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喬貞案卷最新章節列表 > 第二十五章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二十五章

這天早上,約瑟夫來到了喬貞的房間。

“喬貞,”他說,“出問題了。”

“什麼?”

“我們的一個監視物件和負責看住他的守夜人一同消失了。他叫摩尼茨,”約瑟夫遞出一疊檔案,“是珠寶商,至少自稱如此。他是圖納德斯的客戶之一。這個人,至少在我們第一次調查的時候,沒有帶任何足以殺人的武器。”

喬貞翻看了一下檔案,並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此人從圖納德斯那兒購買的也只不過是一些走私的菸草葉而已。雖然所有需要加入監視名單的外地人都經過喬貞親自稽核,但是對這個不怎麼特殊的人,他已經失去了印象。

“你說監視他的人也不見了。”

“對。摩尼茨的可疑級別並不高,沒有專人負責跟蹤,只是讓附近的守夜人例行巡邏的同時關注一下。這個人每天夜裡都會去喝酒,然後回旅店,但昨天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在他居住的旅店周邊有一名守夜人,現在和他同時失去了蹤跡。我們是在巡邏換班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的。我已經讓手下人找了兩個小時。”

“他們也許是離開夜色鎮了?”

“不可能。在圖納德斯遇刺後,我下令加大了邊境封鎖的力度。”

“那麼,走失的守夜人履歷可信嗎?”

“絕對可信。守夜人對成員背景稽核的嚴密程度,並不會輸給皇家衛隊。我有沒有必要下令搜尋附近的民房?夜色鎮不是一個藏人的好地方。如果說躲,也只能躲在屋子裡。”

“失蹤,失蹤。”喬貞低聲默唸著,隨後提高聲音。“如果失蹤的守夜人可信的話,那麼他現在可能會有麻煩了。這個摩尼茨未必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但是……失蹤地點大略在哪兒?”

“密斯特曼託莊園附近。斯塔文的莊園,也許是鎮裡最難隱藏的地方。那所謂的園林已經荒廢太久,地表也實在太空曠了。”

“也許他藏在莊園的房間裡。”

“我們已經仔細搜索過了,除了所有上著大鎖的房間。現在斯塔文正在上課,我準備等他講完課後索取鑰匙,進行第二次搜查。”

“希望不大。就算他真的帶著一個守夜人消失了,也不太可能選擇藏在……等等。你說斯塔文正在上課?”

“是的。”

喬貞站了起來。“約瑟夫,你現在能召集到多少人?”

“儘量不讓例行的巡邏工作縮水的話,三十人把。”

“把他們全部都帶上,快去莊園。我也去。”

“全部三十個?為什麼?”

“無論能不能找到這個摩尼茨,也無論他和我們的案子有沒有關係,都必須儘快給莊園提供最大額度的保護。兇手的第一次行動是用活祭一般的手法殺死鮑爾,由於他和守夜人武器供應的關係,殺死這一個人實際上產生了全面性的警告作用。如果兇手再次行動的話,應該也會沿用這個模式――抓住一點來進行全面性的打擊。整個夜色鎮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莊園裡孩子們的教室。你先把手下人集合起來帶過去,我用點時間去簡單詢問一下圖納德斯,看他對‘摩尼茨’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我馬上去。”約瑟夫轉過身。喬貞注意到,往常喜歡對他的探案建議追根究底的守夜人隊長,這次沒有提出半點意見。

“約瑟夫。”

“還有什麼吩咐?”他在門邊停下了。

“阿爾泰婭今天有沒有去學校。”

“我不知道。”約瑟夫從門邊消失了;喬貞能聽到他的腳步聲逐漸加快。

他努力回憶“摩尼茨”的樣貌,收效不大。既然消失的只是他以及一名守夜人,那麼動用三十個人似乎有些小題大作。但是他明白,人數的對比,不會自動成為作惡者以及防御者之間的力量對比。現在種種情況都顯示殺死鮑爾的只是一個人,至多兩個;但就算三十個即將面臨戰爭的士兵,也未必能擁有這名兇手所散發出的暴戾氣息。無論如何,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是不會對獨立的、影響微弱的目標感興趣。雖然這些對兇手行為模式的推導是喬貞早已完成的,但“孩子們的教室可能成為唯一目標”,並非他長時間深思熟慮得來的念頭。這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孤兒院的故事在他心中突然激起的聯想。十年前的事實和當下的疑慮之間的連接點,就是阿爾泰婭。

昨天對亞伯克隆比的審問並沒有實際收穫,所以喬貞很快就把他放走了。既然連和兇手迎面撞上的圖納德斯都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就更不能指望亞伯克隆比能提供什麼有建設性的東西。

他還在思考對圖納德斯的襲擊所代表的意義。那一刀扎得很淺,刺破了受害者的玻璃藥瓶,隨後刺客就離開了。這聽起來像是一個酒醉的人突然決意報復,又因為壯膽子的酒沒喝夠而手腕子打抖,失了準。很難說這件事情和鮑爾的死有關,而目前可選的答案,比如老頭兒聯合他人整治圖納德斯,又或者確實只是醉鬼的失敗襲擊――它們就算不是荒謬的,至少也是微不足道的。事實上,從結果看來,這就是一次微不足道的襲擊,並不比小混混用酒瓶打架更值得注目。喬貞決定把這件事先放一放,先確認了摩尼茨的行蹤再來考慮。

喬貞出了屋,在走廊上的窗戶邊看見了達莉亞。她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比醫生預想的來得快,但是兩名侍女仍然緊張地守在她身邊。她的精神並沒有因那一次談話而遭到真正的打擊――和喬貞一樣,她從所有遺失的碎片中所得到的力量,要遠遠多過讓它們扎傷手指而流失的點滴鮮血。

“發生了什麼事嗎?”她說。“我看見約瑟夫走出去,很急的模樣。”

喬貞本想說沒什麼。要是在往常,他一定會顧慮到不想波及達莉亞,而用這一句話來把她排除在事件之外。你沒必要知道,這是為了你好――一種不會揭穿,但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欺騙:它在自以為保護他人的同時,無可避免地傷害了互相的信任。但今天,喬貞說:

“我們要去斯塔文的莊園做調查。如果有什麼事的話我會通知你的。”

“好的,”她說。“一定要小心。”

喬貞離開之後,她靜靜地站立,望著窗外,撫摩著右手食指上的藍寶石戒指。

阿爾泰婭不知道自己這一年來做過多少次噩夢。

這事她從來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就連莫蒂琪雅也沒有。

噩夢的內容都是類似的。或者說,都存在著一個關鍵性的普遍要素。

養父貢多雷。

在阿爾泰婭夢中出現的時候,他有時是活人,有時是死人。

多數情況下,是死人。

在夢裡,她會若無其事地和脖頸上有一圈勒痕的貢多雷談話,一起做劍術訓練,踏上某片未知的土地,等等。那勒痕是如此之深,甚至四周的皮肉已經潰爛。在夢裡,她想轉開視線,卻做不到。只有醒來之後,她才能夠回想起剛才經歷的一幕有多可怕。

但是,這一類的夢並不會讓她半夜驚醒。下面這一類才會:

她走進地底之下的一道走廊。有時候是地牢,有時候是城堡地下室,有時候是溢著黑色漿液的藤蔓狀植物互相糾纏而成的牆壁。她不知道自己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只是往下走而已。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走了一段路,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旁邊。透過眼前的柵欄,她可以看見屋子裡面的貢多雷。一根破布條狀的東西,或許是撕裂的衣服,一頭纏住了他的脖子,另一頭扎在天窗上,把他吊了起來。

然後貢多雷可能會睜眼,可能閉眼。可能張口對她說話,也可能只張口卻不發聲音。無論是哪種情況,這夢中的幻影都不能證實自己的生命力,更不能真正地斷氣。它一直在阿爾泰婭的腦海裡,無生無死。

每次讓這夢給驚醒之後,就算只是半夜三、四點,阿爾泰婭也沒法再睡著。無論睜眼閉眼,她都沒法把方才的影像抹去。這恐懼至少會保持到凌晨,然後才暫時放過阿爾泰婭,在她昏沉的大腦活動中隱藏起來。假若正好是該上課的日子,她是註定沒法精神飽滿的起床了。這時候她往往會選擇逃課。

但是今天,阿爾泰婭還是來到了教室裡;她對自己說,不能再做讓媽媽擔心的事了。這仍然是單純的孩子的承諾,但至少她今天能夠堅持。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能忍著不打瞌睡。在斯塔文的歷史課上她就已經開始昏昏沉沉,到下一位老師開始講課的時候,她幾乎已經睡熟了。無論是周圍的學生還是老師,都沒心思去叫醒她。按照過往的經驗,這樣做純粹是自找麻煩。

趴在桌面上的她,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了一些聲音。有腳步聲,撞擊聲,沉默中驟然響起的低語,還有毫不掩飾的喊叫。這一切只發生在一分鐘內。隨後,她讓什麼東西跌落地面的聲音給驚醒了。

她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跪倒在自己座位邊,四肢著地的斯塔文。然後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她就是埃伯洛克家的女兒?”

循著這個聲音,阿爾泰婭發現了斯塔文後面站著的一個男人。他身材高大,左手執著一把長刀,灰藍色的眼珠子瞥著她。那眼神讓她脊椎一陣刺痛,就如同在每個因噩夢而驚醒的夜晚所感受到的一樣。她不得不別開臉,逃離這讓她恐慌的視線;隨之整個教室內的情況都進入了眼內。

有二十多個陌生人站在屋裡,每個人都帶著武器。他們的打扮雜亂無章,並不像統一的組織,但無一例外都很輕便。這些人和大部分學生都在望著這邊,還有一些學生在哭,但是不敢發出聲音。方才講課的老師趴在講臺上,鮮血溢滿了檯面,沿著木紋流下來。血是那麼多,但他還沒有死――個陌生人用短刀穿過他的口腔,把他的腦袋釘在臺面上;嘴裡的血泡在冰冷的刀刃表面浮起。

灰藍色眼睛的男人踢了一下斯塔文的後腦殼。阿爾泰婭先聽到了斯塔文的額頭撞擊地面的響聲,然後是他不停顫抖著的話語,就像老樹上剝落下來的朽皮:

“是,就是她。阿爾泰婭。請不要,不要殺了我。啊,我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