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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裡,喬貞仰躺在床上,雙臂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如果沒有明確的目標,在夜間的藏寶海灣進行調查是愚蠢的行為。黑色的浪拍向石崖,把水珠碎裂的餘音,拋進藏寶海灣每個黑暗、骯髒卻又充滿狂喜的角落。

有人在叩門,那是喬貞熟悉的節奏。他一起身,打開門,一個瘦小的身影躥進屋,立刻把門閉上。

“您為什麼要把他的指頭給弄斷?他會拿我出氣的。”這個人說。

“就因為他現在和你一樣了?”

“這事一點都不好笑。喬貞大人,您該多考慮一下我的處境。”

“沒事的,班傑。你是安全的。”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在這個地方,就連您也不安全。”

對方正是白天的小流氓跟班之一,班傑。像喬貞接觸過的大部分線人一樣,緊繃的肩膀和充滿疑慮的眼珠,讓他在任何環境下都顯得格格不入。他們都是無法把握自己未來的人。

“正好,讓我看看你的指頭。”

喬貞捉起班傑的右手,觀察他的大拇指。雖然和皮膚顏色很接近,但那明顯是一截假指。

“關節附近都燻黑了。怎麼回事?”

“用‘晚餐’的時候不小心燒到了。”

喬貞瞪了他一會兒。“下次把手收進口袋裡再用那玩意。”

“我能坐下嗎?”

“坐吧。”

班傑慢慢坐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氣。他眼窩深陷,太陽穴邊的毛細血管很突出,顯得皮膚很薄。典型的“晚餐”上癮者。

在所有控制線人,和他們進行交易的方式之中,“晚餐”是喬貞最不喜歡利用的一種。這種用特別培植的幽靈菇粉末、墓地苔根莖,以及極少量喪命草製成的灰綠色粒狀物,經過烘烤後,會發出讓人產生強烈幻覺和快感的煙霧。因為有讓人臨時失明數分鍾的副作用,為了避免麻煩,上癮者們總是在夜裡享受它,因此稱為“晚餐”。一般來講,軍情七處為了逼供,可能會強行讓犯人染上這玩意,但是不大願意把這方法用線上人身上——他們需要相對理智的頭腦。但是班傑,遠在接觸七處之前,就已經是上癮者了。

“喬貞大人,我媽媽怎麼樣?你最近有去看她嗎?”

“你問題太多了,班傑。今天你情緒很不穩定。你到底是來給我情報的,還是來找我麻煩的?”

“我只是問問。上次您答應要給她送些藥去……”

“放心好了,我們給她請了個護士。不要懷疑我,班傑,你負擔不起這後果。等這件事結束了,我找人護送你回暴風城,你就會知道我從來就沒有騙過你。”

班傑那早就對兒子失望透頂的母親,獨居在暴風城。五年前,班傑硬要拿走家裡最後幾件珠寶的時候,被憤怒且絕望的她切斷了大拇指。這個讓充滿悔意的兒子記掛著的母親,從喬貞的工作角度來說,只是控制線人的雙重保險而已。

“好了,我們開始正題吧。賭場裡有沒有什麼發現?”

“亂極了,亂極了。都是因為角鬥會的決賽快開始了。每天都湧進大量賭金,包括現金和抵押物。現在的押注情況大概是五五分,但是支援佈雷戈的人增加得更快……”

“我對押注情況不感興趣。我要找的是伊多利從暴風城騙走的五百個金幣。”

“這可太難為我了,喬貞大人。說實話,五百個金幣在這樣的賭局裡,只是這個。”班傑摳了摳小指的指甲蓋。“您是不知道那些地精大戶有多瘋狂。而且,伊多利可以用假名,還可以同時把賭金分成一百份。更別提他可能已經贏過上一次的賭注,錢生錢了。”

“他不會有這個時間。”

“也許是沒有,但是我只是想舉個例子。我在賭場幹了這幾年,從來沒見過這麼混亂、可怕的賭局,而且……竟然有角鬥選手在用假名給自己下注,買輸贏的都有。賭場上頭的人根本不關心這些事,因為他們只要能從賭資裡抽取費用就好。這方面我沒辦法追究進去,喬貞大人,我沒那個能力。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您,從這樣的賭局裡找出只屬於一個人的五百個金幣,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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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貞知道從地下賭場尋找突破口,是不大可能的。他只是猜測,生性衝動的伊多利,會賭這麼一把,好有足夠的財力來保證自己的自由。

“你還是要繼續給我留意。另外,昨天我跟蹤伊多利的時候,看見他拐進夜鯛巷口的一棟白色小房子裡,又很快就出來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班傑思索了一下。“是不是旁邊有個小藥鋪的白房子?”

“沒錯。”

“您沒有進去看看嗎?”

“我知道怎樣做才安全。”

“那是‘死神女士’的地盤。您竟然不知道。”

“‘死神女士’?聽起來像裝模作樣的無聊幫派。”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一個人的綽號。那個地方我沒進去過。夜鯛巷在藏寶海灣的最下層,我通常不去那兒……如果您想進去那屋子,小心一些。”

“我現在就打算去。你也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班傑聳起身子。

“為了證明你沒有胡扯。”

“如果您堅持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但是如果有人看見我和您一起行動……”

“我們保持些距離,你只要帶我回到那屋子的門口就行。然後你愛去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可是……”

“班傑,”喬貞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深棕色的小布包,只有半個拳頭大。“你今天很多多餘的問題。不想要這玩意了?”

班傑的喉頭蠕動了一下,太陽穴附近的血管更加突出。每當這種時候,喬貞就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一些錯覺。在軍情七處工作這麼多年,他從未失去過方向。但這兩年來,忙碌的他開始有些厭倦自己的所作所為。傷害和操控他人本是家常便飯,但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負罪感?

不能想太多,他對自己說。片刻後,他和班傑走出了旅店。

藏寶海灣就像懸掛在海崖外的巨大鳥籠,而且還在不斷擴建。水手之家旅店在中間層,無論白天黑夜都很熱鬧;但混亂和疏離,卻逐漸滲透入鳥籠的下層。越往下走,房屋越簡陋,腳步下的木板越不牢靠。隨處可見各類魚的殘骸,都是在運輸過程中落下的,它們讓每一根木頭都沾染上永遠不會消逝的腥味。在狹窄的過道上,如果隨便落腳,很可能就會踢中流浪漢或者醉鬼。大部分住戶用低劣的魚脂點燈,從海面上望過來,就像一頭有千百對幽白眼睛的無名海獸,攀附在海崖上。最下層幾乎都是打漁人居住,各個種族的人都有,他們把一網兜一網兜的新鮮魚貨送到中上層,供通宵不眠的享樂者們食用,或者是送到船上。喬貞覺得,即便把整個暴風城的兵力都調過來,也無法管理藏寶海灣。它幾乎是純粹的無序,它的生存準則脫離於任何成文的法規。

班傑走在喬貞前面近十米處的地方,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左顧右盼。終於到了目的地,夜鯛巷口的白色屋子——最下層照耀不到多少月光,在黑夜裡,它變成了墨藍色。班傑突然回過頭,再也不顧有沒有人目擊,徑直走到喬貞面前。

“喬貞大人,那個……”

喬貞再次掏出棕色小布包,開啟,裡面還分成兩個小袋。他把其中一袋遞給班傑,班傑用雙手捧住。在把剩餘的一袋收回去的時候,班傑盯著喬貞的手指。

“我還會呆一段時間,不久之後會再找你。你要更賣力些,才能得到另外一半。”喬貞說。

班傑急促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快步離去。“記得不要又燒到手指”,喬貞說,但不確認班傑是否聽到了自己的警告。

他抬頭看看眼前的屋子。沒有門牌,沒有招牌,只有一道小門,虛掩著。他推開門,走了進去,右手放在隨時可以拔出匕首的位置。這不是安全的做法,但是他沒有選擇。到藏寶海灣執行任務,是沒有後援的。

裡面首先是一道走廊。喬貞弄明白了,這裡面的結構類似廉價旅館,窄小的走廊兩側分佈著一些房間。某些房間裡幽暗的光,把走廊照亮了一小部分。

喬貞走進去不遠,就看見三個人蹲坐在牆邊。他們閉著眼,眼球在眼皮下轉動,脖頸軟弱得似乎抬不起頭顱,雙手屈在胸前打抖,嘴裡不知在唸叨著什麼。是剛剛用過“晚餐”,並且進入了失明狀態的人,喬貞想。這三個人看上去幾乎沒有區別,既像畸形的三胞胎,又像牆壁上突出的三座殘缺的雕塑,或者三個僵死的幽靈。走過他們的身邊的時候,喬貞覺得他們的眼睛正透過緊閉的眼皮來打量自己。他一點也不想瞭解“晚餐”會讓人產生什麼樣的幻覺。

在接近第一間發出微光的房間之時,喬貞聞到了消毒藥水的氣味。他往裡看,這擺放了三張小床的房間裡,睡了八個人。最中間的那張床上,一個孩童夾在父母中間躺著。他沒睡著,略微抬起身看看喬貞,頭上圍著一圈染血的繃帶。喬貞轉過臉去,繼續走向下一個房間。

接下來的幾個房間都是這樣。各個種族的人,在帶有強烈消毒藥水氣味的屋子裡休息著。從衣著來看,他們只能是屬於藏寶海灣最下層的居民,毫無疑問。看到喬貞,他們大多沒有任何反應。

喬貞以為這裡是診所或者收容所,但並不肯定,因為接下來他聞到了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