眼內含著不滿:“既然她連樓蘭的內亂都平定得了,還需要我回去做什麼,你不要忘了,她才是皇室之人,而我,充其量不過是個貴族。”
這個世上貴族多了去了,可正兒八經的皇族,也就只有那麼一個。
樓蘭月碧色的眸子之中充滿了猶豫:“可是,公主畢竟才十三。”
“十三怎麼了?齊國的姑娘十三都可以嫁人了,阿月啊,你不要小看了一個十三歲的人,小心,哪天你的命就折在她的手上了。”萬元安勾著唇角打趣兒,眼裡卻泛起一股不愉之色。
樓蘭月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調查他的行蹤不說,背地裡還對安赤顏的命令置若罔聞。
想起那個小丫頭,他眼睛都忍不住眯起了。
那小丫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她那個妹妹,可是要狠多了。
“世子……”樓蘭月還想再勸。
萬元安不耐地打斷了她:“夠了,你這次來,我就不追究你了,若再有下次,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最後一句話輕得像是要消散在風中,然而樓蘭月卻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等到萬元安走進那間破爛的城隍廟,她才一下癱軟在地上,背後被冷汗打溼。
她忘了,這個男人有著怎樣的手段。
然而現在,她卻是驀然想起了。
幸好,還不算晚。
萬元安進去的時候,赤顏還在睡,原本精緻的臉上佈滿了皺紋,青一塊黑一塊的,就像是地府爬起來索命的羅剎。
也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子的。
若不是他恰巧看見她腰間的暖玉,都快認不出來了了。
麟王那個王八蛋,娶了她卻不好好照顧她,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受了這麼多的苦,他都快後悔了。
萬元安長嘆了一口氣,摸著她的額頭,無奈道:“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女孩兒沒有回應他,依舊沉浸在夢鄉裡面,睡得正是香甜。
第二日!
幾日的陰雨連綿之後,天氣終於是放了晴,陽光普照著大地,洋洋灑灑的落下一片溫暖。
地上還有些泥濘,赤顏一個踉蹌,被身後的人扶住,她笑了笑道:“謝謝你啊。”
萬元安看著她淺笑的唇角,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將人打包帶回去的衝動。
讓她快樂,讓她幸福,讓她不再受這麼多的苦難。
然而赤顏的下一句話,就打碎了他這些不切實際的瘋狂想法。
“快要出瀧水了吧?”她灰暗的眸子裡似乎多了一些亮光。
她記得,周福曾經說過,過了瀧水,就是麟王的地盤了。
萬元安的呼吸幾乎快要停滯,他壓抑住那些翻騰的失落的情緒,沒有出聲。
心中的不甘幾乎是要衝破胸膛。
然而,為了待在她的身邊,他只能忍耐。
過了一會,她又輕聲勸道:“安啊,這裡不安全,不如你還是先回去吧。”
她可沒忘記,自己還是個通緝犯。
她現在是瞎子,也不知道自己隱藏得好還是不好,可若是被發現了,那就是連累安了。
雖然那句勸誡的話,已經被她說爛了,但是她還是不死心。
她不想牽連他,因為,這是在這幾日,一個真心真意對她好的人,也是她的恩人。
萬元安眼中閃過一抹心疼,止住將她攬入懷中的想法,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而這時,後面卻傳來幾聲馬蹄。
“前面的人,站住!”
赤顏站在原地,聽著那馬蹄聲踏踏踏地走至自己的身邊。
那人又道:“抬起頭來!”
赤顏埋著的頭幾乎快陷入胸口,手指蜷縮,額頭落下幾滴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成了什麼樣子,心中自然忐忑不安。
那人又大聲呵斥:“說你呢,趕緊抬起頭來!”
身旁的啞巴忽然捏了捏她的手臂,似乎在安慰她不要擔心。
赤顏心中一凜,視死如歸地抬頭。
緊接著就傳來馬上之人嫌棄至極的聲音:“怎麼生得這般醜陋,真是的,趕緊走趕緊走。”
心中懸著的石頭悄悄落地,看來,那藥沒有白費,這麼久了,還管著藥效。
聽著馬蹄聲踏踏離去,赤顏吃了幾口飛揚的塵土,又開始自己的規勸大業:“安,你還是走吧,跟著我,你不安全。”
萬元安心中氣急,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扮演的是個啞巴,不能說話,只能憋著。
只是這一憋,差點就憋出了內傷。
兩人順著官道往外走,赤顏忽然聽到有人說了句明月聖女之內的話,於是側耳傾聽。
這一聽,可就不得了。
什麼明月聖女歸順麟王,什麼明月聖女下嫁麟王。
現在距離他們離開皇城,也不過一個多月。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她差點沒掄起棍子就打了過去,然而她還是忍住了。
情感和理智都選擇了相信,而且她也得到了個好消息,那就是麟王沒事。
只是現在,她卻是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飛到麟王的身邊,看看是誰在造謠。
兩人趕了約莫兩天的路,終於是走出了瀧水的官道,進入了宣城。
宣城,麟王的地界!
城主府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安桓拿著長槍怒氣衝衝地就往裡面走。
“小公子,小公子您等等,王爺正在……”
嘭!
門被一腳踹開。
門內的人齊刷刷地朝著安桓投去疑惑的視線。
安桓冷笑一聲,大馬金刀地坐在空椅子上:“你們商議,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是怎麼商議救我妹妹的。”
公孫橋將陣旗放下,不滿地看著安桓:“安公子,王妃失蹤,我們的人已經在大力尋找了,您何必這樣。”
“大力尋找?”安桓聽到這話就來氣,“你們說的大力尋找,是城內巡邏的士兵?還是城門口那些收錢的狗腿子?誰都知道我妹妹是在蒼茫山脈失蹤的,你們在這裡找,是在做給誰看。”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指著麟王的鼻子就罵:“麟王,小爺真是看錯了你,枉我妹妹如此真心待你,你卻和那個醜女人搞到了一起,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不去找,小爺自己去。”
說著,一腳踹翻了椅子,怒氣衝衝地就往外面走。
坐在主位上的麟王沉聲道:“攔住他。”
門口的士兵瞬間攔住了安桓的去路。
他臉色陰沉地轉身:“你什麼意思?”
趙林之給幾個侍衛使了眼色,放下手中的書卷,嘆氣道:“少爺,王爺是在暗地裡尋找,皇帝那邊也在找王妃,如果我們大張旗鼓的找,肯定會暴露王妃的行蹤,到時候,只會將王妃置於危險之地,再說,龍影已經帶頭出去尋找了。”
安桓半信半疑:“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趙林之內心猶豫,難不成還能說是他太過單純好騙?
這樣說的話,這小少爺怕是又要炸了。
公孫橋卻是沒有給安桓留面子,他取下陣旗,涼涼諷刺:“安少爺,給您說,您要是在外面露出點什麼端倪,那這一切不都是打水漂了。”
就安桓那個心思,不說出來別人都知道。
“你……”安桓差點又是掀桌而起。
“夠了。”麟王冷臉阻止了兩人,“明日明月心要過來,正好你去應付她。”
剛才龍影傳來訊息,赤顏前幾日似乎在瀧水出現過,他摩挲著手中的玲瓏球,唇角似乎還迴盪著那個蜻蜓點水的吻。
那一日,自他醒來之後,心中悲痛萬分。
若是他能夠早一點醒來,赤顏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壓下那些悔恨和痛苦,他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安桓還來不及反駁,整個屋子裡的人就陸陸續續地走了。
這些人,難道就這麼不待見他?
而宣城之外,赤顏卻被攔住了。
攔住的原因,是因為她長得太醜了,放進去有礙市容。
城門口的兵痞子門吊兒郎當地索要著進城的錢財,安似乎塞了兩貫,但是他們還是被攆出來了。
她頭疼地坐在樹蔭底下,伸手烤著太陽,語氣不滿:“安,你不該給他們錢財……浪費了。”
若是從前,她是絕對不會在意這一點的,可是現在,一個銅板對她來說,都極為昂貴。
萬元安並不在意這些,他在茶肆裡面買了碗涼茶,遞給了赤顏。
涼茶很甜,然而淺嘗了一口,頓時赤顏就盡數吐了出來。
“啞巴,這茶有問題。”
萬元安反應極快地扔掉了她手中的涼茶,怒氣衝衝地就想去找那個茶肆的老闆算賬。
然而在他站起來來的那一刻,腦袋一陣眩暈,嘭的一聲就倒了下去,沒了意識。
他剛才,也喝了一碗。
赤顏的心跟著一顫,她顫抖著手摸索過去:“安,安你怎麼了,你說說話,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安不會說話,可是以往,他會抓住她的手臂,顯示他的存在感,然而現在,赤顏感覺不到這些了。
她抱住啞巴,回憶起那茶水之中的味道,對著周圍大喊:“有沒有人啊,求求你們,幫幫忙,幫幫忙好不好……”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聽到她的大喊,好奇地看了過去,很快就圍了一圈。
她抱著啞巴,眼中蓄滿了淚水,一個勁地道:“求求你們,他中毒了,求求你們帶我們去城中的醫館好不好,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的,似乎在商討著什麼。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麼了……”赤顏嘴裡一個勁兒地呢喃著,她頭一次,痛恨起了自己這看不見的眼睛。
身旁的啞巴忽然捏了捏她的手臂,似乎在安慰她不要擔心。
赤顏心中一凜,視死如歸地抬頭。
緊接著就傳來馬上之人嫌棄至極的聲音:“怎麼生得這般醜陋,真是的,趕緊走趕緊走。”
心中懸著的石頭悄悄落地,看來,那藥沒有白費,這麼久了,還管著藥效。
聽著馬蹄聲踏踏離去,赤顏吃了幾口飛揚的塵土,又開始自己的規勸大業:“安,你還是走吧,跟著我,你不安全。”
萬元安心中氣急,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扮演的是個啞巴,不能說話,只能憋著。
只是這一憋,差點就憋出了內傷。
兩人順著官道往外走,赤顏忽然聽到有人說了句明月聖女之內的話,於是側耳傾聽。
這一聽,可就不得了。
什麼明月聖女歸順麟王,什麼明月聖女下嫁麟王。
現在距離他們離開皇城,也不過一個多月。
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她差點沒掄起棍子就打了過去,然而她還是忍住了。
情感和理智都選擇了相信,而且她也得到了個好消息,那就是麟王沒事。
只是現在,她卻是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飛到麟王的身邊,看看是誰在造謠。
兩人趕了約莫兩天的路,終於是走出了瀧水的官道,進入了宣城。
宣城,麟王的地界!
城主府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安桓拿著長槍怒氣衝衝地就往裡面走。
“小公子,小公子您等等,王爺正在……”
嘭!
門被一腳踹開。
門內的人齊刷刷地朝著安桓投去疑惑的視線。
安桓冷笑一聲,大馬金刀地坐在空椅子上:“你們商議,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是怎麼商議救我妹的。”
公孫橋將陣旗放下,不滿地看著安桓:“安公� �,王妃失蹤,我們的人已經在大力尋找了,您何必這樣。”
“大力尋找?”安桓聽到這話就來氣,“你們說的大力尋找,是城內巡邏的士兵?還是城門口那些收錢的狗腿子?誰都知道我妹妹是在蒼茫山脈失蹤的,你們在這裡找,是在做給誰看。”
他蹭的一下站起來,指著麟王的鼻子就罵:“麟王,小爺真是看錯了你,枉我妹妹如此真心待你,你卻和那個醜女人搞到了一起,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不去找,小爺自己去。”
說著,一腳踹翻了椅子,怒氣衝衝地就往外面走。
坐在主位上的麟王沉聲道:“攔住他。”
門口的士兵瞬間攔住了安桓的去路。
他臉色陰沉地轉身:“你什麼意思?”
趙林之給幾個侍衛使了眼色,放下手中的書卷,嘆氣道:“少爺,王爺是在暗地裡尋找,皇帝那邊也在找王妃,如果我們大張旗鼓的找,肯定會暴露王妃的行蹤,到時候,只會將王妃置於危險之地,再說,龍影已經帶頭出去尋找了。”
安桓半信半疑:“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趙林之內心猶豫,難不成還能說是他太過單純好騙?
這樣說的話,這小少爺怕是又要炸了。
公孫橋卻是沒有給安桓留面子,他取下陣旗,涼涼諷刺:“安少爺,給您說,您要是在外面露出點什麼端倪,那這一切不都是打水漂了。”
就安桓那個心思,不說出來別人都知道。
“你……”安桓差點又是掀桌而起。
“夠了。”麟王冷臉阻止了兩人,“明日明月心要過來,正好你去應付她。”
剛才龍影傳來訊息,赤顏前幾日似乎在瀧水出現過,他摩挲著手中的玲瓏球,唇角似乎還迴盪著那個蜻蜓點水的吻。
那一日,自他醒來之後,心中悲痛萬分。
若是他能夠早一點醒來,赤顏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壓下那些悔恨和痛苦,他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安桓還來不及反駁,整個屋子裡的人就陸陸續續地走了。
這些人,難道就這麼不待見他?
而宣城之外,赤顏卻被攔住了。
攔住的原因,是因為她長得太醜了,放進去有礙市容。
城門口的兵痞子門吊兒郎當地索要著進城的錢財,安似乎塞了兩貫,但是他們還是被攆出來了。
她頭疼地坐在樹蔭底下,伸手烤著太陽,語氣不滿:“安,你不該給他們錢財……浪費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若是從前,她是絕對不會在意這一點的,可是現在,一個銅板對她來說,都極為昂貴。
萬元安並不在意這些,他在茶肆裡面買了碗涼茶,遞給了赤顏。
涼茶很甜,然而淺嘗了一口,頓時赤顏就盡數吐了出來。
“啞巴,這茶有問題。”
萬元安反應極快地扔掉了她手中的涼茶,怒氣衝衝地就想去找那個茶肆的老闆算賬。
然而在他站起來來的那一刻,腦袋一陣眩暈,嘭的一聲就倒了下去,沒了意識。
他剛才,也喝了一碗。
赤顏的心跟著一顫,她顫抖著手摸索過去:“安,安你怎麼了,你說說話,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安不會說話,可是以往,他會抓住她的手臂,顯示他的存在感,然而現在,赤顏感覺不到這些了。
她抱住啞巴,回憶起那茶水之中的味道,對著周圍大喊:“有沒有人啊,求求你們,幫幫忙,幫幫忙好不好……”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聽到她的大喊,好奇地看了過去,很快就圍了一圈。
她抱著啞巴,眼中蓄滿了淚水,一個勁地道:“求求你們,他中毒了,求求你們帶我們去城中的醫館好不好,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的,似乎在商討著什麼。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麼了……”赤顏嘴裡一個勁兒地呢喃著,她頭一次,痛恨起了自己這看不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