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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喬貞從不在大清早飲酒,但是今天他破例了。或許是因為昨天夜裡淋了雨後就入睡,今天早上起來,身子很涼;一些酒液可以讓身體暖和些,也可以掩蓋水手之家旅店窗外有人剖魚的臭氣。他舉起酒杯,略微低頭,一片樹葉殘渣掉落下來。

昨天夜裡實在太疏忽了。過早露出匕首,驚嚇到了詐騙犯伊多利。說服過程也太急躁。再加上不那麼靈活的右腿。這兩年來,一切都在變。老人急速地衰老下去,幾乎不再出現在社交場合;達莉亞愈加深居簡出;馬迪亞斯被送到了遠遠超過喬貞權力所及的地方。喬貞明白自己也在變。這變化影響他的生活有多大,還不清楚,他只能讓自己竭力工作,彷彿能讓工作壓力把這些變化壓榨得消失。

對任何軍情七處探員來說,藏寶海灣都是一個積聚工作壓力的好地方,這是因為除了他們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是來這裡尋放鬆的。這種享樂情緒起著微妙的平衡作用,讓沒有任何勢力能夠獨佔的藏寶海灣,不會完全淪為各種族犯罪者的天堂。這裡的建立者,地精大財主們,與其說管理這裡,更樂於用自己的財力來引導遊戲規則。

最近召開的古拉巴什競技場角鬥大會正是引導方式之一。但是,目前它還不是喬貞要關注的重點。

“客人,來些新鮮的鯊魚肝嗎?剛剛才剖好的。”一名女地精服務員走到喬貞身邊。

“不要。”

“這位客人,您吃得很少呢。”

“比起鯊魚肝,我更願意用別的東西填肚子。”

“可是您吃得真少,這幾天都是。”

地精對於消費習慣是很敏銳的。喬貞發現她在用充滿疑慮的眼光打量自己,雖然嘴邊還掛著笑容,尖耳垂上的碩大貝殼耳環發出黯淡的光。一個居住了一星期,把消費控制在最低限度,幾乎沒有參加什麼娛樂活動,也沒有來訪者的獨身客人。這不利於掩藏身份。

“我要留些錢看競技大會決賽。到這兒來就是為了這個。”

“一張決賽門票不值多少錢吧?”

“決賽可不只是一張門票。還有連帶的東西。”

“那您說,還有什麼呢?”

“你說呢?”

“哎,我可不知道。您看我整天有多忙啊。”

“是這個,這個。”喬貞做了個投骰子的手勢。

“噢——那您好好玩。”

服務員離開了。喬貞不知道這個謊言是不是足以解除她的疑慮。她也許很快就會把對這個客人的懷疑,通知旅店老闆。昨晚的失敗,讓喬貞對當前的自己不太有信心。如果要假扮一個競技場地下賭局的參與者,他覺得自己或許還少了一種邋遢、神經質的感覺。

今天他打算在早飯過後,立刻加緊對伊多利在藏寶海灣行跡的調查。但是有一件事情打亂了他的計劃。

三個年輕人出現在水手之家門口,他們先在門邊觀望了一下,確認裡面沒有什麼比自己更狠的角色之後,才邁開腳步踏進來。這類人大多是坐著下等艙,從各地來到藏寶海灣,以成為專業扒手集團或者是賭場保鏢的一員為志向的小混混。為了被真正“內行”的人看中,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表現出一定的蠻橫和囂張,但又不敢太過招搖。

喬貞嘬飲了最後一口酒,準備離開,但是三個小混混站在了他的桌前。

“什麼事?”他抬起頭。

領頭的小流氓神經質地抽了抽鼻子,右手食指和中指來回在桌面上敲動。為了引起注意,這些人會找上看起來沒什麼靠山的人下手,如果真是那樣倒好解決,只要找個陰暗角落教訓他們一頓就是。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因為他坐了下來,對喬貞說:“我好像見過你。”

喬貞盯著對方。

“我不認識你。”

“你是暴風城的人,對不對?我見過你,一定見過你。班傑,你說是不是?”他回頭對較瘦小的跟班說,“就是那次,治安局到運河區抓人,我和你都吃了不少苦。”

“我記得,記得有那件事。”班傑說。

“你這傢伙就在那兒,”領頭流氓指著喬貞,“站在最後面,給手下打信號。一定是你。”

喬貞回想起來,三個月前他確實指揮過對運河區黑幫聚會的取締活動。

“你是給暴風城做事,專門抓人的,對吧?”

流氓故意提高了音調。另外幾張飯桌上,有客人望了過來。

“給暴風城抓人?小兄弟,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少來這一套,我知道就是你。當時還對著我們亂開槍,打中了好幾個兄弟。”

一派胡言,我從不帶槍,喬貞心想。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找碴的流氓,認定要找他的麻煩。小流氓想收拾掉眼前這“給暴風城當差的”,好提高自己在道上的聲望。無論有沒有收拾錯人,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麼損失;因為他們認定了對方如果真是暴風城的密探之類,就絕對不敢在這裡暴露身份。

這就是沒有任何一個軍情七處成員願意主動到藏寶海灣執行任務的原因。在這裡,你永遠都是守勢。相反,犯人們要逃過追擊卻很容易,只要能登上暴風城沒有搜查權的地精船隻就行。

兩個跟班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喬貞身後。

“怎麼不開口?心裡有鬼?”領頭流氓說。

喬貞不想把事情鬧大。他必須尋找一個辦法,中止流氓的騷擾,又不讓周圍的客人懷疑他的身份。櫃檯裡的地精老闆,一邊擦洗杯子,一邊把視線投向這邊,高高翹起的嘴角顯得饒有興味。

就在這時候,酒店裡突然黑了下來。伴隨著沉重的踏步聲,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把門全部擋住了。他弓腰擠進店裡之後,不再處於逆光位置,人們才看清楚來者是一名獸人。他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像久經磨礪的岩石,脖子上掛著一串帶有無數十字劃痕的木雕念珠,背後揹著接近一人寬的大刀。當刀刃把陽光呈放射狀投射在酒店各個角落的時候,屋子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暫時停下了手中的活,謹慎地望著這名來客。背對著門口的流氓轉過頭,然後身子明顯後縮了一下。

喬貞認得他。現在,幾乎藏寶海灣的所有人都認得他:角鬥大會的奪冠熱門,佈雷戈·血喉。當他在競技場中央的時候,這屋子裡至少有一半的人會在觀眾席上不顧一切地對他歡呼,為他的殘酷、狂熱和血性而瘋狂;但是在現實中,不再有觀眾席的隔閡,這些人就萬分懼怕佈雷戈,生怕他身體周圍的空氣會剜傷自己。人們喜歡把鬥士囚在競技場中,享受安全、無害的娛樂。

“佈雷戈大人,要用早餐嗎?”就連地精老闆的聲音也顯露出一絲猶豫。據說,佈雷戈每天凌晨都會去可以眺望藏寶海灣出海口的山頂靜坐一個小時,然後才回來開始一天的程式。

“和昨天一樣。”佈雷戈把兩個銀幣扔到櫃檯上,然後在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在那個座位附近的人都不自主地挪了挪椅子。老闆給服務員打了個“快些”的手勢,不到半分鐘,一大碟鯊魚肝和一整壺酒就送到了佈雷戈的桌上。人們知道用目光打擾佈雷戈進食是不明智的,便紛紛忙自己的事去了,但弄出來的聲響比佈雷戈進來之前小了很多。

眼前的小流氓還在發怵,喬貞想利用這個機會。他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如果小流氓識趣的話,就應該理解其中“有麻煩的人在這裡,要解決問題就換個地方”的訊息,偷偷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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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顯然比喬貞想像中要愚蠢得多。

“嗨,你要去哪?我們的事還沒完。”他一把拉住了喬貞的手腕,身子沒完全站直,膝蓋後方還頂在椅子邊緣,眼睛瞪得非常大,說話聲音尖銳得不自然。

這小子吃錯藥了,喬貞想。看來他想朝周圍表達這個意思:就算有佈雷戈在,我也不會退縮,因為我有真膽子,你們這些人都好好看著。他直直地盯著喬貞,眼神卻搖盪不定。

喬貞把手腕往回收,小流氓又使勁拉住。看來他是蠢得沒法會意了,那麼就讓他吃點苦吧。

硬物叩擊桌面的響亮聲音,把客人們的視線都引向喬貞那邊。他們看見喬貞隔著刀鞘握住匕首,把刀柄垂直砸在小流氓的右手拇指上。喬貞手腕旋轉了一下,一種讓人不快的扭曲聲從刀柄下傳出。小流氓嚎叫一聲,跪倒在地上,右手肘撐著桌面,手掌在桌子邊緣外抖動。

喬貞略微彎下身,對他說:“你選錯地方,也選錯人了。只有聰明人才能活到闖出名聲的時候,可惜你不是。要是聽懂了就快滾出去,如果沒聽懂的話,藏好你的下一個手指。明白了嗎?”

滿頭大汗的流氓點了點頭,跌跌撞撞地朝門外走去,兩個跟班連忙趕上。

這時候,喬貞發現店裡的大部分視線都投在了自己身上。他能讀出這些人的意思:他要麼是一個純粹的暴徒,在佈雷戈面前也不要命地裝橫,要麼是一個真正有來頭、有靠山的傢伙。不管怎樣,他不是輕易惹得起的。

這樣雖然不會完全排除他們對喬貞的懷疑,但是讓恐懼壓抑住懷疑,也很不錯。但是,喬貞發現佈雷戈也望了過來。他們的眼神交匯了。

那是一對充滿野性的危險眼睛。佈雷戈在打量他,但喬貞明白,他並不是會對周身一切有威脅的事物橫開殺戮的獸人。所有觀眾都低估了他,把他僅僅視為暴力的化身。但真實情況並非如此:他會謹慎地選擇對手,並且充滿敬意。他不在乎周圍弱小的人群是不是害怕自己,因為他不屑一顧。

佈雷戈轉過身。喬貞坐下來,拿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