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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多少年來,佈雷戈·血喉的睡眠都是無夢的,但最近他反常地多夢起來。

今天,他又夢見自己回到了那黑暗的洞窟中。斷牙的巨魔出現了,燃燒灰綠色的粉末,升起一陣紫色煙霧。佈雷戈把右手伸到煙霧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臂色澤逐漸暗淡下來,肌肉潰散,露出白骨。接下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了競技場中央。場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他站起來,穿過選手準備室回到地下通道,在其中穿行,身邊有看不見的追隨者在喃喃自語。他有一種預感,在黑暗走道的盡頭,將看見久別的家鄉。這走廊最終沒有走到底,因為他在中途醒了過來。

佈雷戈從地板上坐起來。自從住進水手之家,他從來都是睡地板,因為那張床他只要一坐上去就會吱嘎作響;反倒是他的大刀總是躺在床上,避免老鼠接近。他試圖打坐冥想,儘快清除大腦中夢境的殘餘,但卻徒勞無功。

他知道自己無法徹底擺脫心中嗜血的慾望。每當萬分焦慮的時候,他就感覺需要戰鬥和殺生來讓自己平靜。看著鮮血從刀口滴落,全身緊繃的肌肉也會舒順下來。而這一次,親手戰勝救命恩人的榮譽就這麼煙消雲散,讓他的焦慮快要突破極限。但現在還是需要忍耐,因為他把解決問題的可能性託付給了兩個人類。如果他們搞砸了的話,他仍然會盡力抑制自己的嗜血慾望,因為就算這榮譽消失了,他也絕不會允許自己輸給內心過於黑暗、暴烈的一面。

敲門聲響起,非常微弱。佈雷戈開啟了門,看見了像往常一樣,總是低頭縮肩面對著他的女地精服務員。她第一次來打掃佈雷戈房間,要平整床單的時候,為了不讓她碰到自己的大刀,佈雷戈立刻把它從床上抄起來,結果嚇得她後退好幾步,盯著大刀在床單上留下的印痕,不知所措。

“做什麼?”佈雷戈說。

“佈雷戈大人,這個。”服務員右手遞出一封信。信的邊緣夾在她的兩片指甲之間,隨便一點震動就會飄落。

他取過信的時候,感覺她似乎整個身子都蹦了一下。

“誰給你的?”

“兩個衛兵。他們說,寄信人,裡面有寫著……佈雷戈大人,我能不能先離開?”

“走。”

服務員快步衝向樓梯。佈雷戈回到房間,關上門,撕開信。

這封信以獸人語寫成。獸人語的字型本是古樸、沉著的,在此卻非常奇怪地多出了大量華麗、飄逸的飛鉤和連筆。

勇武無匹、廣受敬重的佈雷戈·血喉大人:

讓本人以十二萬分的誠摯祝賀您贏得角鬥大會桂冠!毫無疑問,您在此次大會中展現的風貌,是如此地震撼人心,讓所有觀者見識到了戰鬥藝術的終極,足以成為人人稱頌的現代傳奇。是您讓大會充滿光彩,區區七百冠軍賞金,不足以表述本人感激心情之萬一,更不足以表彰您功績之萬萬一。假若不讓您贏取應有的榮耀,本人怕是要承受藏寶海灣萬人唾罵、踩踏,被親手建立的偉大城市無情拋棄,鬱郁抱憾終老。當前情勢,亟需本人與您會面,共同商榷真正適合您豐功偉績的獎賞。另有不情之請,關於藏寶海灣的未來,本人實在迷茫無措,也希望您能以通今博古的睿智,來指點一二。因此,請務必於明晚八時光臨寒舍,屆時有專人至水手之家迎駕。恭候光臨!

您最誠摯、最卑微的地精商人、航海家、博物學家、美食家、戲劇作家賓其修克惶然敬上

佈雷戈把信翻過來,用大拇指壓在桌面上。對賓其修克,他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但他非常在意沃蘇瓦和賓其修克來往密切的傳言。考慮到這一點,他決定赴約,無論這封信的措辭有多麼讓他反胃。

他出了房門,走下樓。喬貞的房間還空著。空著很多天了。他知道這不是一個會放下承諾逃跑的男人,自從看到喬貞在酒桌上教訓小流氓的那一次,他就從這個男人的眼裡看見了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但現在,佈雷戈非常想找他談談,他想在赴約之前瞭解自己委託的調查有何進展,並且以此做依據,來決定自己如何應對地精商人。

喬貞來到夜鯛巷的時候,看見圖沙兩手撐著白屋子門框的兩邊,身子挺得直直的,一名強壯的中年男子和一名中年婦女正直逼著他。

“給我把那個可惡的女人叫出來!”女子高聲說。

“女士,歌洛卡小姐不在家,我都說了多少遍了。‘看門的巨魔不撒謊’,這句諺語你沒聽過嗎?”

“少廢話,讓開,我們自己進去看。”

“這可不行,我們有很多病人在休息,休息。”

“病人?這屋子裡凡躺在床上的不都是那女人拿去換錢的屍體嗎?還真有活人呢?”男子說。

“先生,你這樣說真是過分啊。歌洛卡小姐救治過很多人。你的靈魂真是急躁得可怕,要放鬆……”

男人抓住了圖沙抵住門框的手腕,要把它掰開,然後又抬掌去推他的前胸。喬貞上前按住了男人的肩膀。

“這兒出什麼事了?”他說。

“啊,喬貞兄弟。”圖沙說。“快幫我勸勸這兩位,他們要強闖進來。你看我都滿頭大汗了。”

“嘖,又來了一個?這誰啊?沒想到那女人裙子底下的搖尾巴狗還蠻多呢。”女子說。

“一看就知道是一夥不要臉的。都給我讓開。”

男子說完,再次探出手去推圖沙,卻中途停住了動作,因為此時歌洛卡移開圖沙的手臂,走了出來。她看見喬貞,並沒說什麼,移開了視線,盯著那一男一女。

“終於出來了?怎麼不繼續躲著?”女子說。

“吵死了。你們到底要怎麼樣?”歌洛卡說。

“哈,你還裝傻?這身衣服倒新得很呢,是搶走我丈夫的錢去買的吧?給我脫下來!”

“臭女人,到底把我弟弟賣了多少錢?”男子介面說。

“我想起來了。”歌洛卡說。“我在杜曼雷的工地帳篷裡見過你們。”

“我們是他的妻子和哥哥。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老老實實地回答……”

女子這句話說到一半,就讓歌洛卡一耳光給中止了。這一巴掌那麼突然,就像喬貞曾經見識過兩次的一樣,讓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

“妻子?哥哥?這一套我見得太多了,一開始還覺得挺有意思,現在我是笑不出來了。”歌洛卡用責問的眼神來回逼視著男子和女子。“我只收無親無故的死人。什麼叫無親無故?杜曼雷這樣的就叫無親無故,他就死在工地帳篷裡,都沒人拿塊布去蓋一下。你們這兩個傢伙我還認得呢,我用草蓆把他卷起來的時候,你們就在帳篷角落吃飯,也不知在嘀咕些什麼,都不肯望過來一眼。為什麼那時候你們不裝出點妻子和哥哥的樣子來?非要在我把他的屍體放完血、塗上藥水、送到船艙最下面的鐵籠子裡後,才出現在我面前,找我討要什麼不存在的遺產?實話告訴你們,他身上什麼東西都賣不掉。因為他全身都是病痛,是活活累死的。聽懂了就不要在這裡礙眼,‘妻子’和‘哥哥’。”

“你也該狡辯夠了,不吃點苦頭不行。”男子說完,兩手伸出去,要掐住歌洛卡的脖子。喬貞用匕首柄由下至上猛擊他的手肘,在他捧著手臂打抖的時候,又用柄底砸在他的人中上。男子朝後倒地,痛得眼白朝上翻起,迷迷糊糊地用雙手去捂嘴巴,卻有兩顆帶血的門牙從指縫間掉落出來。

“喔,好慘哪。”圖沙說。

“你……你竟然打人……下手還這麼狠!我記著你了……”女子語無倫次,雙手捏著裙邊。

“不,你不會記得。你會連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一併忘記。永遠都不想記起來。”

喬貞說著,把刀柄甩一下,鮮血滴落地面。他逼視著她的眼睛,很快就讓她倉皇地扶起男子離開。

“你至於這樣嗎……”歌洛卡轉向喬貞,但突然想起來自己本是不該和他說話的,急忙轉身回到走道裡。

“喬貞兄弟,那一下真有效,下次教教我如何。”圖沙模仿了一下匕首柄砸人中的動作。“這樣他們再來,我也能對付了。”

“改天再說吧。”喬貞說完,跟隨歌洛卡回到屋裡。歌洛卡先他一步走進自己的房間,伸手想推上門,但是喬貞左掌按在門板上,阻止了她。她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回到屋子中央坐著,把頭別過去。喬貞進了屋。

“我不是說過不想再見到你嗎?”她說。

“我不會因為任何私人原因就來找你。”

“別自以為剛才是幫了我的忙。我可沒打算道謝。”

“這樣的事常有?”

“我想想看……一個月總會有兩、三次。很奇怪我還能活著,對吧?屍體掉進海里了,這些所謂的‘親屬’就一個個冒出來了。”

“如果他們真的是死者親屬呢?”

“你沒聽懂我剛才的話嗎?在我收屍的時候,他們為什麼不表露出一點點親人的樣子來?流淚就不用了,就說幾句話好吧?哪怕只有一句,能表示他們真的看重眼前這個死人,我就不會把它帶走。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所謂‘親屬’,我才不會承認。”

“你這個‘死神’倒是很通融。”

“噢,你……算了。”歌洛卡撫撫額頭。“我就知道讓你這種人纏上,怎麼都跑不掉。說吧,今天又有什麼壞消息要告訴我?還是想讓圖沙給你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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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蘇瓦也是無親無故的人,對吧?”

她轉過頭來。“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我知道你真正想問什麼,我的回答是:不,他的屍體沒有送到我這來。”

“為什麼?”

“在藏寶海灣幹這種活的又不止我一個人。而且,他原來也算是個大人物,賓其修克應該不會把他扔進海底了事。他有專門放置這類屍體的地方。”

“那麼,帶我去看看。”

“等等,你不只是來調查伊多利的事嗎?為什麼會把角鬥會的決賽選手也扯進來?”

“現在還沒法直接解釋……但這就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沒有說這和你弟弟的事有什麼聯絡。怎樣,有沒有改變主意?”

歌洛卡無奈地抬起頭。“改變主意?我根本就還沒答應帶你去。不過,你剛才真的打得太重了……”

評論:

地精商人、航海家、博物學家、美食家、戲劇作家賓其修克

真是叫人喜歡的自大的簽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