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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天夜裡,喬貞走下血鴉旅店一樓的時候,店裡很多人暫時性地中止談話和進食,把目光投向他;大多都是小心翼翼的窺視,帶著一些好奇心。他轉過身坐在酒臺前,要了一份主餐,和一杯月光酒。身後一度冷卻的喧鬧氣氛又慢慢活絡起來。

雖然到這裡才兩天,但看來自己的身份在鎮民中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越是封閉的鎮子,居民們就越容易分享一些共同的興趣。喬貞不由得想起阿爾泰婭所說的“夜色鎮和暴風城的法規無關”,現在他覺得這個說法不是沒有道理的。過去無論是在暴風城,閃金鎮,藏寶海灣,還是西瘟疫,他都能感覺到居民們紛雜各異生活狀態的衝撞,他們為著自己需要的東西而不停爭鬥;但這些總是籠罩在暗霧中的小鎮居民們,卻有著非常一致的生活步調。也許是因為在一個經常黑得邁不開步子的地方,人們實在是找不到很多的事可以做;也可能是日夜概念的模糊,讓他們就像地洞中潛伏的蛇鼠,無所謂“明天”“今天”的概念之分。

過了一小會兒,一名年輕女子坐在了喬貞身邊。“怎麼,一名軍情七處探員不懂得品味月光酒的正確方法?這我可沒料到。”

喬貞轉過頭,發現了女子臉上掛著儘量想看起來自然一些的,取悅式的微笑。當他和她的目光相接的時候,她似乎動搖了一下,不經意地眨了眨眼睛,但還是保持著右手背撐住臉頰的姿態,熟練地讓脖子和鎖骨交接處顯露出引人注目的曲線。幾乎所有夜色鎮民都選擇棕色、灰綠色之類的保守衣著顏色,但她卻穿著一件引人注目的亮紅色裙子。

“我不是酒類專家。”喬貞說。

女子笑了幾聲,就好象這是什麼值得琢磨的笑話。她說:“我可以教教你,讓你知道‘月光’的名稱是怎麼來的。願意請我一杯,好讓我示範一下麼?”

“不,沒這打算。你從哪來的就回到哪去。”

“嗨,不用這麼不客氣吧?還是說你喜歡慢慢來?”

“離開,現在。”

女子明白了喬貞是認真的。她眉頭抖動了一下,但還是儘量保持著平和的表情,留下一聲“再見”就離開了。

“喬貞大人,可能我是多管閒事,”在用白布擦著杯子的老闆從櫃檯另一邊走過來對他說,“不過幸好您把她給趕走了。要是給那姑娘纏上是很麻煩的。”

“這話怎麼說?”

“她總是試著勾引外地來的客人,特別是像您這樣身份尊貴的,然後讓別人帶她離開,不過從來都是到了第二步就沒有成功過。這次竟然敢找上軍情七處的大人,膽子也太大了。不過您別誤會,我們鎮裡的姑娘都是老實的好姑娘,沒有再像她那樣的了。七處的大人一定是規矩嚴明的,怎麼可能上她的套呢?不用想也明白嘛。”

未必,因為你沒見過直屬探員埃林,喬貞想。老闆的這番話驅使著他回頭看了一下,那名紅衣女子已經獨坐在一張圓桌前,身邊的客人都和她保持距離。在周圍人群灰暗著裝聚合而成的滯重色調中,她那鮮豔的紅色是如此地不合時宜。如果她只是想離開這樣的地方,那麼是沒有什麼可指責的。他意外地想起了另一個在最陰暗的地方生存著的女人,雖然她考慮的不是離開,而是盡力守住自己已有的東西。

“幫我送一杯酒到她桌上。”喬貞對老闆說。“不要告訴她是誰。”

這是埃林過去硬要說給他聽的手法:匿名送酒,觀察對方反應,然後再決定是否去顯示身份。但喬貞只打算做第一步。當看到女招待把酒放到女子的桌面上,她顯得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的時候,喬貞立刻轉過身來。他明白這是一種極笨拙,讓埃林知道了足夠笑半個小時的行為;也許只是一種非常勉強,在別人眼裡甚至有些虛偽的歉意在起作用,但他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得更好。

為了把這些多餘的念頭趕出腦袋,他決定向老闆瞭解一些問題。

“你聽說過亞伯克隆比這個人嗎?”

“當然了,這個鎮裡沒有不認識他的。他該不會是犯了什麼事吧?”

“我聽說他在研究鍊金術。”

“那只是他自己這麼說,誰知道到底在弄什麼鬼東西呢。不過,估計是和他那個出不了屋的老婆有關。”

“出不了屋?”

“對,這一年都沒人見過那個叫伊麗莎的女人出屋啦。倒不是我說話難聽,說不定已經死在裡面了,只是誰也沒那個多餘心思去管這件事。應該還是沒死,因為我還沒在他家屋外聞到過臭味,哈哈哈……。”老闆很快明白這根本算不上有品味的笑話,便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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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貞想起來早上馬車從亞伯克隆比身邊駛過的時候,確實聽到他說了聲“為了我的妻子”。

“她是得了什麼重病嗎?”

“那女人和亞伯結婚已經四十年了,一直心臟都有毛病,到底是怎麼個嚴重法我也不明白,反正聽說為了治她的病,亞伯弄得傾家蕩產,連鍊金術學會成員的會員證都給賣了,但沒有一個醫生能診斷得了。說起這個,就不得不提貢多雷大人的好心腸啊。他組建夜色人部隊不久,就僱傭了只能做些簡單活兒的伊麗莎當僕人,給一個月五十銀幣的工資呢。亞伯根本不幹活,要不是靠著他老婆掙的錢,兩人早就餓死了。一年以前,快要和那群強盜打起來的時候,貢多雷大人考慮到伊麗莎呆在自己身邊不安全,就讓她回家休息,工資照樣發。明明自己的妻子都已經不知死活了,卻還能想到身邊地位這麼低微的人……貢多雷大人實在是太讓人敬佩了。只可惜……”

老闆發覺自己快涉及敏感的話題,就住了嘴。喬貞對他的某句話產生了興趣。

“你說一年前貢多雷的妻子怎麼了?”他還記得這個名字:莫蒂琪雅,埃伯洛克家晚宴上的缺席者。

“唉,說起來真是讓人心裡不舒服。莫蒂琪雅夫人雖然年輕漂亮,但是眼睛看不見,身世也不明不白的。我這麼說也許不太好聽,但或許貢多雷大人是因為忍不住幫助窮苦可憐的人,才娶她為妻。在那場大戰開始之前,夫人帶著一些下人到鎮外採草藥,結果半途走失,讓那夥強盜給擄走了。要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未必會出這樣的事。雖然戰鬥結束後,約瑟夫好不容易把她救了回來,但這時候貢多雷大人已經沒氣兒了,兩人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喬貞所知道的是,議會以組織非法武裝為名逮捕了貢多雷,將他暫時關押在鎮內的牢房中,等待押回暴風城審問。他就用自己的囚衣當作繩子,把其中一端綁在天窗的柵欄上自縊。

“你們一定很崇拜他,”喬貞說,“我看見你這兒就掛著貢多雷的肖像。”

“我給您這麼說吧,喬貞大人。我的第二個兒子就要出生了。只要他一懂事,我就要說貢多雷大人的故事來給他做教育,讓他知道什麼是好心腸,什麼是男子漢。以後有了孫子,我也打算這麼幹。鎮裡願意這麼做的人多得是。”

鎮民們對貢多雷的崇拜是顯而易見的,但他們似乎總是對他不正常的死亡輕描淡寫。喬貞想,也許這就是英雄們的傳說得以延續的方式。他們有明有暗的人生,在眾目睽睽下縮成了一個點。

就在這時候,店裡突然喧嚷起來。有人在喊著:

“斯塔文,終於又見到你出莊園啦。上一次是什麼時候?火焰節還是萬聖節?”

“大詩人,你是要出來尋找靈感嗎?我還等著你的新作,好送給我老婆做生日禮物呢。”

喬貞回過頭,看見斯塔文·密斯特曼託走進了酒店。他像白天表現出的一樣,眼睛盯著地面,繃緊的身子彆扭地前屈,彷彿周圍總是有看不見的空氣牆在壓迫著他,讓他寸步難行。周圍的人們不斷起鬨著,話題集中在他的詩作上。他們有的用古怪的音調念出一些混亂或者淫穢的句子,自稱是“背誦你的大作”;有的表示自己因為讀不到斯塔文的新作而食不知味。每一句揶揄,都能引發幾乎是音量相等的大笑。這些笑聲彷彿變成了有形的硬塊,砸在了斯塔文的身上,但他沒法迴避也沒法回擊,只能像倉皇的遊街罪犯一般儘快走過這一段距離。

斯塔文終於來到到櫃檯面前,看見了喬貞。他並沒有打招呼,對著老闆敲了敲櫃檯表面,然後說:“東西,東西給我。”

“早就準備好了。”老闆從櫃檯下拿出一個大包裹,雙手遞出去。斯塔文用雙手捧住,包裹上方的突出尖端扎著他的下巴,他不得不扭開頭。

“嗨,你怎麼不清點一下。”老闆說。“別過一陣子又來抱怨我少了這樣少了那樣。”

“不點了。真少了我會來找你。”斯塔文摟著包裹轉過身,突然想起了什麼,補救似地對喬貞說了一聲“喬貞大人,晚上好”,便邁出步子,朝店外走去。

“你給了斯塔文什麼?”喬貞問。

“噢,您也認識他?基本都是吃的,還有一些生活用品。您說這哪像有貴族血統的樣子?陰森森的,從不出宅院,每半個月到我這兒來領一次必需品。還好這部分錢算在鎮議會要付給他的租金內,不然我才不想做這人的生意。”

斯塔文很瘦弱,那一大包裹東西讓他的步伐變慢了。於是在走出酒店門之前,他不得不承受更多的揶揄和嘲笑。有一個人在他面前伸出腳,但並不打算真的絆倒他,很快就收了回去。在他終於走到店門口,嘲弄幾乎就要消偃下去的時候,一個坐在店中心的男人站了起來;他開嗓子的聲音響徹店面。

“斯塔文,給我站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