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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喬貞回到宅子,看見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在客廳裡翻看著一些檔案。

“你回來了,”坐在男人對面的達莉亞站起來說。

“有客人?”喬貞走上前去。

“您好,喬貞先生。”男人放下檔案站起來,對喬貞伸出右手。“打擾了。我是檢察官因伐羅修·蓋爾芒特。”

“我認識你的制服。”他們握了握手。喬貞並不想表現出多大的熱情,但卻發覺因伐羅修似乎有把對方的手掌整個拉過去的勢頭,而且非得等他說完下面一句話之後才放開。

“我接到檢察院委派,來對達莉亞夫人慈善機構的金融情況做一些調查。”

“噢。”喬貞說。“我猜想過檢察院會接到一些舉報。”

“大部分都是無足輕重,缺乏證據的。所以我應該很快就能完成工作了,不會對兩位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請放心。”

讓喬貞印象深刻的是因伐羅修說“兩位的生活”,而不是“達莉亞夫人的生活”。他點了點頭,說:“我和達莉亞夫人失陪一下。”因伐羅修報以禮貌的微笑,回到沙發上坐下。喬貞拉著達莉亞,來到走廊上。

“我聽說了一些事情,”喬貞說,“昨天早上的義賣會起了騷動。是真的嗎?”

“有一點兒小亂子。沒什麼大事,你不用擔心。”

“下次你別自己去了。我也要在場才行。”

“問題是你要什麼時候才會有時間?”

“會有的。你還是給我詳細講講昨天都發生了什麼。”

“一個女人突然出來說……反正就是那些話唄。然後場面就有點亂了,有人想不付錢就拿走東西。”

“你是說他們哄搶東西了?”

“不至於。”

“有人打起來了?”

“沒有。我都說了沒什麼了。”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必要對我隱瞞這些,達莉亞。我聽到的說法是有人流血了,還有槍聲。我好不容易抽出一個小時趕回來,你最好不要不當作一回事。”

“你連一個小時都這麼難擠出來,哪裡還會有時間和我在草地上陪著那些大箱子站整整半天?”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達莉亞右手稍微掠過一下額頭,然後說:“是,挺嚇人的騷動。你還記得雷明頓公爵嗎?當初對我求過婚的那一個……他的新婚妻子到了會場,然後開始對人們說很煽動的話。有人相信了她,然後就……我根本控制不了場面。他們都像瘋了一樣,又砸又搶……”

“達莉亞。”喬貞嘆了一口氣,抱住她。她緊靠著他的胸膛。

“如果以後你還要做這件事,”喬貞說,“我確實不一定能找到時間陪你,但至少可以先給周邊的人打個招呼。所以下次一定要先好好跟我談過,明白了嗎?”

“好的。”

“槍聲是怎麼回事?有人受傷嗎?”

“沒有,”她略微抽身出來,望著他。“是因伐羅修的衛兵開槍警告。”

“他也在現場?”

“他就是要做那項調查,所以剛好趕到。如果不是他的話,那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得謝謝他。”喬貞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不過,達莉亞,我知道檢察院的工作是怎麼回事。他畢竟是在做一項針對你的調查,這可開不得玩笑。不要因為他幫助過你,就忽略這一點。”

“沒事……我明白。我會小心的。”她在他的唇邊吻了一下,然後說。“我們還是回去吧。別讓客人獨個呆太久。”

一回到客廳,喬貞就對因伐羅修說:“檢察官大人,我聽達莉亞說了,你在昨天的義賣會上幫了她很大的忙。非常感謝。”

“沒什麼,那正是我的職責所在……我想,該是時候離開了。”

“這麼快就走?我還想跟你好好聊聊,關於你手頭調查的細節,我能給你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況。”喬貞說。

“我很樂意,但恐怕我和您一樣,在從事著讓自己太忙的工作。達莉亞夫人,這些檔案我必須拿走,好做進一步的研究。”

“請吧。”

“多謝您的合作。”因伐羅修左臂夾著檔案,對兩人道別,然後離開了。

“他走得還真快。”把檢察官送出大門後,兩人回到客廳坐著,喬貞就對達莉亞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怎麼個奇怪法?”

“像要逃跑一樣。”

達莉亞盯著喬貞,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

“他可能真的是要逃跑呢,”達莉亞說,“你一點兒也沒察覺到自己剛才用什麼眼神在看他,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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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眼神?我覺得一切都很正常。”

“噢,別裝傻了。”她愉快地摟住他的脖頸。“看,你自己也笑了。你明白我在說些什麼。”

“好吧,換一個說法:他不是逃跑,只是自知應該讓我們兩個呆著。謎團解決了,來說說正事吧。他拿走的是什麼檔案?”

“這一年以來,接收和交託情況孤兒的詳細記錄。當然還有相關的花費。”

“為什麼只調查這一年的?我一直以為檢察院的人做事,最大的樂趣就是把結了蜘蛛網的賬本都翻出來。”

“他說這和檢察院收到的舉報材料有關……說我的機構出現問題,主要是集中發生在……這屋子的門牌取下來之後。”

“是這樣。”喬貞想,無論舉報人是誰,選擇這個時間段的意圖很明顯:將達莉亞遭到七處驅逐這件事,和他的舉報材料掛鉤。對一般人來說,生活突然遇上劇烈的變動,確實很容易成為犯罪動機的因子。更關鍵的一點是,檢察院和七處因為機構屬性的原因,向來在各方面都存在著明顯的衝突。一個讓喬貞感到不舒服的推論,就是檢察院可能試圖以達莉亞為突破點,找出對七處不利的證據——即便老人已經認同七處和達莉亞之間的聯絡完全斷裂了,也不等於其他人都認同;就算有人把這公開的驅逐視為掩護性的手段,也不那麼奇怪。

他不打算告訴達莉亞這一點,也希望她暫時沒有想到。

“對了……他的名字叫什麼來著?全名。”喬貞說。

“你真是。因伐羅修·蓋爾芒特。”

“太難記了。不過……蓋爾芒特……”

“怎麼?”

“我記得這個姓氏。已經退休了的檢察院前檢察長,叫德薩·蓋爾芒特。我聽說過他的獨子也進入了司法界……看來就是這位因伐羅修了。”

“他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沒有私下接觸過。不過假如他在辦事風格方面多少學習了他父親的話,那我們就得更加小心應付了。德薩很擅長糾纏,給七處帶來過不少麻煩。”話一出口,喬貞才意識到自己又提到了不該提的字眼,但達莉亞似乎並不大在意。

“剛才別人的態度明明好好的,聽你這麼一講就變得奇怪起來。”

“沒辦法,最近工作排得越來越緊,我不能常在你身邊。如果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我懂。別說了。”

他們親暱了一陣子,然後喬貞說:“我差點忘了一件事情。”

“什麼?”

喬貞從衣兜裡掏出一個信封。“埃林從湖畔鎮寄來的。”

“埃林?他還會寫信?”

“他動用了本來是拿來報告緊急情況的信鴿,我還在發愁怎麼替他給糊弄過去。還沒拆開。你來讀讀看嗎?”

“既然還沒拆封,你怎麼知道……”達莉亞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看到了信封上的小字:給喬貞和達莉亞。“好吧,我來拆。”她說。

她拿過信封,劃開封口,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一張是淡黃色的信紙,還有一張是墨水筆畫成的風景畫。達莉亞看了看喬貞,然後先把那張風景畫放到兩人中間;喬貞右手捏住紙張的另一角。他們看出來畫上有湖泊,有從鋪撒了樹葉的岸邊延伸到水中的釣魚臺,還有河對岸的群山。天空塗得黑黑的,山和湖泊都留白了,但他們也沒辦法判斷這畫的是不是夜景——把背景塗得黑黑的是這位小畫家的習慣。畫紙的右下角有簽名:伊萊恩·提亞斯。

他們沒說什麼,端詳了一會兒,然後把它輕輕地放在桌面上。達莉亞展開信紙,開始看前面幾行。“真沒想到,埃林的字寫得挺好看的。”

“他身上大概還有一千種浪費掉的才能。”喬貞說。“讀給我聽。”

達莉亞清了清嗓子,然後讀起來。“喬貞,達莉亞。你們好嗎?日子過得順心嗎?不用反問我了,因為我從來沒有感覺這麼好過。想必你們已經仔細觀賞過了伊萊恩的畫作。沒錯,她的主題就是湖畔鎮。啊——,”達莉亞刻意拉長了聲音,表示埃林在後面加了個很長的破折號,“留在這麼美麗,引人遐想的地方,讓我感覺能重拾吟遊詩人的夢想……”

達莉亞笑著彎下腰,左手放在腹部上,右手則把信紙往喬貞那邊推。“我讀不下去了。我老在想他是帶著什麼表情寫下這些東西的。”

“忘記說了,沒有寫作這種才能來供他浪費。”喬貞拿過信,接著往下讀。

“伊萊恩愛死這個地方了,我真後悔早一些帶她來了。”

“……這句話什麼意思?”

“他也許是想寫‘後悔不早一些帶她來’吧。不管它,繼續。——我呢?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來調查連續殺人案的。有我在,案子當然很快就水落石出了。一個入贅的年輕人丟了工作,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看不起自己,於是喝醉酒以後就做了不該做的事。真正的男人是永遠不會犯這種錯誤的。當然,還有很多善後工作要做,不過我時間多得是,所以正好利用這些空閒時間來替你們倆找房子。喬貞,可別說你還沒告訴達莉亞這件事!我已經看中了好幾個地方,各方面都好得沒話說,價錢也便宜,最多就是有點舊。你們該感謝我不打算把這些訊息獨吞掉。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抽時間到這兒來,當然這暫時做不到。不過沒關係,我會把屋子結構的草圖帶回暴風城去,讓你們心裡先有個底。伊萊恩的畫,就是其中一間屋子可以看見的景緻,她說還要畫更多,好讓你們倆都能見著。所以喬貞,千萬記得按先前說好的,替我報銷伊萊恩這一次出行的花費。再見。”

“就這些。”喬貞把信折起來,發覺達莉亞看著他,沒說話。“怎麼了?”他問。

“你真幸運。”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有這麼一個朋友。”

“可能吧。說不定他打算幫人推銷房子給我們然後收中介費。”喬貞沉默了幾秒鐘,繼續說。“剛才這句話是胡說的。我想你說得對……不過,”他撫摸她的臉龐,“幸運的不只是我一個人。他是為了我們倆才這麼做的。”

但是達莉亞把臉別開了,望著地面,左手拇指和食指貼在微微顫動著的嘴唇上。

“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達莉亞說。“我們還有很多準備時間,對吧?”

“這些事情不會馬上就發生,你知道。一切都還在做計劃。”喬貞把身子移開一些,朝後靠在沙發上。“而且具體的東西都沒決定。林德的建議我也有考慮過,如果你不想離開的話……”

“不,我想,真的想。我一定要離開這兒,到那邊去等你。”她的聲音急促起來,但仍然很輕:就像雷雨驟停後的晴朗陽光中,從屋簷邊緣滴落下來的雨水。“然後你也要儘快趕過來,別讓我等太久。我會一直等,多久都會等,但畢竟等的時間越短越好。”她把伊萊恩的畫拿過來,雙手拉住畫紙兩邊,看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說不定就在這個地方。過不了多久,我就會站在這兒等你來。聽見了嗎?喬貞,你聽見我說的了嗎?”

“當然聽見了,我就在這兒。冷靜一些,達莉亞。”

“你在說什麼?別讓我冷靜。我不需要你的冷靜,不需要。我真想現在就能動身……”

伊萊恩的畫已經幾乎在達莉亞左手裡揉成了一團,但她似乎沒發覺,喬貞也不打算提醒她。他抱住她,聽著畫紙承受壓力痛苦地緊縮之後又慢慢展開的聲音,然後又聽見它掉落在地面上。這一天的後來,喬貞離開了;達莉亞把畫紙拾起來展開在桌面上,使勁用手壓平,但已經沒法看清楚上面畫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