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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黑夜中的火災永遠都是令人恐懼的,因為人們希望照亮夜幕的是溫暖的燭光,而不是充滿破壞和進攻性的火舌。當喬貞趕到的時候,整間隔離屋已經徹底包裹在烈焰中,成為了象徵著不詳與險惡的火焰棺材,讓人難以直視。稻草和木料在高溫中焦黑、破裂,發出的慘叫聲混雜著屋頂的紛亂火星一同伸進天空。

雷納也在場,喬貞發現他的臉部和上半身都有燻黑的痕跡,應該是試圖闖入火場失敗。他緊張地注視著火場,時而回頭張望一下。一些士兵提著水桶朝他小跑過來。

“雷納,”喬貞上前說話的時候,不得不提高嗓音,“發生了什麼?”

雷納用右手抹了抹耳朵。“不知道。已經燒了十分鐘了。”

“有任何人逃出來嗎?”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雷納停頓了一下,補充說。“包括艾米。沒有人出來。”

沒有。也就是說,艾米和十五個瘟疫感染者都在裡面。她的房間離門口只有五步之遙,無需十秒就能逃出來——假若她真的還在裡面的話。

奉命去運水救火的士兵終於到了,雷納做手勢發令,但士兵們卻站在他身後,躊躇著不知該如何行動。

“還愣著做什麼?”雷納說。

“雷納大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士兵說。“那屋子……不全都是瘟疫嗎?”

他的眼神中充滿不安和恐懼。一棟滿是瘟疫,不該接近的屋子,這就是大部分士兵的想法。要冒著讓火舌灼傷的危險去拯救一群瘟疫感染者,他有難言的顧慮,更別提在瘟疫之地水源是多麼重要,而根據火勢來看,這滅火的嘗試多半會徒勞無功。或許……燒了更好。

喬貞回頭看看。已經有不少人聚集在外圍,站得比平常給這隔離屋劃定的安全距離還要遠。他們不知所措,但是並不擔憂,因為只要這樣站著,就很安全。如果說瘟疫之地的地質環境有什麼優點,那就是地面缺乏引火物,火災不易蔓延。只要隔離屋燒盡了,火災也就結束了。忽明忽暗的光源讓圍觀者的面部輪廓顯得浮腫、模糊,烈焰的倒影在他們的眼瞳中盤旋扭曲著,彷彿散播瘟疫的幽靈。

雷納疾步走向方才開口的士兵,奪過水桶,然後靠近了屋子。就在這時候,喬貞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不是木料也不是肉體的焦臭,而是更刺鼻的特殊氣味。

“回來!”他說完,朝雷納跑了過去。雷納離屋子側面還有兩米距離的時候把水灑出,火舌稍微吞回去一些,但是突然又在爆裂聲的伴隨下猛地探出來,他臥倒在地,一大團煙塵和灰燼從頭頂碾過。喬貞上前扶起了他,兩人壓低身體退回到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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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納抬起頭,咳嗽了幾聲,右邊臉讓火星燙傷了幾處,還有一些木屑扎進皮膚。

“是爆炸,”他說,“屋子裡的藥液……”

小規模的爆炸不斷從屋子的各個角度迸發出來。士兵們更加不願上前了,而喬貞和雷納也不再催促他們。救火行動是沒有意義的。

埃林朝這邊跑過來。如果不是喬貞拉住了他,他似乎也要衝到爆炸的範圍裡面去。

“你去哪了?”喬貞說。

“艾米還在裡面嗎?”埃林似乎沒有聽見喬貞的話,直盯著那一具火焰棺材。“有沒有人出來?科爾斯塔呢?”

喬貞又猛地拽了一下他。“埃林,我問你到哪兒去了。”

埃林這才回過神來,喬貞幾乎從未看見他有過如此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從尼赫裡那兒來。傑邁爾失蹤了。”

看起來一切不好的預感都實現了。“怎麼回事?”喬貞問。

“我原來是打算去宅子裡檢視一下他的情況,但是尼赫裡的衛兵告訴我,他已經失蹤十分鐘了。原本應該關著他的屋子現在大門洞開。我安排了一些衛兵在附近搜查。”

“那尼赫裡呢,他知道嗎?”

“當然知道,但是他還呆在二樓,沒有下來。天知道他在搞些什麼。現在又是這火災……沒有人逃出來嗎?真的沒有?可是,現在我們總得做些事……就這麼看著它燒下去?”

“是的,”喬貞說,“恐怕我們只能看著。”

明知現在立刻去搜查傑邁爾才是最理智的行為,但是喬貞卻做不到。這火焰彷彿有一種邪惡的魔力,吸引了所有人,讓他們希望目擊它是如何肆虐,然後消亡。不僅僅是聯盟這邊。冒險者營地中也有不少人發現了它,他們從帳篷裡探出頭來,遙望著天空下的一片血紅。更遠處的部落哨塔上,獸人哨兵正要把所見之物通報到上級。或許散佈在瘟疫之地各處的受感染動物,血色十字軍,甚至天災,都有一些火災的目擊者;但是在他們眼裡,這只不過是瘟疫之地每時每地都在上演的無數次破壞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正在這時,從那群受命救火卻又放棄的士兵中間,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埃林朝那邊一看,說道:“我還以為這個晚上不可能變得再糟糕。惹事的傢伙來了。”

是弗林特。他空手擊倒了兩名士兵,其他人都把身子畏縮起來,看著他搶過兩桶水,澆在自己身上,然後朝火場走去。

“弗林特,”雷納跑過去,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瘋了嗎?這種幼稚的行為……”

“不要攔我。”弗林特回身甩開雷納的手,拔出了短刀,揮向他。雖然只是警告性的動作,並沒有砍中,但仍然在士兵中引起了一陣騷動,他們正要上前保護長官,但是讓雷納抬手阻止了。

“你去吧,”雷納說,“讓我們看看你能為艾米做些什麼。”

“這傢伙要給軍情七處丟臉了。”埃林說。

弗林特在走到離隔離屋還有十米的時候停下了,事實上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看見了一樣東西:一面牆燒得朝內部倒塌,黑色的人影出現在從內部噴出的火焰之中,周身都是火,沒人能看明白他的面容。人影蹣跚地走了出來,然後跪倒在地上,倒下。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只是一個逃生後立刻喪命於嚴重火傷的不幸者,但他猛然又抬起頭來,右手往前探出,膝蓋摩擦著地面,朝前挪動;隨之左手也探出去,按在地面又提起的時候,已經燒成焦炭的手腕斷裂開來。

“是個男人吧,他還活著?我們該不該去救人?”“燒成這樣還能動?”“我看他已經……”士兵們在爭執著,心中有了一個沒人願意說出口的結論。

情況不妙。喬貞向弗林特奔去,埃林緊隨其後。

焦黑的人影就這樣爬向弗林特。在離弗林特還有一米左右的時候,他再也爬不動了,右手往前伸出,似乎是要抓到對方的腳,卻無法伸直。他略微抬起頭,下半邊的皮肉幾乎已燒盡了,露出牙床和下頜骨。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艾米也不會……”

這半句自言自語後,弗林特的刀刃從地面上方一寸左右劃過,帶著火焰的頭顱和身體分離了,滾向左側,在地面上留下一排散落的火星。埃林超過喬貞一步,撲倒了弗林特,把他的短刀震落在地。

“他還沒有變成天災,他還是一個人!你這個瘋子……”埃林朝著弗林特的臉狠狠地來了一拳,然後抓住他的領口,把他揪起來。“他的名字叫喬納森,他給了我一張紙條,好讓我去代領他老婆的信。你聽明白了嗎?他還是人類!”

弗林特從突然的襲擊中清醒過來,抓住埃林的手腕反扭,翻起身,正要反擊的時候,又一次小規模的爆炸讓兩人不得不伏倒在地。喬貞和雷納趁機接近,分別把埃林和弗林特拉開,往回拖。

“你們倆做的事足夠上報七處內部法庭,”喬貞說,“都給我冷靜下來。”

“好了,放開我,喬貞。我沒事。”埃林說。喬貞清楚這是埃林極少有的一時衝動,就鬆開了手。

但弗林特的反應要激烈得多,雷納不得不召喚好幾個士兵幫手,才終於制住他。手中沒有刀,弗林特就取下刀鞘揮向接近自己的士兵,雷納拔出長劍用劍柄敲中他的脖子,然後士兵才一擁而上把他撲倒在地,死死壓住,就像對待一個窮兇極惡的逃犯。剛才捱打的士兵暗中報復,打了他幾下。

“放開我!”弗林特聲嘶力竭。“艾米還在裡面,誰去幫幫她……要不是這些該死的混帳癆病鬼,她也不會呆在那兒……你們都給我聽好,我只殺了一個還不夠!早就該全部殺光,反正他們遲早都會變成敵人……艾米……”

他一直語無倫次地呼喊著,話語中夾雜著艾米的名字,臉上血汙和菸灰混成一團。士兵們只能緊緊地壓住他,他們相信如有稍有鬆懈,這個幫助聯軍取得無數次勝利的軍情七處一級特工就會毫不回頭地衝進火焰棺材裡。

喬貞觀察著埃林,看著他把眼神從弗林特那邊撇開,低著頭,神情低落,雙手無力地叉在腰側。

“你還好吧?”

“我沒事。有問題的是那邊的傢伙,這麼多人目擊他殺死己方士兵,寫個信讓老人給軍事法庭打招呼吧……”

“別茬開話題,埃林。你和艾米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麼?”

“不,沒有,一個銅幣、一根頭髮、一聲響屁的事情都沒有,行了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管閒事了,喬貞。”

喬貞明白埃林在刻意掩飾情緒,而能以這樣的語氣說話也說明他回到了工作狀態,就沒有追究。“那好,我相信你。即便有事發生,只要不影響工作,我也不會提多餘的意見。這火一時半會還滅不掉,但我們還有事要做,所以冷靜下來,別向那邊的弗林特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