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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歌洛卡帶著喬貞,來到碼頭一艘看似久未出海的不起眼小船上。沒有船帆,沒有纜索,沒有漁網,船體一大半用黑色帆布遮掩。它所處的位置也很偏僻,要踏過幾塊遮掩在貨箱後的水面浮板才能找到。

“有衛兵會來定時巡查,動作快一些。”她說。

他們來到了下方船室,看見一個約八十歲的老頭靜靜地坐在門口。冰冷的白色氣霧從房間內溢位,籠罩著老頭的全身,讓他看起來像眉毛上結著霜的泥塑。

“他看守這兒已經有十年了。每天這樣一動不動地坐上十八個小時。現在好像睡著了,從旁邊小心些跨進去。”

兩人抬腿跨越老頭的右半身軀,進入房間。喬貞先進去,歌洛卡緊隨其後,但是還未完全進入門的時候,她驚叫了一聲。喬貞回過頭,發現老頭枯瘦的手掐住了她的腳腕。

“誰?”他的嗓音聽起來就像冰窟裡的冰菱慢慢碎裂。

“是歌洛卡,你還記得嗎?塞吉先生,原來你醒著,請把手放開。”

但是老頭沒有任何動靜。喬貞把他的手從歌洛卡的腳腕拿下來,放回他的膝上,老頭還是沒動靜。

“又睡著了。”歌洛卡說。

“現在來做正事吧。”

這個大房間由水手艙室改裝而成。有近五十張帶著編號的床,有的顯然躺著屍體,用白布掩蓋。每具屍體的兩側都放置著切割整齊的方形冰塊。

“都在這兒了,”歌洛卡說,“在藏寶海灣多少闖出過名氣,但死後卻沒有親屬認領的人。比如在賭場一夜間贏來一支船隊卻又輸掉的人,海難中沉船的唯一生還者,釣魚大賽七連冠之類。如果沃蘇瓦不在這兒,那我也幫不了你了。”

“賓其修克留著它們做什麼?”

“聽說他打算開一個海上蠟像館,把這些人都仿製成蠟像,用‘藏寶海灣歷史名人’之類的名號做世界巡迴展出。天知道他哪來的這種主意。”

歷史名人?賓其修克,你自稱自己創造的是天堂,那麼作為天堂的展品而陳列的應該是聖徒,而不是什麼名人。“就算他想開的不是蠟像館而是人形標本館,我也不會奇怪。”喬貞說。

“賓其修克誇口都是從諾森德弄來的永凍冰塊,我才不信,不過他確實不捨得給普通的屍體用這些冰塊。小心別碰到,會凍傷的。”

劇烈的冷氣讓喬貞皮膚一陣刺痛。他看看歌洛卡,她似乎完全不為所動。

“你不覺得冷?”

“我習慣了。”

“那更好,”喬貞點點頭,“現在我們分開來找沃蘇瓦的屍體吧。我從左邊開始,你從右邊……”

“等等,喬貞。這個得你自己來。我在這兒看著就好了。”

“怎麼?”

“我哪知道沃蘇瓦長什麼樣子?”

“你沒見過他?”

“你知道,我沒空閒,也沒那份閒心去看什麼角鬥大會。”

“那麼我告訴你:首先他是個巨魔,又是個紅色頭髮,右邊牙齒斷掉的巨魔。你從右邊開始,把所有符合這些特徵的屍體床位號告訴我。怎樣?我相信你不會找到太多的。”

“我真搞不懂你是怎樣厚著臉皮使喚一個討厭你的人。”

“這很好懂,歌洛卡。我在學院的時候,有一門重要課程叫‘調查人力協作學’,概括起來就是教我們怎麼使喚人,特別是那些不合作的人。現在我們快些結束這件事,我記得你說過有衛兵會來巡查。”

歌洛卡一言不發地走到房間最右側,喬貞看著她的背影。歌洛卡,我一定會為我給你帶來的麻煩做道歉和補償,但不是忙碌的現在。他轉過身,走向左側。

喬貞一張一張床位地檢視,重複著掀開遮屍布又放下的程式。這些屍體來自於各個種族,都沒有大面積毀損。喬貞非常意外地看到了自己曾追捕的一名貴族私生子,他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在軍隊中獲得要職,然後遭到親生父親的揭露和貶損,被迫成為罪犯。還有一名矮人,因為不滿拼酒大會的結果,在卡拉諾斯引起火災。喬貞不由得聯想這些人是在藏寶海灣取得了如何的成就,才進入這冰窟中的“名人堂”。他想,如果伊多利能有個全屍的話,他也應該有進入這兒的資格,頭銜就是:“被所有地精拒絕登船的詐騙犯”。

“喬貞,你來認認。”歌洛卡說著,從自己所在的床位移開了兩步。喬貞朝她走去。

躺在三十七號床位上的,正是沃蘇瓦。雙目緊閉得幾乎看不見,突出的下唇死死地頂著上唇外緣,僵硬挺直的頭髮和鬍鬚上都結著霜,斷牙的斷面顯露出結晶一般的色澤。在賓其修克房間裡見面的時候,喬貞記得沃蘇瓦是一張充滿惡意和緊迫感的臉,似乎每吐出一個字,面部肌肉都會不詳地抽動起來,而毒氣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從每一個毛孔中滲出。如今的沃蘇瓦,面部的緊張感仍然存在,但看上去就像吃了敗仗後獨自品嚐苦果的軍人。

“沒錯,就是這傢伙。謝了,歌洛卡。”他把屍布往下揭開到腹部。

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在喬貞的知識範圍內,也沒有發現中毒而死的跡象。埃林所說的,佈雷戈砍在脖子上的一刀,確實非常淺,雖然傷口很長,但離動脈還有相當的距離。當奇納和他的吹箭出現在喬貞大腦中的時候,他把左右手分別放在屍體脖子兩側,忍受著寒冷,慢慢地撫過皮膚。歌洛卡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

“有別的傷口。”喬貞說。

“什麼?”歌洛卡探過身子想仔細看看的時候,一個喬貞熟悉的尖銳聲音從門口傳來。

“噢,我真搞不懂你們倆,為什麼在這種地方約會?外面就是明亮暖人的海灘呢。喬貞,把屍布蓋好,慢慢來,千萬、千萬不要傷害到我的收藏。你賠不起。”

他們轉過身,看見賓其修克帶著裡維加茲,和三名衛兵一同站在門口。除了大財主外的四個人都端著槍。

“不管我來過多少次,還是覺得這裡冷得要命,”賓其修克搓了搓手,“你們倆在這裡和屍體呆在一起,怎麼能熱乎得起來?喬貞,不要碰你的武器。就算我不認為你能從這個距離,用一把匕首威脅到我最好的四位槍手,但還是要奉勸你,把手移開些,放好。”

“最好的?你不總是宣稱自己的每份貨物都是最好的嗎?我相信前些天被我砍斷脊樑的那個蠢貨,也是你手下‘最好的’一員。”

“你真是躍躍欲試,不是嗎?七處探員啊,總是嫌自己的境況不夠危險。算了。歌洛卡小姐,介意給我解釋一下嗎?我知道你早該談婚論嫁了,但為什麼偏要和這樣的男人混在一起?相信我,和這樣死板、絲毫不知道什麼是浪漫和品位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你不會幸福的。”

“我只是幫著他來找些東西……”

“噢,不要急著辯解。這麼說吧,等我解決他後,就要考慮是不是把分配給你的屍體處理工作,讓給別人。如果不想那樣的話,就好好看著,別插話。”

賓其修克清了清嗓子。“好了,喬貞先生,我們現在進入正題。我這些天實在太忙了,來不及處理你的事情,抱歉。在比賽前,我給了你兩個選擇,並且懷著對你的衷心信任,等待你自行作出讓我滿意的回答。可是你卻背叛我的信任,在競技場殺死了我的兩個部下。哎哎,那屍體……歌洛卡小姐,如果你能親眼見識到這個男人有多殘暴,就一定會對自己選擇伴侶的品位產生懷疑的。他讓兩位孤苦伶仃的地精好母親痛不欲生呢。做出這件事之後,你又偷偷摸摸來到這裡,要染指我寶貴的收藏品——那是沃蘇瓦的床位,我沒看錯吧?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在做什麼?我聽說巨魔死後也能給侮辱自己屍體的人下詛咒,喬貞,你想遭遇這樣的厄運嗎?”

“不,不想。可是我覺得,沃蘇瓦更關心自己是怎麼死的,而且一定遠遠超過關心屍體的程度。”

“啊,典型的七處探員懷疑論!讓人煩躁得要命!我快受夠了。對於我給出的兩個選擇,看來這就是你的回答了。你太不謹慎了,喬貞。裡維加茲,瞄準他的腦袋。”

“可是,”裡維加茲說,“那樣會損壞面部完整程度的。您不是說要把他也放進蠟像館嗎?”

“噢,我差點把這事忘了。你不會進入‘名人堂’的,喬貞。我會另闢一個展區,展出阻礙藏寶海灣發展的惡人。裡維加茲,你說我該給喬貞先生設立什麼樣的頭銜呢?”

“‘心智被矇蔽,置賓其修克大人慷慨援助於不顧的七處探員喬貞’如何?”

“非常好!裡維加茲,要是少了你這個助手我該怎麼辦啊?不過這次,我改變主意了,”賓其修克眯起眼睛,“比起變成蠟像……我想鮑西婭小姐更需要一份禮物。喬貞,你希望裝著自己腦袋的禮品盒用什麼顏色的緞帶?”

“歌洛卡,趴下。”喬貞一說完,就潛伏到床位下。歌洛卡仍然不知所措地站著,喬貞只好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下來。子彈打在光滑的冰塊上,反彈開來,在牆壁上擊出一個個窟窿。

歌洛卡感覺自己的手讓鉗子死死夾住了一般,痛得叫出聲來。“快放開我。”這時候,她從喬貞的面容中看到了一種讓她心驚膽顫的憤怒。賓其修克說出了一個她無法理解的名字,也許正是這個名字讓他湧起怒火。喬貞轉過身來一把攬住她,讓她蹲著的身體往前傾斜,然後抓住床位的邊緣晃動,讓冰塊滑落下來。堅冰墜地的巨大聲響嚇得她身體猛地震抖了一次。

“躲在冰後面,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留下這句話後,喬貞就從側面衝了出去。歌洛卡死死閉住眼睛,雙臂抱住腦袋,子彈四處彈射的響聲讓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她不敢動彈,但前傾的身子又僵硬得讓她背脊生痛,於是試圖朝後仰一下。當背部貼到冰塊的時候,那劇烈的寒冷刺痛又讓她縮緊身子。她腦子亂得無法思考,就像有無數大頭針突然墜落在她的思維中。

喬貞把身子儘量壓低,閃到另一張床位下,把屍體拉了下來,趁地精裝彈的間隙出腳猛踢最近一張床的床角,直到又一具屍體和冰塊一同滑落下來。一發子彈擊中他背靠著的屍體頭部,從眼眶射出,險些擦中他的臉頰。他連番弄下來四、五具屍體和附帶的冰塊,掩護著自己,一步步朝門口推進。

“賓其修克大人,這樣不行,”射擊了一陣後,裡維加茲說,“喬貞在用冰塊和屍體做盾牌朝我們靠近。為了打中他,您的藏品也許就……”

“靠近了又怎麼樣?你們四個都站到前面來!他只有一支匕首而已。”

“可是這樣不值得啊,大人。為了殺他一個人……”

“啊,裡維加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了?你去把衛兵叫來!叫上五十個,全部帶好近戰武器。快去!其他人除非喬貞出現,不然不要開槍!”

“遵命。”裡維加茲把槍扔在原地,回頭跑到船室外。在正準備從樓梯攀上甲板的時候,一隻腳從梯子上踹下來,正中他的面部,讓他滾落在地。

聽到動靜的賓其修克一回頭,看見梯子上走下來一個男人,連忙讓一個衛兵調轉槍口對著他。

“你是誰?”

“讓你的人把槍收起來,然後離開。殺了喬貞,你連後悔的時間都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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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喬貞聽出來,是埃林的聲音。

“原來還有同夥……但是你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自己。”賓其修克說。

“你想讓佈雷戈知道這件事嗎?就說你殺了他的人類朋友?我聽說他明晚就要到你那兒去,要商討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你想讓他帶著好心情去,還是做出一副朋友被殺的慘淡表情?你知道,這個獸人是非常不好惹的。”

“這都是怎麼回事?突然出來一個陌生人類稱自己是佈雷戈的朋友!喬貞,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們這些人類到底在搞什麼鬼?啊——,說了這麼多,我的舌頭都快要凍掉了……你,不管是誰,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你可以選擇不相信,”埃林提高音調說,“‘地精商人、航海家、博物學家、美食家、戲劇作家賓其修克’。佈雷戈說,他不喜歡你的字型。——這邊這個在睡著的老頭子是誰?喂,你還活著嗎?”

“嘖……算了。喬貞,我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機會。歌洛卡小姐,如果還想活下去的話,你非得小心地挑選來往的男人不可。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他帶著衛兵走出房間,跨上樓梯。裡維加茲爬起來,跟上幾步又折回屋裡,拿回自己扔下的槍,再急忙跑向樓梯。

喬貞起身,活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手背、腰部因為直接接觸冰塊,都凍得很厲害,有些行動不便。歌洛卡也站了起來,雙手剛剛從腦袋上滑下來,壓在臉頰上面。

喬貞對埃林點了點頭,然後走向歌洛卡。“你沒受傷吧?”

他發現歌洛卡直直地盯著沃蘇瓦滑落在地的屍體。

“我見過。”歌洛卡的聲音很輕。

“什麼?”

“我見過這個巨魔。伊多利離開的前一晚,我看見他和一個巨魔在屋子後面爭吵……起初我還以為是圖沙來著。不,那不是圖沙。是他,沃蘇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