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月老師轉動鑰匙將車發動之後，並沒有馬上將車開離停車場，她對一本正經繫好安全帶坐在副駕駛的司見肖問道：“考慮好了嗎想吃什麼？”
“一般不都是請客的人做主的嗎？”
“那是一般，今天當然是以你為主。”盧月老師不耐煩地拍著方向盤，催促道：“快點做決定。”
“什麼都行嗎？”司見肖忽然神經兮兮地問了一句。
盧月老師哭笑不得：“難道你還能說出什麼會把我吃窮的地方嗎？”
司見肖聳肩：“您不會以為我只知道KFC、麥當勞必勝客吧……”
“你知道的其他場所也高貴不到哪裡去吧。”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種年長者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是從更廣闊的世界認知和更豐富的閱歷中萃取的。
司見肖很想反駁她，但卻找不到什麼好的話來反駁，誠如他自己所言，其實他就是幾乎差不多只知道KFC、麥當勞和必勝客。
這些在老師眼中或許只是兒童樂園而已。
“那就……拜託您帶我去一家您覺得不錯的餐廳吧。”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萎頓下去，為自己貧瘠的閱歷和淺薄的眼界感到悲哀。
“關鍵是你想吃什麼啊？至少說出一個種類，我才能判斷該帶你去哪裡吧？”盧月老師苦笑，試探性地問道：“你應該對西餐什麼的不感興趣吧。”
“如果KFC什麼的也算西餐的話其實還是可以接受的……”
“當然不算！”盧月老師重重地嘆了口氣，“好吧，pass掉西餐這個選項，韓式的呢？”
“我不想吃泡菜……”
“韓式並不是只有泡菜，你這是什麼偏見……”她再次嘆氣，心想這個小孩真難搞定，“就像日料不只有飯糰壽司和三文魚刺身一樣。”
“日料？”司見肖有點好奇，他對日本料理那點有限的認知幾乎全部來自於日常所看的動漫。
“想試試嗎？”盧月老師看出他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
“可以嗎？”
“以我的工資水平帶你去吃頓普通日本料理還是綽綽有餘的。”
車子駛出圖書館停車場，轉入馬路上的直行車道，車載收音機自動開始播放FM93交通之聲頻道的廣播節目。
“老師你平時開車都會聽這個臺？”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以為你會聽音樂的，通常私家車裡都會有兩張音樂CD，一張高雅的古典鋼琴曲，一張流行音樂。”他會這麼說是因為自家的車就是這樣，老爹有時候也不會在意究竟是哪一種，隨便挑一盤CD丟進去就開始放音樂。
盧月老師微微一笑：“CD在你前面的抽屜裡，你想聽自己放吧。”
居然還真是這樣……他開啟副駕駛前面的儲物櫃，發現裡面居然有好幾張CD。
“沒想到涉獵還挺廣的……”他一張一張檢視著，發現裡面的跨度之大居然到了從費翔到周杰倫這種時代變換如滄海桑田的地步。
“有些還是我學生時代攢下來的。”她自嘲地說道，“怎麼樣，老師年輕時的品味也還可以吧。”
“您現在年紀也不大吧……”他小聲嘟噥。
“怎麼？沒有喜歡的嗎？”
“不，並不是特別想聽音樂，FM93也挺好的。”他訕笑著把那些承載著青春回憶的CD放回了原處，聽交通之聲的男女主持像說相聲一般一逗一捧，心情前所未有地放鬆下來。
“你們現在都喜歡聽什麼人的歌？”
“我怎麼知道……我的個人好惡又不能代表大家。”
“那就說你自己。”
“我……聽的挺雜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嗯哼？”
“好吧，我沒什麼品味，聽歌全憑感覺，喜歡就聽不喜歡就忘了。”他聳肩，有點羞赧地說：“初中的時候我們學校的廣播站在中飯時總是放四個人的歌，許嵩、汪蘇瀧、徐良和小賤，簡直是我們學校四大天王級別的。這四個人的風格還挺相似的，只不過有部分作品可能比較……非主流。當然那個時候我們也沒得選，現在我時常會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去把廣播站放歌的鬼才打一頓。”
盧月老師忍俊不禁地說：“原來如此，那現在呢？”
“五月天……算是比較喜歡的吧。”他撓了撓頭髮，“之前跑去鄰市看的演唱會也是五月天的。”
盧月老師“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他說話，但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司見肖提到的這件事是他們之前產生分歧的一個點，這令她稍微有點怯步。
司見肖發覺盧月老師忽然不和自己聊天了，車裡只剩下了交通之聲的廣播，不由得奇怪地朝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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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她專注開車的樣子還挺酷的。
停止交談之後，他發覺自己的從上車開始心裡就有些不太平靜，只不過之前一直在說話所以沒有注意到，現在卻於沉默之中有更加強烈的感覺。
延續著最初在書架的間隙之中投出驚鴻一瞥時帶來的幻想，司見肖忽然發覺現在的狀況其實很符合他對未來的期望：身邊是一位成熟獨立靈魂有趣且較他年長的女性，在這個美好的週末他們剛剛一起在圖書館度過了充實的上午，現在正準備一起去吃午餐。
啊，為什麼這樣的女性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師，這就很尷尬，師生的之間的鴻溝直接摧毀了他將這份幻想繼續下去的可能性。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盧月老師，應該也沒有類似她這樣條件的一位女性願意駕車請自己一起去吃午飯了，司見肖非常清楚現實殘酷的一面。
如果未來他真的如自己所願變成了那種工作自由混吃等死的人，想必這種他所憧憬的女性會毫不猶豫地對他投以看垃圾般的眼光，真是悲哀啊。
趁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盧月老師瞥了司見肖一眼，發現他的表情又變得沮喪了。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司見肖的這份沮喪其實和自己有很大關係，只是出於關心詢問道：“你怎麼了？餓嗎？前面就快到了。”
“沒什麼……”他可不敢說自己剛剛那些奇怪的念頭，擔心盧月老師說了會把自己踢下車。
“看起來你現在會把心事藏起來了。”
“每個人都會的好嗎。”
“在學校之外不必這麼拘謹吧，我不會拿自己的身份來壓你的。”盧月老師苦笑，“我又不是什麼工作狂魔，你要是有什麼苦惱不妨隨便說說，我也隨便聽聽，如果能給你一些啟示就最好不過，幫不上忙對你也沒什麼損失。”
“哦。”他敷衍地回答了一聲，扭頭看向車窗外，人行道的信號燈變成了紅色，意味著他們這邊馬上可以通行了。
“還是不想說嗎？”她等了很久沒有等到下文，無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知道了，果然有著很深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