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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鮑爾的妻子背靠在床頭,喝了一口棕綠色的藥湯,隨後兩手捧住杯子。她的右額還有些青腫;那是兩天前暈倒後,撞在牆邊的痕跡。

這名婦人自從甦醒後,就懼怕和任何人有身體接觸,所以喬貞雖然坐在臥室裡,但是離床很遠;約瑟夫站在他身後,倚靠在門邊。

婦人咳嗽了一聲,擠擠眼睛,輕碰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便很僵硬地把手放下,就像一隻關節不太靈活的扯線傀儡。

約瑟夫低聲對喬貞說:“不需要再等一些時候嗎?這樣能問出有用的東西來?”

“沒必要再等。”

喬貞明白,如果等個十天半月讓目擊者心緒穩定,那麼到那時候無論她是否自願,都會在自我保護的心理下遺忘很多細節,甚至刻意撒謊,並且讓自己去相信那些謊言。

“夫人,”他說,“我們需要你回憶些事。”

鐵匠妻子把杯子放到床邊的玻璃臺子上。杯子沒有馬上立穩,一些藥湯濺了出來。她將左手擱在右手背上搓著。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都不記得。”

“我還沒說需要你回憶什麼。三天前的事情,你一定能想起來,因為我就能——那天夜裡我在血鴉旅店遇見了鮑爾。除我之外,至少還有好幾十個人可以回憶起來當時發生的事。你不想知道他在旅店裡做什麼嗎?”

“不。不想。”

“鮑爾離開旅店後,回到家,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他的鼻子破了。你一定注意到了這一點,沒有妻子會看不見自己的丈夫帶著一個打破的鼻子回家。”

鐵匠妻子很密集地眨了眨眼,然後搖搖頭,就好象有要把掉進眼裡的沙子甩落出來。十秒鐘後,她開了口:

“……鮑爾一回家就朝我大嚷大叫。我給他的鼻子擦藥,他卻說我弄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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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受傷嗎?”

“不想。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因為他在旅店裡和人吵架。不是什麼大事,但不管怎麼說,讓人把鼻子給打破了總是不大好。但我沒想到他回家以後竟然指責你。”

“是的,他總是這樣。我不該嫁給他,這二十年多我總是這麼說,我不該嫁給他。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看看他給我留下的麻煩……”

她原來毫無神采的眼睛開始睜大了,嘴唇動個不停,細數著自己多年受到的委屈。喬貞常常必須讓死者在受審者心中的形象負面化,引導他們透過發洩不滿來排除胸中積鬱,以此來防止死者的形象在生者心中無限美化。否則對方往往就只會哭哭啼啼,什麼都問不成。

“我問鮑爾在哪兒給鬧成這樣,他不說話。我就故意奚落他,是不是在內拉妮的床上讓她的另一個情人給抓住了。我在他背後說個不停,一心想吵起來。我當時想著今天一定得吵個沒完了,但他不作聲——為什麼會這樣?不管我怎麼罵,他都只是想打發讓我去準備最好的茶葉,兩人份的茶具,還囑咐著我非得把杯子再擦三遍不可。老實說,我什麼也不想為他做……我最近累得厲害。”

“為什麼準備茶具?他深夜裡還有客人嗎?”

“我不知道。他不說。但那是他自己幾乎從來不喝,就算鎮長來了也喝不上的茶葉。我不喜歡那玩意,太苦……他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來買這些難看又難聞的葉片?——反正,我隨隨便便地把他要的東西都擱在客廳的桌子上。那時候他在廁所裡。要是等他出來了,我還想和他吵一頓……但是我累了,就回屋睡覺。”

“聽起來你丈夫要和很重要的人見面。”

“我說過不知道。我管不了。他也不會告訴我。”

她又開始喃喃自語。“好好休息,夫人。”留下這句話後,喬貞和約瑟夫走出了房間。

“你覺得他是想要見什麼人?”約瑟夫說。

“這個問題不應該先問我。他是鎮裡的名人,你該比我更熟悉他。我只能說,他當夜有一個重要的約會,這讓他在血鴉旅店鬧完事回家後,連和老婆吵架都顧不上,一心讓她幫著自己做會面的準備。”

“那麼……是商業性的會面。他本以為和這個人有一大筆生意要談。我倒是聽說過他的名貴茶葉,只有在和大市鎮來的貴族見面,或者是談大樁生意的時候才用得著。這一點他的學徒也證實了。”

“我不知道這個結論有多可信。但至少,我傾向於認為要和他會面的,並不是村裡的人。鮑爾把一些人帶進了屋——有多少人我們還不知道——他妻子已經睡著了,沒有聽到動靜。客廳裡也幾乎沒有掙扎的跡象。或許他是非常信任對方,然後遭到偷襲;或許對方在一瞬間就制服了他。但是,要討論這一點,首先你得記住驗屍的結果:最初的打擊就是正面攻擊。揮舞那樣的東西,力氣再大的人,攻擊速度也不可能很快——直接砸向面門,這就是第一擊。鮑爾是身強力壯的人,但是他在那天夜晚,可以說是任人宰割。”

“你是說,也許兇手不止一個人。”

“對。不過,你說也許是商業性的會面,這一點還是有啟發作用的。兇手可能利用商人的姿態和他接觸,讓他消除警覺性。無論如何……我們應該先從最近進入鎮內的陌生人開始調查,重點放在所有身份可疑,以及有能力使用那件武器的人。我建議從現在開始的一週內,封鎖夜色鎮的所有出入口。任何想出鎮子的人都要遞交申請,必須經過批准才能離開。”

“這麼多年來,我們從來沒試過封鎖鎮子。”約瑟夫放慢了音調。“也許夜色鎮是很小,很封閉……但實際上,我們是歡迎外來人的。而且這樣做難道不會引起鎮民不滿麼?”

“你不會希望能幹出這種謀殺案的人在村子內外出入自如。如果他有能力對鮑爾這個地位的人做出這種事,那他也能對鎮裡所有的其他人這麼做——當然,你的家庭也許是例外。”

這句話並不是讚美,而是一種古怪、非常勉強的挖苦。同時擁有鎮長和守夜人指揮官的家庭,自然有權利享有更高一級的安全權,但這句話卻在強行把埃伯洛克家庭和民眾剝離開來。約瑟夫似乎不大在意。“喬貞,為什麼你不建議調查村內的人?鮑爾為人有多遭人忌恨,你也看在眼裡。”他說。

我不相信所有那些眼神灰暗的人,能有膽量做出這件事。

喬貞並沒有直接回答。“這都是我的個人意見,你可以不接受。”

“你越是強調‘個人意見’,我越覺得應該照你說的去做才是正途。因為這樣會讓我聯想,是不是這些意見的背後,有一些只有軍情七處探員才明白,但外人難以理解的理由。”

“你只是缺乏經驗——辦案不是守夜人的專長。”

就在這時候,兩人身後的臥室裡傳來了一陣發顫的哭嚎,就像將生鏽的鐵鏈在玻璃碎片上拖動而過。是鮑爾的妻子。在經歷長時間的喃喃自語後,丈夫成為血肉碎片的影象再次無法避免地控制了她的大腦。由此產生的恐懼,而不是悲哀,使她情緒失控,開始撕扯自己的頭髮。

無需下令,守候在旁邊的醫生立刻衝進了屋,盡力使她冷靜下來。在這時候,喬貞第一次看到幾乎總是面無表情的約瑟夫,眉頭皺了一下。那非人性的哭嚎讓他不適。

“我們到外面去吧。”約瑟夫說。

兩人走到了屋外,他再次開口:“我決定了,喬貞。就照你說的辦。封鎖鎮子,調查外來人。不過後面一項工作可能要花一些時間,因為我們不會給每個外來人做登記。”

“以後可以學著這麼做。”

“那麼,”喬貞說,“我到市政廳去一趟。這兩項工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可以找我。”

在喬貞剛剛轉過身後,約瑟夫說:“等等。”

“還有什麼問題?”

“我只想問……為什麼要這樣幫助我們?”

約瑟夫的神情並非不信任,而只是善意的好奇心。

“這個問題你好像問過。我說過自己只是志願者,就這樣。或許只是連帶著進入了工作狀態,所以才顯得過於熱心。”

“‘熱心’可不是軍情七處給我們留下來的印象。”

“同樣,缺乏主見也不應該是守夜人首領給我留下的印象。”

約瑟夫稍微抬起下巴,彷彿讓這句意思非常淺顯的話給難倒了。“看來是我全盤接受了你的意見,所以才顯得缺乏主見?”

“我只是從檔案上瞭解到你的父親,但我可以說他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不管守夜人成為了什麼樣的組織,起到什麼樣的作用,他在沒有暴風城的允許下走出第一步,確實是很有勇氣的行為。在我們第一天見面的晚宴上,你全力維護他的名譽,所以我本以為你會非常堅決地拒絕我的幫助。”

“如果這樣可以稱為沒有主見的話……我真有些不能理解。不過,我確實從沒有想過拒絕你的幫助。”約瑟夫停頓了一下。“就像你說的,辦案這事不是守夜人的專長,我現在開始學習也晚了些;不管怎麼說,我沒辦法容忍這樣狂暴的殺人犯繼續潛伏在鎮子裡。雖然一直以來都很封閉,連自己的妹妹都不能在像樣些的地方上學,但我必須保護夜色鎮。為了這個目的,廣泛接受一位七處直屬探員的意見,我不覺得自己有所損失。而且你剛才提到我的家庭也可能受到威脅,這就讓我更加看重這件事了。”

“說起來,雖然現在問這個問題有些不大合時宜……不知什麼時候莫蒂琪雅夫人有時間?達莉亞夫人很想見她。”

“就快了,喬貞。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