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造孽？你先拋棄過去，棄了執念；再燃燒生命，不求長生，又何苦造孽？”
“我······這樣很好玩唄，而且，煙花很好看。”
能不好看嗎，試問有幾人奢侈至此，以生命為燃料，點燃煙花？
黑夜，綻放的生命力在空中形成絢爛煙花，可孤公子將易煙涼扶至樹下，若有所思。
時間倒回前面。
易煙涼看不見異類的世界，帶著黎言在這裡停下。
黑白雙魚在空中旋轉，可孤公子記得這個地方，曾吸收了兩個年輕人的靈魂。
原來這裡是某位前輩為人類佈下的防線，在迷霧厚重到一定程度時啟發，將非人和普通人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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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千百年來不間斷地以生命力和靈魂為燃料，而且只能應付得了一時，如今也到了極限。
佈下這個陣法的也不是什麼好心人。
紅發少年問他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他沒有作答。
眼部的刺痛，遮目的布條落下，他看到紅發少年張開手臂，獻祭自己。
書頁席捲，靈魂最終被可孤公子的書攔下，二者衝突的力量相互角逐，最後還是遺文閣主人佔了上風，雙魚不情不願地炸裂自身，綻放的力量，引起煙火璀璨。
遺恆書屋的霸道一如既往。
誰能和它搶得過生意呢？
不過，被吸收的生命力卻無法返還，易煙涼活不了多久了。
······
易煙涼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醫院的高階病房。
他對這個地方似乎很熟悉，因為易煙涼看似每天嬉戲打鬧，身上的毛病其實不少。
風溼病關節炎什麼的都是小case，高血壓腦溢血或許隨時能要了卿命。
只是從來不在意，還是該吃吃，該玩玩，該鬧鬧。
哎呀反正他有滴是錢~隨便花~米關係~
反正他一個人過活~隨便鬧~米關係~
反正~還有什麼可以反正滴捏？
反正……早知道了。
反正，還是稍許剋制點吧。
據說祖宗都不會喜歡太皮的小孩子。
迷茫片刻，嘆了一句：“人生苦哇——短來兮——”
“來日方長。”黎言走了進來，去了眼鏡，看起來和平日有許不同。
易煙涼大大地翻了個白眼，“祖宗，我就裝個逼，你接什麼話。”
不過，也只是抱怨罷了。
可孤公子這回沒有接過話茬，過了一會，方開口了：“怨嗎？”
“不怨。”少年回答也乾脆利落。
“為何不怨？”
“為何要怨？我心甘情願。”
“在下，不信。”
“我信就夠了。怨也無用。”
“你若怨，有人可以幫你。”
“我拒絕。”
冷場了。
似乎過了很久，易煙涼問：“阿言，”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稱呼眼前人，即使對方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聽說這個世界有個很奇妙的地方。時空交錯，有魚在空中遊，似有齒輪在旋轉，光影交替。很美吧？”
“是啊，很美。”
“那是幻境嗎？”
“不是。”
“可為何我看見的卻不是那樣的？”
“嗯？”
“我都看見了哦，昏暗的小屋，為何不點盞燈呢？那位溫和漂亮的金髮姐姐，為何在心痛？”
“因為遺恆書屋不在了，那裡只是遺文閣。”
“遺恆書屋是做什麼的？”
“探尋永恆。”
“永恆是什麼？”
“不知道。”
“你怎麼看？”
“痛苦。”
“是嗎，那就是你的看法？”
易煙涼扭頭看向前方，眼神渙散。
“我可以察覺到你心中的怨恨，你在恨什麼？不是為了你的親人，你是在恨自己成為了這樣的怪物嗎？
“阿言，你說，遺恆書屋是個怎樣的地方呢？為何可孤公子所講述的故事，永遠都是悲傷的？
“你說那最初是個探索永恆的地方，那麼現在呢？”
“······我只是遺文閣的主人。”
“這麼說，你並不知道什麼是永恆？”
“永恆即痛苦。”
“所以可孤公子記錄的故事，都是悲傷的？”
“是。”
再次冷場。
“黎言，你的傲慢真令人難過。
“一直以來，你從未真正敞開心扉吧？
“我就要走了，不會留下來陪你。”
“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呵呵，就是不告訴你。”
黎言無語地看著一臉壞笑的紅髮少年，轉身離去。
紅發少年幽幽嘆了一口氣，躺回了床上，看窗外煙火璀璨，靜靜地靜靜地，突然啜泣起來。
據說人在死前會憶起一切往昔，易煙涼第一次有了回憶。
這夜是除夕。
煙火很美，對吧，小七。
煙花易冷，媽媽。
但還是要好好活下去哦，小七，一起加油。
是，媽媽。
那孩子垂下眼瞼，看不清神色。
最後還是你先放棄了，媽媽。
記憶裡還有一些片段似乎被人刪去，實在無法回憶起。
不甘啊——
小七閉上眼，老僧禪定，宿命已先知，然後在某個瞬息，就沒了聲息。
黎言重新走進病房時，沉默地看著病床上的老人，紅發張揚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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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
“您好，這裡是非人事務所，記錄顯示您是貴賓，哦，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尊敬的遺文閣主人，高貴優雅的可孤公子，您純白的靈魂熠熠生輝！為您服務簡直是至高無上的光榮！您好，請問我們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你好，在下要找0321.”
“喂？”過了片刻，不是之前歌劇演員般故作浮誇的接線員，一個暗啞的男聲響起，電話那頭換了人。
“閣下當年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以後或許需要多多叨嘮閣下了。”
0321想起當年那個小鬼，還有這位一擲千金的客戶。
“他？”一向沉默的0321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他已經去了。”
果然，他活不了多久。
他十歲的時候，大約55歲。
後來有一天，突然成了65歲。
他們分別的時候，小七已經70歲了。
也許本來他有機會長命百歲。
0321，也是老莫有些無聊地想到，思忖著前僱主這次通話的目的。
果然，電話那頭的人卻還有一句。
“他留了言，說除了父母，第一次有人和他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