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於清夢一口氣爬上了畫室所在的七樓，司見肖感到自己後背都冒出熱汗了。
樓梯間雖然狹窄，不過倒沒有於清夢先前描述的那樣可怕，每一層震動感應式的照明路燈都維護良好，明亮的燈光讓人倍感安心。
於清夢領著他來到畫室門前，用鑰匙開啟了門，然後嫻熟地按下了燈光的開關。
畫室內的六盞日光燈悉數亮起，將這個和他們學校教室差不多大的房間展示在司見肖眼前。
石膏人像模型整齊地擺在角落，畫架圍繞著四面牆壁擺放，地板光可鑑人，看起來一直有人用心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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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碰亂動哦，過來這邊吧，這邊是屬於我的地盤。”於清夢見他好奇地東張西望，出聲提醒道。
“嗯，知道。”司見肖心想自己又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小孩子，到了別人的家裡東碰一下西碰一下惹人討厭。
“這些就是我的畫了。”
“挺好。”他望著那一張張素描、油畫和裝飾畫，雖然作為一個外人不懂評判的標準，但看著都覺得挺賞心悅目的。
“這個畫室是我初中的美術老師的，我從初中開始就在這裡練畫了。”於清夢回憶過往，有點感慨：“和我一起在這裡練畫的其他人其實都是初中的小孩，所以老師給了我一把鑰匙，有時候他有事來不了，就是我負責組織大家練習。”
“當學姐的感覺怎麼樣？”
“很棒，那些小孩都不討厭我，都喜歡我。”於清夢笑嘻嘻地轉向他，“小孩多單純呀，雖然有時候也挺煩的，不過總體上還是很快樂。”
“嗯，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龍丘，出去學畫？”
“要見識更廣闊的的世界啊，不能一輩子坐井觀天。”她環視了一圈這個自己呆了快五年的地方，眼中有些不捨。
司見肖為之動容，他覺得這份想要見識更廣闊的的世界的心意值得尊重。
“司見肖，你初中的時候單純嗎？”
“我現在也很單純。”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不信，我覺得你很壞心眼。”於清夢淡淡一笑，“而且說自己單純的人往往不單純。”
“就像說自己沒喝醉的人往往已經醉了一樣。”他附和道。
“是，都一樣。”於清夢湊近了他，“我也不是第一次覺得你壞心眼了。”
“那可能我從初中的時候就很壞心眼。”他順著她的話說道。
上一次於清夢說自己壞心眼的時候，似乎是在他去向她請教關於劇本的問題時，那都已經過去好久了……
他也不知道怎麼樣才算壞心眼，捫心自問，他好像還沒有認認真真地算計過別人，下絆子使壞什麼的向來不屑於參與，最多最多是見到不順眼的人或者事時在心裡咒罵上幾句罷了。
於清夢說的壞心眼，是在埋怨他一直以來那副不肯靠近又不忍斷舍離的態度吧。
說白了就是優柔寡斷，在處理這類他沒有經驗的事時總是會感到無措，而且他時常會想其實於清夢和自己都沒有做錯什麼，為何要採取決然的態度彼此傷害呢？
“我說……你現在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可能沒有了。”
“可能？”
他回答的不是很確定，因為不知該如何界定於清夢問的這個“喜歡”。如果是指像之前他對戴詩言學姐那樣的喜歡，那就真的沒有，但如果是指那種呆在一起會覺得舒適的好感，那就有很多……
“我喜歡的女孩很多。”
“哈？”於清夢有點被嚇到了，她往後退了一步，試探性地問道：“你不會是個隱藏的渣男吧？”
不，我的段位哪有那麼高……到目前為止我還是零經驗好嗎。
“我說的那種喜歡可能和你的理解不一樣。”他解釋道。
“不是那種想要在一起的喜歡？”
“不是。”
於清夢松了口氣，笑了出來：“那就好。”
“你這麼如釋重負做什麼？”
“因為有那麼一瞬間我還真以為自己看錯了你。”
“是嗎，那你現在也未必看準了。”他撇了撇嘴，“看人不是照著樣本臨摹畫畫。”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不太一樣。”她點頭，忽然把畫架搬起來轉了個面，自己拿著小板凳在畫架後面坐下，“站好，我給你畫張速寫。”
司見肖嫌站著太累，也搬了一張板凳在她側前方坐下，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造型，就那麼無精打采地用手捧著臉頰蜷著身子。
“畫快點啊，太晚回家要捱罵的。”他苦笑著說。
於清夢瞅了他一眼，覺得他這個樣子畫著實在太難看，無奈地搖了搖頭，索性不看他了，拿著鉛筆憑自己想象在紙上飛快地畫了起來。
從司見肖坐的位置沒法看到她畫板上的素描紙，只能根據她手移動的位置猜測畫的進度。
過了一會兒他問：“畫到哪兒了？”
“你猜。”
“你都沒怎麼往這邊看。”他懷疑地說道，“你真的在畫速寫嗎？”
“你不配合，我只好隨便畫了。”
司見肖無言以對，心想既然她沒有在照著自己畫，那他也就沒必要這麼老實地坐著了。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來到於清夢身側，剛想去看結果被她很堅決地推開了。
“不許看。”
“怎麼了……”
“忌諱。”於清夢嚴肅地說，“沒畫完之前忌諱讓人看。”
哪有這種忌諱啊……不過轉念一想，要是有人在自己寫小說的途中盯著自己的稿子，他估計也會有想趕人的心思。不對，說趕人已經很委婉了，準確的說是想把那家夥殺了。
“坐回去，別擾我，很快就畫完了。”
“好吧好吧。”
尊重別人的習慣是很重要的相處之道，在這一點上他非常富有同理心，因為他自己時常會因為習慣得不到別人的尊重而感到困擾。
於清夢專注於作畫的樣子看起來很有靜雅的氣質，和她往日那份動如脫兔的感覺不同，她的眼神清明又自信，執筆的手靈動流暢。
片刻之後，於清夢停下了筆，歪了歪腦袋端詳著畫紙，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來。
司見肖好奇地看著她：“畫完了？”
“畫完了。”
在回答的同時，於清夢搶先把畫紙從畫架上取下來，捲成了一卷，用一根皮筋箍上，放在了一旁。
這就是不給他看的意思了，司見肖稍微覺得有點遺憾。
“我打算有時間再給它上個色，所以在那之前不給你看。”
“這樣啊……”
“這是我離開龍丘前的最後一張畫，我想畫好一點。”她笑了笑，“雖然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沒法做到盡善盡美，不過還是想努力努力。”
“嗯。”司見肖點頭。
“你該回家了吧。”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謝謝你，今天又陪我胡鬧了一番。”
“沒關係，不用謝，本來心裡煩著，胡鬧一番倒也挺開心的。”
“那就好。”
可是煩的事情並不能因為胡鬧過的快樂而消失不見，他暗暗感慨這就是現實，不容逃避必須面對。
只不過還是得感謝於清夢，也許今晚他可以睡得安穩一點，等明天再思索出路。
關燈鎖門，離開了畫室，兩人並肩走進樓梯間，於清夢跺了跺腳，路燈隨之亮起。
“有種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的感覺。”她說。
“你也犯中二病嗎？”
“中二病有什麼不好嗎？”她反問，“順便提一句文藝匯演最後收尾的那首歌很棒。”
“音樂社的人水平好。”
“詞也寫的好。”
“啊……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謝謝……”司見肖低下頭。
“這樣啊……”於清夢似乎在思索什麼，隔了十幾秒後忽然小聲說：“那我想讓你更不好意思一點。”
司見肖愣了一下，感覺她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本能地想要掙脫，卻被一句“聽我說”給打斷了。
“我喜歡你，不是開玩笑，不是捉弄你，不用回答我，不要想太多，總之就是喜歡你，你明白就好。”