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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今天早上,喬貞一行人回到了總部。在帶著任務報告準備前往老人會面室的時候,他在階梯前遇見了助手阿維德。

“我吩咐你的事做了沒有?”喬貞問起臨行前,讓阿維德通知達莉亞的事。

“我覺得我不應該和達莉亞夫人面談,就把黛西叫出來,託她傳話。”

喬貞點了一下頭。阿維德比他想象中要考慮得更周到。

“後來,我在路過大屋的時候,就順便見了黛西幾次,問問達莉亞夫人的情況。黛西說夫人最近一直過得很平靜,而且夜裡騷擾宅子的情況也幾乎消失了。”

“我沒有讓你這麼做。”

“抱歉,我自作主張了……”

“不用道歉,你做得對。我應該謝謝你。”

“喬貞大人,其實我想,您不必太擔心。……噢,我不該說這些。我太多嘴了。”

“行了。”喬貞想拍拍阿維德的肩膀,但最終還是沒有這麼做。他轉身走上前往老人房間的樓梯;這番對話讓他的步伐安定下來。

任務報告,也比喬貞想象中要順利得多。畢竟整個行動除了馬迪亞斯最後的猶豫,沒有出什麼漏子,而馬迪亞斯的行為顯然不是喬貞的錯;老人也對兩名犯人都已經處決的結果表示滿意。

“馬迪亞斯的事我會和他單獨談。”老人說。“你可以離開了。”

喬貞剛剛轉過身,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停下腳步,再次面對著老人。

“你還有話要說?”

“我想知道,您還有沒有別的吩咐?關於我今天的工作。”

老人皺起了眉頭,這在喬貞預料之內。他知道自己這句話的語氣很奇怪。

“你一向都明白自己的安排。”

“實際上……我今天已經沒有需要做的事情了。”喬貞仍然把意思表達得很含糊。

老人身體略微朝後靠了一下,注視著喬貞。他的眼神很少有地不具有刺探意味,而是略帶無害好奇心的觀察。即便如此,喬貞還是疑慮自己是不是做了錯誤的決定,說了錯誤的話。

“你可以先回去了,”老人說。“去休息一下,明天再來。”

“是,肖爾大人。”

在踏下樓梯的時候,喬貞的步伐越來越快。方才還算安定的心境此刻起了奇怪的波動:他以非常笨拙模糊的方式向老人請假,而且得到了批准。十年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這不那麼尋常,但是只有對喬貞來說才具有意義;在他人耳中聽來,這只不過是一次尷尬而又平凡的工作遭遇。他非常想知道剛才老人從自己眼裡觀察到了什麼,又是因為什麼才決定批准這足以讓外人發笑的告假——還附贈一句“去休息”。喬貞當然知道自己做出這件事的關鍵原因是什麼,而老人顯然不可能錯過如此明顯的東西。

不過,他現在不願意過多考慮這件事。他快步走出七處大門,心裡除了想儘快回到達莉亞的宅子之外再無其他。於是在這一個充滿霧氣的早晨,事情突然變得簡單起來:你在出差歸來後,想快些回家見自己的女人,於是鼓起勁頭向上頭人請假。即便喬貞明白,這一瞬間的簡單,只是十多年來的紛雜與混亂之中的幻影,就像偶然掉進荊叢的一小塊玻璃——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前些天在海岸邊上內心湧起的層層焦慮,現在大多消失無蹤,精神中只有些許鬆弛和興奮感並存。

喬貞在街邊站了一會兒,考慮叫一輛馬車。這時候,他感覺到有一隻手從背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僅是拍,簡直是蠻橫的推。他轉過身去,看到兩名穿著同樣的便服,佩戴同樣長劍的人。

“你就是喬貞大人?”站在前頭的人說。出手的人就是他,而他雖然用了敬稱,但那純粹只是文法意義上的,彷彿“大人”這個詞在他的語氣中不存在。

“你們是誰?”

“蓋爾芒特家,聽說過嗎?我們是德薩·蓋爾芒特大人的私人衛士。”

喬貞皺起了眉頭。眼前的人來自蓋爾芒特家,但不代表因伐羅修,而代表他的父親。他說:“證明你們的身份。”

“看這個,蓋爾芒特的家徽。行了吧?跟我們走一趟。”

“為什麼?”

“少羅嗦,跟我們來就是。”前頭的人一說完,就去捉喬貞的領子。喬貞把他翻倒在地;那人的臉撞在路面上,鼻子側面撕開了一條口子。剩下的一個人看了看喬貞,沒有動手,反而連忙指責起滿臉是血的同伴來,然後又對喬貞說:“抱歉,喬貞大人。這傢伙是新僱的,我也沒想到他這麼無禮……對不起,對不起。德薩老爺非常心急著要見您,所以才派我們倆來——其實我們都守候您好幾天了。馬車就在那邊。”

“他找我有什麼事?”

“詳細的我們不知道,可從這一點來看,就一定是挺重要的事。老爺叮囑了好多次,讓我們代表他的誠意,不要惹怒您……”他轉向已經站了起來,捂著半張臉的同伴說,“快給喬貞大人道歉!否則你這活可以不用做了。”

受傷的人支支吾吾說了些什麼,但喬貞沒理會。

“得花多長時間?”

“十分鐘就能到,而且老爺也說了,他只求耽誤您一刻鍾。等事情一談完,我們會用最快速度把您送回家。”

周圍的行人多起來,而喬貞能感覺到大部分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走吧。”他說。雖然他明白德薩的邀請不能忽略,但正是因為先前和阿維德的那番談話,才讓他現在能多少安下心,把回去見達莉亞的時間延後一些。

雖然“十分鐘就到”的話稍微誇張了些,但德薩·蓋爾芒特的住宅確實並不遠。這是一棟曾經無比引人注目,但卻已經在時間的洗刷中忘記自身過往榮華的屋子;光從規模來看,達莉亞的宅子和它比起來,只不過是消夏的小屋而已。喬貞也曾經路過這兒幾次,他隱隱約約記得在德薩聲名最盛的時候,有多少達官貴人把能參加這兒舉辦的沙龍作為光榮之事。而如今,這棟能容納上百人過夜的豪宅,卻總是空空蕩蕩。

管家把喬貞引到三樓的一個房間裡。從大門直到進入這屋子的路上,喬貞除了兩名正在擦洗地板的年邁女僕,再也沒有看見其他人。

這間屋子就像是釀酒業博覽會的一個展廳;靠著牆面的櫃子裡只有各式各樣的酒瓶。德薩·蓋爾芒特正站在屋子一角,右掌平放在桌面上。他的身軀以一種穩定卻脆弱的態勢靜止著,彷彿長期身處於瀑布沖刷之下的岩石。因為年邁,他的右眼似乎不大睜得開。

“德薩·蓋爾芒特大人。”喬貞說。在他成為直屬探員之前,曾經和德薩有過幾場談話——嚴格來說,接受他的質問。那是一起關於七處用過激審訊手段逼供的訴訟,德薩把兩名探員送進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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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認識我。”德薩說完,要往杯子裡斟酒的時候,突然停下了動作,然後望向喬貞。“要喝一些嗎?”

“不了。”喬貞說。

德薩點了點頭,繼續剛才的動作,讓紫紅色的酒液灌滿高腳杯。他拿起它,在杯口剛接觸到嘴邊的時候突然顯露出猶豫的神情,一口也沒有喝,就把杯子放回了銀盤子裡。他把雙手放在背後,看了看地面,嘆口氣,然後望著喬貞,眼神中顯露出一種純粹職業氣質的威嚴。雖然已經從總檢察長的位置退下來好幾年,但他絲毫沒有忘記怎樣透過神情來讓陌生人尊敬自己。只是在喬貞眼裡,德薩已經彎曲的背脊和萎縮的雙肩,都在毫不留情地消融著它們的主人試圖構築氣魄的努力,並且把這虛飾的氣魄汙染成一種讓人厭煩的神經質。

“那麼,您找我有什麼事?”

“你是聰明人,喬貞。你是聰明人,該有一些念頭。”

“大概……和您的兒子因伐羅修有關。”

德薩沒說話,走向窗邊,帶著一種憤恨的神情看著外面——這憤恨尤其奇怪,因為窗外下方只是空空蕩蕩,已經多年無人打理的後花園,根本沒有什麼可看的。他顫抖式地搖了搖頭,然後把窗簾拉上,轉過來一邊在空中揮舞著右手,一邊對喬貞說:“是啊,因伐羅修。你一定見過他了。你……覺得我兒子怎麼樣?”

“只是見過一面,連正規的交談也沒有。很難說我對他有瞭解。”

德薩點了點頭,又望向拉上窗簾的那面窗,彷彿忘記了從那兒已經看不見什麼。

“過來。”他咳嗽一聲,又重複一次。“過來。”

喬貞上前幾步。

“這個,”德薩拿起桌面上的一張報紙,遞給喬貞。“去看。現在看。”

喬貞拿過報紙,讀德薩展示給他的那一版。一篇佔據了大半個版面的文章,先是講述達莉亞和因伐羅修“頻繁會面”,用非常有挑撥性的口吻來渲染私情的存在可能,然後透過強調兩人的特殊身份,以此來推測“涉及七處和司法界的隱情”。這仍然是《運河晨報》,而且和那篇詆譭達莉亞慈善機構的文章是同一名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