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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天煞孤星

道觀後院一間廂房內,耐著性子等師父吃完燒雞後,羅冬問起黑衣人打上門的事:“沈大仙,說說吧,剛才那幾人是怎麼回事?我看他們不像泛泛之輩,你是惹上什麼大麻煩了?”

“還不是因為你,我的黴運全是你招來的。”沈坤開口就將屎盆扣到羅冬頭上。

“喂,能不能講點道理?你說你躺院裡乘涼被烏鴉拉臉上,出門遛彎踩狗屎,喝涼水驚著大牙都賴我也就罷了。今天那幾人跟我壓根沒照過面,憑什麼說是我招來的?”

“是沒跟你照過面,但是是你的東西招來的,跟你招來的有什麼區別?”

“我的東西?我一不偷二不搶,全部身家也值不了百粒金豆,我能有什麼東西招來這麼厲害的對頭?”

“喏,就是這個東西。”沈坤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墨色小物件扔在桌上。

將小物件拿過手中,羅冬才看清這是一塊半個手掌大的玉玦,玉玦一面雕有長蛇,另一面環布八個大小不一的凹槽,錯落有致,雕工精美。看上去像是墨玉製成,細摩挲下又感覺不是玉質。

看半天也沒看出個究竟,羅冬只好開口問師父道:“這是什麼東西?我的?”

“應該是你家的傳家寶,這是當年你爹留給你娘的信物,也是你娘留給你的唯一物件。據你爹說這玩意兒承載著大夏朝的國運,能決定天下興衰。但怎麼個承載法,決定法你父親也不清楚。據他猜測這玩意兒應該是一把鑰匙,但這鑰匙的用法在百年前失傳了。”

“我爹?我娘?”沈坤這段話信息量太大,羅冬聽後不由懵了,片刻後才回過神道:“你不說我是你在山裡撿來的孤兒嗎?什麼時候你又認識我爹孃了?”

“你傻啊,不認識你爹孃,我怎麼會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又怎麼能算出你是天煞孤星命?”

“我真是天煞孤星?”

“當然。”

“我……”

“你的身世我原本想過兩年再告訴你,不過今日看來一切皆是定數,逃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唉……還是現在就告訴你吧。”見羅冬滿臉問號,沈坤長嘆口氣,這才從頭說起。

十九年前,沈坤和師兄師妹三人在龍門山北麓採藥,恰逢大夏與燕國在山外龍尾原大戰。大夏步騎聯軍設計斷了燕軍退路,將燕國騎軍主力全數逼入龍門山脈,進而圍殲。

沈坤師兄妹三人在林間遇上率隊追擊燕軍的羅冬父親,大夏金甲騎軍將領姚十六。當時姚十六的騎軍隊突進太快,反被潰逃的燕軍合圍,身負重傷情勢危急。師兄妹見狀出手相助,也因此結識了姚十六。

羅冬母親羅曼幫姚十六療傷過程中兩人互生情愫,姚十六傷愈後兩人有了夫妻之實。一年後,姚十六所部奉命回師夏都,本想帶羅曼同行,但羅曼當時已身懷六甲,不便長途跋涉。姚十六便留下家傳玉玦為憑,相約待孩子出世後再派家將前來接羅冬母子赴夏都相聚。

羅曼自此便在邊城陽關附近的龍門山中安頓下來,沈坤因惦記著煉藥,獨自先回師門,大師兄則決定留下守護師妹。是年冬,羅冬出世,還沒滿月,羅曼和大師兄居住的山村突遭燕軍襲擊。

因元氣未復功力大減,羅曼被燕軍所害,大師兄懷抱羅冬突圍也身負多處箭傷。本以為奔赴陽關城擺脫燕軍就能安全,卻不曾想剛出山就遭數股不明身份的人追殺。大師兄且戰且逃,半月後終於逃回師門,將小羅冬交給沈坤後不久大師兄也傷重而亡。

聽大師兄訴說途中被多路人馬追殺的經過後,沈坤感覺此事太過蹊蹺,為穩妥起見,便斷了帶小羅冬赴夏都找尋其父親姚十六的念頭,而是帶著羅冬遠赴蜀地,在這平武小城安頓下來。

耐著性子聽師父說完過往,羅冬強壓下內心激盪問道:“你的意思是,今日這幾個黑衣人和當年追殺大師伯的是同一夥人?我娘和大師伯都是被他們所害?”

“嗯,你娘雖然是死於燕軍襲村,但那股燕軍很可能也是那夥人招來的。之前我一直以為他們的目的只是要殺死你,今天才知道這塊玉玦也是他們的目標。”

“為何他們定要置我於死地,這塊玉玦到底還有什麼玄機,以致十八年過去還不肯放手?”

“你問我,我又問誰去?”

“那我就問點你知道的,為何十八年都沒事,這夥人今天卻又突然出現來搶奪這塊玉玦?”

“唉,命數,都是命數啊。”

“都什麼時候了,能別裝神弄鬼了嗎?這事跟命數能有什麼關係?我問你,是不是你想用這塊玉玦換金豆,才招來了不該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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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羅冬這話沈坤不由語塞,緩了片刻才介面道:“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你,你從哪兒弄來的那多金豆在賭檔揮霍。”

“呃,原來是被你賭檔的眼線看見了。”

“別打馬虎眼,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不是賴你。”

“怎麼又賴我?”

“因為你的命啊。就因為你小子的天煞孤星命,每年我都得破財消災才能勉強保得平安。今年你滿十八,我算出必有大劫,所以就想著破點大財擋災。”

“所以你就把我爹孃留給我的這玉玦給賣了?轉身又偷回來?”

“為師有那麼齷齪嗎?”

“那你告訴我你哪兒來的金豆?”

“賣是賣了,不過賣的不是這玉玦,是我尋了塊墨玉胚料照著這玉玦樣式仿製的,誰曾想就這樣也能招來密諜司的人。”

“密諜司?”

“嗯,大夏密諜司,這幾人都是密探。”

“大夏密探怎麼會跑到這蜀中腹地的小城來?”

“大夏密諜遍佈天下,平武雖然是個小城,但距離蜀國都城不遠,這裡有大夏密諜有什麼好奇怪?”

“我還是感覺這事有點蹊蹺……算了,先不說這事,說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應對吧?”

“還能怎麼應對?跑路唄,反正這破道觀我也早呆膩了。”

“跑路?你不說大夏密諜遍佈天下嗎?咱們能跑到哪兒去?”

“貧道,不對,明天我就不做道士了,我改投佛門,貧僧大可雲遊天下,十天半月就換個地方,密諜司人再多又能奈我何?再說,是我打算跑路,可沒算上你,別咱們咱們的,只要離你遠點,我呆哪兒都是安全的。”

“你……你怎麼能這樣?你跑路了我怎麼辦?”

“你怕什麼,剛才那逃走之人又沒見著你長相,只要藏好玉玦不露陷,誰能知道你身份?哈,現在知道為師深謀遠慮了吧,多年來一直沒讓旁人知道你我關係,就是防著今日這一劫數。”

“所以這麼多年來你想的就只是苟且偷生,從沒想過找到我爹,合力查詢害我娘和大師伯的兇手,替他倆報仇?”

“我怎麼沒想過替師兄師妹報仇?我這些年來傳授你的本事都是幹什麼的?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能替你娘和大師伯報仇?”

“我學成本事去報仇,那你呢?不跟我一起?隔岸觀火嗎?”

“跟你一起?你是想把我也坑死嗎?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費了多少心力才化解掉你小半天煞孤星的命數?你原本命中註定克父克母克師父,克兄克弟克媳婦,克兒克女克親友,但凡跟你親近的人就沒有不倒黴的。

我辛苦做法這多年,總算化解掉你克子侄克親友的命數,若是再給我兩年,你克老婆的命數也能化解。誰曾想天不遂人願,今日便被仇家尋上門,我能怎麼辦?繼續待在你身邊等著被克死嗎?”

“……”見師父越說越激動,羅冬不由一時無語,只好待師父略平靜點才試探著開口道:“我的命,真有這麼悲苦嗎?”

“悲苦?你悲苦什麼?你是個只會給旁人招災的煞星,自己卻命硬得很。你自己說說,從小到大,你可曾有過大病小災?混跡平武城八年,各路狠人惡人被你收拾得俯首帖耳,你可曾受過些許傷害?”

“沒病沒災那是我自幼身體好,混成平武城那幫下九流的老大是因為我手上有功夫,腦子裡有計謀,跟我的命數有什麼關係?我再牛還不是孤兒一個,還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那種,除你之外,我可有一個真正的親朋?”

“親朋?想要親朋可以找你爹去啊,你爹在夏都必定是個人物,就算不是權臣勳貴至少也是高門大戶。只要找著你爹,你就能有大把的親朋,反正你小子命硬,不用擔心找著你爹前先遇上對頭。我早有心打發你去找爹,只是一直沒合適的機會提這事,今天正好趕上了,就這麼定了吧,明日咱倆就各奔東西,我往東跑路,你去夏都找爹。”

“你憑什麼斷定我爹身份顯赫?真若如你所說,又怎會有大夏密諜司的人追殺我?”

“這就是你見識不足了,你不知越是身份顯赫之人,接下的仇家勢力也就越大。你爹十九年前就已是大夏金甲重騎的將領,如今必定身居高位,對頭能動用大夏朝廷的密諜司,也可見你爹身份絕非一般,而來人蒙臉遮面,就是怕留下後患,之後被你爹反制。”

聽見師父這話,羅冬想了想後也點點頭算作認可,之後又道:“師父,好歹我也是你養大的,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定要跟我分道揚鑣?”

“待見你?我已經被你坑十八年了好不?想當年我也是人中龍鳳,多少豪門爭相結交,混成今日這落魄模樣全拜你所賜。整整十八年,我在賭檔就沒贏過一手。

替人觀山望水尋家宅寶地,探著的全是上佳的下葬之處。想煉點延年益壽的丹藥,不是散了就是焦了,還炸了好幾次爐。複製個玉玦賣錢就差點把命搭進去,還跟著你?嫌命長嗎?”

“所以,我只能獨自去夏都找爹?”

“當然。”

“不會遇上對頭?”

“你命硬,不用怕。”

“之後我就能坑爹,再不會坑你了?”

“當然,啊呸,為師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